《言笑倾天（言倾）》念碎羽

20、十九

　　展言对这里的毒物不是很熟悉，所以便只摘了几个确定不带毒的野果。
　　回来时晋渊正在调息。
　　她将果子放在一旁，不去打扰他。
　　一个时辰后，她发现他的伤口开始溢血，脸色也比原来更为苍白。
　　她略一沉吟，把手掌抵在他的背心，将他聚起的内力引散，拂手点了他周身大穴，暂时止住了血。
　　他倏地睁开眼，眼中有一丝不及掩饰的狼狈。
　　“你知不知道你中的是什么毒？”她问。
　　他犹豫了下，说：“罔天。”
　　她气恼地看了他一眼：“怎么不早说？”“罔天”是一种从西域流传过来的毒，与蛊毒有些相似，回跟着血液游走，最偶进入心脏。最重要的是，中了“罔天”后伤口将无法愈合，很多中了此毒的人都不是毒发身亡，而是流血致死。
　　而他明明知道却不说，分明是在寻死。
　　她见他的目光暗淡无光，竟是连一点求生的意志都没有了。
　　他避开她过于明亮的眼眸，冷冷地说：“与你无关。”
　　“我不管你为什么不想活了，我都不会让你死。”
　　“为什么？”他低低地问。从未有人在意过他的生死，即使是那个生他养他的人都任他自生自灭，而她，只见过他几面的她，凭什么说出这样的话？
　　她突然展颜一笑，笑得傲气孤绝：“没有为什么，现在我比你强，你就得听我的！”
　　话音刚落，她已消失是林中。

　　展言在林间穿梭，寻找着一种记忆中的植物。
　　她有些悲哀的发现，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她就跟各种各样的毒物十分有缘，走到哪儿都能碰上难解的毒。
　　刚才采摘野果她无意中看到了一株蓝色植物，椐毒经上记载，这是种带着独特气味的植物，可把罔天引出来，那时并未在意，只匆匆看了一眼，现在要再次找到它确实有些困难。可晋渊的伤等不了多久了。
　　想到这里，她再次提起内力，加快了步伐。
　　越往深处，便越阴暗，微弱的阳光透不过层层叠叠的树叶。
　　她一步步计算着，走错一步便会陷入阵中，再也走不出来。
　　这吴允杉在机关阵法方面确实有十分高的造诣，这片林子阵中有阵，最外圈设的是最简单的四方乾坤，越往里，阵法就更多，更为复杂。
　　展言知道她现在已经接近勾魂林的中心了，心中更未警惕。
　　突然，她感到胸口一闷，真气不继，脚下一顿。
　　眼前的景象猝然改变，一片苍凉的大漠，凛冽的北风刮得面颊生疼，黄沙铺天盖地而来，瞬间日月无光，山岳潜形。
　　她却闭起双目，任黄沙包围自己。
　　“散！”
　　清越的声音穿透黄沙，直达云霄，黄沙宛如来时一般迅速退去。
　　阴暗的树林再次展现在眼前。
　　展言苍白着脸，捂着胸口喘气。
　　幸好这次碰到的是虚惘阵，只会让人产生幻象而已，要破此阵靠的是坚定的意念，刚刚如果心里产生一点惧怕，怕是会被那黄沙淹没了吧。
　　不过为了将自己的意念与这个世界隔离，她还是强用了大量内力。
　　胸口的钝痛提醒着她她已经撑不了多少时间了，要尽快找到解药，晋渊的解药，还有她的解药。
　　深吸了口气，向前走了几步，眼前豁然开朗。
　　那竟是一大片空地，没有一棵树，只有满地的鸢尾，火一般燃烧的鸢尾，每一株都似在血里淬过，疯狂地灼伤着人的眼睛。
　　而在鸢尾的中间，却立着一个小小的墓碑。碑上的字迹一笔一划，又细又深，宛如刻在情人心上的誓言，撕心裂肺地疼。
　　这满地的鸢尾似乎成了墓中灵魂的延续，那疯狂燃烧着的，是那个灵魂，悲伤绝望的灵魂。
　　展言心中闪过一丝痛楚，与毒发时的剧烈疼痛不同，而像被尖锐的刀尖轻轻划过，只是隐隐的疼，却是疼得绝望。
　　不过没被这种奇怪的感觉纠缠多久，她在那墓碑旁发现了一株小小的植物，蓝的纯粹，在这一片火红的鸢尾之中显得格外惹人注意。
　　就是它了。
　　找了这么久终于找到了，虽然不是原先看到的那株，不过这株蓝得更纯粹一些，药效自然也更好一点。
　　她松了一口气。
　　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穿过那片鸢尾，不愿踩伤了任何一朵。
　　当她越是靠近墓碑，心中的同便越加强烈，绝望的感觉排山倒海向她涌来，几乎将她灭顶。
　　展言无奈，一提气，足下轻点疾行，摘了蓝色植物放在怀里，迅速离开了这个地方。

　　回来时，展言已是一身狼狈，脸上粘了些泥土，隐去了那张绝丽容颜，只有那双眼眸清亮如昔。
　　晋渊脸色灰白，却强撑着没有晕过去，见展言一身单薄的白衣已变得黑灰，眼中略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展言将草药放在口中咬碎，苦涩的味道让她微微皱起了眉。
　　他心中一动，想伸手抚平她眉间的褶皱，手却无力抬起。
　　这念头却是在一瞬间闪现，察觉到自己的这个想法，他不自觉红了脸。
　　她将咬碎的药放在他的伤口周围，用手压住，不一会儿，几滴黑色血珠从伤口中溢了出来，落在周围的草药上，纯净的蓝色瞬间变成了墨汁一般的黑绿色。
　　“是因为我与你的一位故人长得相似么？”他突然开口，低沉的声音很轻，在这个寂静的地方却显得有些突兀。
　　展言一怔，随即明白过来。
　　“是。”
　　血珠逐渐变成一股血流，源源不绝地从伤口处流出。
　　他问：“他是谁？”
　　她浅浅地笑：“是我哥哥。”
　　“展辰皓么？”
　　她摇摇头：“不是，是我的亲哥哥，他叫展曜，你跟他长得很像，就像孪生的一样。
　　“所以，只是因为这样么？”他低声呢喃，宛如自语，可她却还是听见了。
　　她歪着头，想了一会儿，才说：“或许吧，我不知道。”
　　他沉默不语，闭着眼睛似乎已经睡去。
　　流出的血变成红色。
　　她将手中的药扔在一边，换上止血草药。
　　“其实，”她淡淡地说，“在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有在乎的人，每个人亦都会被别人在乎。”
　　他仍闭着眼，身体却是一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