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第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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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总是奇妙的，这句话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堪称真理。至少，月在之前的生命中从没想到过会有人胆敢从背后把自己拎起来，更没有预见过这个人之后还能毫发无伤生龙活虎的板着脸瞪自己。
而现在，月站在邵可府的庭院中间，低垂着头，悄悄地抬眼观察静兰。发现他果然没把自己的杀手身份当回事，正双手环胸，表情复杂难解但多半是愤怒异常的瞪着自己，于是又低下头认真反省，自己近几年是不是太过和蔼可亲了。其实，比起静兰刚刚的举动，月到时更加在意他将要做的事一些。
再次偷瞄一眼静兰的脸色，月第一次向自己从来就不怎么熟悉的那些创世主救世主们祷告。当然，他们从来都只擅长摆个姿态给个希望，对于真正伸手帮忙这件事总是懒惰或不屑的，更何况对象是沾满血腥又决非信徒的月。放着她自生自灭已然被看作是种慈悲了，又有谁会去费心回应她的祈求呢。
当然，月难得的努力祷告并非一点响应都没得到，至少，在她认真念完各路神仙的名号之后，静兰不再板着脸不发一语的看着她了，他甚至不再满脸怒容。
静兰笑了，静兰说话了，静兰发飙了…
于是，身边向来只围绕着冷静理智，并且以着坚强的意志力贯彻着这种绝对的冷静理智的人们的月，生平第一次领悟了什么叫‘怒极而笑’，理解的透彻，感悟的深刻。
当然，将理论实际化的那位前皇子殿下素来优雅，于是倒也没有什么电闪雷鸣地动山摇狂风骤雨的末日景象。静兰只是温柔的，非、常温柔的笑着，同时语调冰冷、吐字清晰、话中带刺、毫不留情的让月深刻了解自己的愤怒。
秀丽曾经深刻了解到的‘踩到龙尾巴的恐怖’果然名不虚传，饶是同属‘龙族’的月也温顺的低头忏悔，还被静兰语气中的冷意冻得止不住的颤抖。
事实证明，一直以强者面貌示人的人偶尔弱势一下也没什么不好，月现在这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成功换得了静兰的不忍。于是，讥言讽语不再，零度寒冰融化，静兰轻叹着换上了柔和的语气。
“你一直避着我也就罢了，为什么一定要故意惹上那个红黎深呢？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
静兰终究是别扭的，他或许可以在秀丽面前毫不掩饰自己的担忧，可面对月，他可以因为她的些许畏惧而硬生生的将巨大的不安、担忧、嫉妒以及痛楚所引发的愤怒强压回去，却无法直率的对她说出自己的不安、担忧、嫉妒以及痛楚，更不用说这一切情感的起源——喜爱。
“……抱歉……”
静兰不说，并不代表月不懂，如若全然不懂，也就不必避的如此辛苦。只是，静兰的关心与喜爱，月纵使暖在心里，纵使万般窝心，也不敢回应分毫。应了，有些事情便会跳脱了掌控，变得难以驾驭。
“你明知道我并不需要你道歉…你…很讨厌我？”静兰又一次叹气，最终还是决定主动出击。这几日下来，静兰对于月的逃避功力有了全面的认识，于是认命的开始自力更生，保险起见选择了迂回策略。
“…不…不讨厌。”
“那为什么要躲着我？”
“…我总有一天是要回去的…所以…有些事…还是不要发生的好。”月说的含糊，却知道静兰能够了解自己的意思。
“你曾说过的那个人，是恋人？”静兰终于问出了自己最为在意的事情，深沉的看着月的眼眸，不容她逃开。
“与你无关。”月答得迅速，却让静兰没由来的安了心，他对月的了解在不知不觉中已远远超过了月的想象。他知道月不喜说谎，也知道在这种情况下，如果答案为‘是’，月决不会费心隐瞒，而‘与你无关’便代表了‘不是’。
人总是贪心的，在某件自己在乎的事情有了满意的结果之后，便免不了要期待更多。饶是静兰睿智高傲也终究只是个人罢了，于是，在安下心来之后，便开始冀求更多。
“如果我…”
“别说了。”月突兀的冷声打断，表情淡漠的不仅与平素温润的她判若两人，甚至不像是有生命的人。
静兰与月本就性情相似，静兰对月了解至深，月又岂会全然不知静兰的心思。只是，看着静兰微微欣喜起来的表情，月却觉得万分紧张，生怕他会将现在仍然可以佯装不知的事情挑明。而紧张过度的结果便是，月情急之下再次带起了从前仍在展家的时候所使用的那幅面具，将自己的一切情感隐藏在那面具之后，冷漠到毫无感情的开口。
“你我之间没必要相互了解，我只不过是你们生命中的过客，随时都有可能离开，然后就再也不会出现，而你们的日子仍会照旧。你与其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不如像从前一样将全副心神放在秀丽小姐身上。”月声音平淡的说完，便转身离开，留下静兰惊愕立在原地。
静兰从未见过这样的月，如今见到了，却仍不敢相信月竟会有这样的一面。
在他的印象里，月是温润的，慵懒的，清冷孤傲却又自得其乐的。她不喜人，却也没有因此而抗拒人的存在，只是要同她相处很长时间才能稍微打破围绕在她身边的无形的屏障。可月却是喜爱着人以外的一切事物的，单纯的喜爱并且享受。静兰一直认为月本是温柔的，真真正正的温柔，如水晶般纯净。所以她才会在有了那些经历之后，依然讨厌谎言，懒于争斗。
可月刚刚的样子，却是那么的漠然，仿佛对世间的一切都失去了兴趣。那不是将一切置之度外的冷漠，而是仿佛本就没有什么需要关心的淡漠，什么都没有，甚至连她自己的性命也不过是一场虚无，无需挂心。那是真正属于杀手的气质，并不十分森冷，却是‘死’的气息，毫无生气，令人胆颤。
这样的月，本该是令人畏惧的。然而，静兰却全然不怕，他只是无法抑制的觉得心痛。就算是面具，也必然要有七分真实，在他那看来，这只是月平日里隐藏起来的一面，是她过往的苦痛所留下的印记。
突然间，静兰觉得自己对月的喜爱与对秀丽的情感是不尽相同的，却也无法探知到底是怎样的差别，也无心探究。他只是想要追上去将月拥入怀中，驱散她的淡漠。可最终仍是压制住了这冲动，只因他刚刚看的分明，在月漠然的表象之后，是恐慌纷乱的灵魂。静兰心知是自己刚刚外露了的欣喜吓到了她，却对此无能为力，也不忍心再紧逼她些什么，于是也只能再一次克制自己。
这世上，本没有生来的强者，尤其是像月这样的强者，所经历过的，必然要多于常人。脚下走过的路越是艰难，人便历练的越是强大，久而久之，惯于掌控全局，强则愈强。然而，人的身上有一个部位，却无论如何也无法百炼成钢，在怎样努力也是那么的柔软，那么的脆弱，那便是，人的心。
心上的伤痕总是难以消退，并苦不堪言，心受的伤多了，伤口深了，人也会显得更加强大。这强大并非源自于变得坚韧，却是来自于懂得保护。于是，愈是强大的人，愈有着一颗伤痕累累脆弱不堪的心，只是，他们在不断的伤痛中懂得了怎样将它藏起来，令人无法寻得，无从伤害。于是，他们战战兢兢，运筹帷幄，生怕事情跳脱出自己的掌控，从而发展出‘感情’这种东西，能够伤到人心的，只有感情。
月的心，早已千疮百孔，纵使被伊黎等人悉心呵护，也仍是脆弱，对于感情，又怎会不怕。与月谈情，须得温柔稳重，成熟而耐心，轻轻的将那颗柔弱的心捧在手上，滋养与爱，等待它适应，安定，不再恐慌。
可这道理静兰却并非全懂，就算懂了，也毫无办法。因为，静兰也是个这样的强者，也有着自己的畏惧，纵使不似月般深刻，却也远没有成熟到能够呵护月的地步。
更糟糕的是，茈静兰身边还有个红秀丽…
所以，月只有离去，而静兰也只有立在原地。有的时候，并不是有了‘情’便会顺理成章的一帆风顺，甜甜蜜蜜。很多时候，生活与感情会产生冲突，而生活，很少落败…
静兰转身也打算离去，却无意中瞥到了从前月拉着自己一同开垦出的小小花圃，那个时候月所种下的不知名的草药，因为月连日来的疏于照料，已然枯萎…
月那日转身离开之后，便连同豹一起消失了踪影，未留只字片语。静兰本以为她是为了躲避自己，于是除了一些淡淡的感伤也没太过在意，专注于前往茶州的准备工作之上。
然而，直到秀丽等人出发的前一晚，月仍是没有出现。于是静兰了悟，她必然是回到了她所说的‘另外一个世界’。
刚领悟到这个事实的时候，静兰只觉得排山倒海般的疼痛夹杂着震惊侵袭着自己的感官，他不敢相信月真的不留只字片语的走的如此干净利落。然而，他最终仍是佯装不在意的向担心月的秀丽转告了月之前让他转达的话，然后随着悠舜一起赶赴茶州，履行自己的职责。
或许月说的没错，她只是静兰等人生命中的一名过客，她离开了，一切仍然如常的进行着，这世上，本就没有谁是离不开谁的。
然而，与静兰同行的悠舜却分明感觉到，静兰突然之间变得更加内敛并成熟了起来，也认清了自己身为武官的职务，那双之前在茶州时还仍时常透着矛盾的双眸，正坚定的看着自己的目标。只是，整个人却被忧郁的气息所笼罩，变得愈加沉默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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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第十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