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掬月词（彩云国同人）》墨染浅韵

49、第十三章

　　贵阳，展府。
　　静兰静静的坐在客厅的窗边，那个月时常停留的位置。
　　从缥家回来已经过了一天，最初仿佛刻骨般的痛苦稍稍退却了一些。而取而代之的，是某种难以捉摸的不确定的感觉。
　　仿佛在他所没有注意到地方，有些什么东西错位了。而那出了错的东西，对他而言十分重要，重要到就算在本该悲痛欲绝的此刻，他灵魂的某个部分仍在叫嚣着，提醒他该去把那个东西找出来。
　　于是静兰静静地坐着，坐在他所爱着的那个人最喜欢的位置上，试图让自己的精神集中，可大脑却无法控制的一遍遍回放着她死去的画面。
　　那素来淡雅而精致，仿佛不属于这世间的容颜上，突兀的绽开着艳红的蔷薇。使这原本因着秀丽而称得上喜爱的花种，突然变得那样的可憎，那样的俗丽，那样的令人厌恶。
　　静兰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希望能借此来平复自己心中突然翻涌而上的伤痛与仇恨。
　　他试图将思绪转到其它地方，生性中冷静而坚毅的一面不断提供着可投放注意力的事项。确实，现在作为郑攸舜的护卫的他，有着太多太多的事情需要做。
　　可每每当他以为自己成功控制了自己的思维之时，他最不想要记起的那一幕便会再次出现，毫不留情的侵占他的全部思绪。
　　月向自己倒下时的心惊，那一头银紫色长发散落在自己怀中，那一贯纤细的身材与略显冰冷的体温，以及那一双凝聚了惊恐、不舍、疼痛、悲愤的眼眸。
　　蓦然，静兰皱眉。
　　那个人，那个一贯冷静而淡漠的人，‘惊恐’这种情绪，向来与她无缘才对，哪怕她所面对的，是死亡。
　　霎那间，困扰了他多时的不确定感，仿佛找到了源头。而怀疑一经产生，便一发而不可收拾。
　　静兰回想着事情的全部经过，越发觉得可疑——被动的等着被救、柔弱的任隐与他自己保护、对自己拙劣的搭救、不做任何闪避的被那蔷薇射中额头，这一切的一切都不像是月的行为模式。那个人，在柔弱的外表下，向来蕴藏着惊人的力量与缜密的思维，如此被动而单纯的表现与她背道而驰。
　　静兰越是思索便越是心惊，尤其是在他发现自己在月‘死’后的记忆仿佛是一片空白，而自己之前却对此没有产生任何怀疑的时候。我们向来冷静而理智的前皇子笑了，笑的优雅而危险——他的月，还活着，静兰对此非常确定。就算脑中的一切仍是那样的清晰，清晰的让他无从分辨真伪，可静兰仍是十分相信自己的判断，坚定地认为这一切不过是拥有异能的缥家所做的手脚。纵使自己不知如何破解，甚至连应对的方法都没有想到，但月仍安稳活着的极大可能，仍是让静兰心安了下来。
　　“兰…静兰…”
　　某个静兰所熟悉的声音，带着打破迷障的力量在他脑中想起。
　　静兰霍然睁眼，看到的却是隐有些担忧的面孔。
　　“终于醒了。”隐如释重负的说道，“主人还等着我们去接应，现在可没时间让你浪费在睡觉上。”
　　虽然两人不能再算是情敌，但一开始已经习惯了的相处模式却谁也没想着去改变太多，偶尔还是会相互冷嘲热讽一下打发时间。毕竟月并没有对此表现出不满，如果之前针锋相对的两人突然互为挚友那难度确实是大了些，而且有个人可以作为锻炼口才的对象也是很不错的。于是两人便一直维持着这种相处模式，谁也懒得去改变什么。
　　“果然是缥家做了手脚吗。”静兰起身微微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肢体，眉头微皱：“到底过了多久？”
　　“如果是指你昏睡的时间，那么应该是半天，我在户部附近找到你的时候，你的意识已经被控制了。把你带回来之后我一直在试图唤醒你，但我的能力并不能在保证你精神安全的情况下强行打断缥家术者所下的暗示。幸好你自己产生了怀疑，不然我也无能为力。”
　　“那么，都有那些人被下了暗示？”静兰问，虽然有些担忧，但静兰深信月在短时间内不会出任何问题，毕竟缥家如果伤了她也不会有任何好处。反倒是被下了暗示的如果还有其他人的话比较麻烦，月如果轻易回来搞不好会吓死几个。
　　“好像只有你我，可能是那个术者力量不足，或是他们打算利用你我之口对其他人传播这一错误的讯息。”隐忍下撇嘴的冲动，心里的不屑却还是没能掩藏住的流露了些许。
　　“应该是后者吧，虽然这次愚蠢的找错了对象，但在绑架这项罪行上缥家确实颇有心得。”静兰更是直接发挥出了自身腹黑毒舌的功力，斯文优雅的将缥家与犯罪分子画上了等号——而且还是惯犯。
　　“不过看起来你好像没有受到任何影响？”静兰边往马厩走去，边继续着对话。
　　“我又不是人类，他们所用的术对我没有效果。虽然还是会‘看到‘他们所设计的情节，但那只是像旁观者一样的看到。”说着说着，隐最终还是忍不住撇了撇嘴：“作为惯犯来说，他们设计故事的能力真的不怎么样。事前也不知道最好功课，漏洞百出…”最终还是没忍住，一串像是抱怨的讽刺倾巢而出。
　　静兰微笑：“对于智商不高的群体还是厚道点吧，月好像说过，这应该叫‘不可歧视弱势群体’吧。”
　　翻身，上马，两匹马以着与骑士们所表现出来的悠然截然不同的速度疾驰而去——这恐怕是缥家所编造的，那拙劣的故事中最贴近事实的。
　　至于缥家的所在地？那两只在马前奔跑的豹子不就是用来带路的。

　　到达缥家的时候，不管是静兰还是隐都不约而同地在心里再次鄙视缥家术士的想象力——眼前的缥家居然就是那幻境中落魄的小村庄。当然，那至关重要的阁楼此刻不见踪影。
　　当然，无论是腹黑的前皇子殿下还是护主的飖都不会如缥家所设想的那般天真。于是，静兰随手拎起了一脸纯朴好奇的在他们周围探头探脑的‘村民’先生。
　　“请问，被你们宗主强行拐来的那个人，她现在在什么地方？”静兰笑的一脸无害，手上的劲道却差点直接将那可怜的伪装成无辜村民也或许的确很无辜的缥姓男子勒死。
　　“别这样，或许他也不知道。”两人中相对冷静的隐立刻将那个快要吐白沫的男人抢救下来，心下也不禁叹息¬——果然之前被设计认为主人死掉的冲击让静兰很恼火。
　　隐一脸淡然的接管了那可怜的不知名男性，语气愉快的拎着剑威胁：“呐，带我们去见缥宗主吧~别说你不知道我在说什么。当然，也最好别拒绝我。不然的话我们就只好用别的方法¬¬——比方说杀死一个缥家人之类的——来请缥宗主出来见我们了。”
　　反正现在已经算是撕破脸了，再恪守礼节是十分没必要的行为——看似纯良但在特定情况下十分腹黑的某只飖，对于眼下可以肆无忌惮的大闹缥家这一事实十分满意。
　　差点被杀死以及直面死亡威胁哪个比较好？缥家的男人简直快要哭出来了，如果他当真如他们所愿，那么等待他的必然会是更加凄惨的结果——对于完全没有能力的他，就算宗主大人不做任何处罚，琉花大人也会让他后悔自己此刻没有选择死亡。
　　平心而论，缥家领导者们对待自己人真的没有传闻中的那么冷酷无情。于是，正在双方僵持不下的时候，一个缥家的术士匆匆赶来，为自己家族的人解了围。
　　“宗主大人让我来给两位带路。”

　　缥家，果然不是那贫穷而落后的小小村庄。
　　静兰与隐毫不意外的打量着在‘术’解除之后露出全貌的缥家，以及站在他们面前以同样的审视眼光评估他们的缥缡樱。
　　“看起来，是我失算了。”缡樱沉静的开口，目光淡淡的落在了隐的身上。
　　“我想，缥宗主应该已经知道我们为何而来。那么，您的决定呢？”静兰现在的样子，温文有礼却十分坚定。
　　“你们以为，仅凭你们两个就能够找得到她？”
　　“的确，”隐沉稳的说着，“以缥家的能力隐藏主人被监禁的地方确实是很简单的事，就算是我要找出来也要费一番工夫。但那并不是不能做到的事，更何况…”
　　“更何况我可不是只会在高塔里等人来救的公主。”月轻轻的说到，语气中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
　　静兰看着月轻松的笑着走过来，途中还顺手敲晕了几个试图阻拦的缥家家众，心中一直悬着的地方终于放松了下来——这次应该是真的了吧，他想。
　　毫不避讳的靠入静兰怀中，月突然觉得心情好极了，于是便大方的为对自己的出现百思不得其解的缥宗主解惑：“你派来送食水的那个人太善良了，只不过稍稍‘请求’了一下就好心带我出来了。”月耸肩，“我可不是没了‘力量’就手无缚鸡之力的人。”
　　“…这么说，你从一开始就可以自行从那里离开？”缡樱觉得有些难以置信，“那为什么要在那里呆那么多天？”
　　“这里离贵阳太远了，你不觉得自己一个人回去会很无聊吗？而且我又不熟悉路，找路太麻烦了。”仿佛是故意的一般，月回答的十分直率，直率的令缡樱难得的有些理解‘满头黑线’的涵义。
　　当然，缥宗主的心理活动并不在月等人的关心范围之内。尤其是在精神上经历了两次‘救人’行动的静兰，更是直接的运用在皇子时期所学到的谈判知识，让缡樱答应不再找月的麻烦之后就带着搂着自家爱人转身就走——反正他现在的身份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侍卫，这种程度的无礼并不会造成什么不良后果。
　　至于忠心护主的隐同学，则是在所有人都被谈判中的静兰吸引了注意力的时候，神不知鬼不觉的往缥家厨房走了一趟，从而确保了缥氏一族在之后几天之内快速养成了对入口食物小心谨慎的态度。
　　而后来在某次跟户部尚书大人谈起此事的时候，隐多多少少有些不甘：“我本来是想要直接把缥家灭掉的，但主人嫌麻烦。那不能灭门的话随便杀掉几个也没什么意义，最后还是太便宜他们了。”于是将爱人宠上天的黄美人便一边叹息着教育隐不能随随便便想着灭门，缥家再怎么说也是十分有利用价值滴，另一边则明里暗里的帮着隐欺负不幸进宫当值的缡樱小朋友以期达到让自家爱人泄恨的效果。
　　当然，其效果甚微。

作者有话说

　　于是，本章完结的同时，本文也终于快要完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