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松枝绿》翠寒烟

12、第十二章

　　第十二章

　　人们又回到大厅里，除了宇文昊。他在外面找了个没人的地儿，靠墙坐下，头埋进双膝间。

　　宇文昊，日在天上，博大，宽广，浩瀚，被父母寄予厚望，一路高唱凯歌考进军校，所向披靡，不知挫折为何物，从没尝试过失败的滋味。

　　宇文昊，天之骄子，人中龙凤，志向远大。

　　宇文昊，一个拖累战友的人。

　　“宇文昊。”

　　宇文昊的肩膀抖了抖，慢慢抬起脑袋。

　　“你在这里做什么，现在还有时间让你闲下来吗？”

　　宇文昊盯着眼前这人，是替莫晓羿取出弹头的烛龙。

　　“队长让我传话给你，以下皆为他的原话。”毛毛咳嗽一声，双眼望向天空，根本不看宇文昊，“瞧你这副熊样，以后准备连累多少战友？同为军人，脸都给你丢尽了，还不滚过来帮忙！”

　　宇文昊“噌”的站起来，怒目切齿，脸涨得通红。

　　“别这样瞪着我，又不是我说的。”毛毛吐了吐舌头，抱着他的枪跑了。

　　宇文昊生气极了，仿佛王八钻火炕，连憋气带窝火，可是不久后，他像泄了气的皮球，整个人恹恹缩缩，无精打采，往祖天戈的方向走去。

　　这时候，警察尚余四人，加上群众自发组成的巡逻队，省了烛龙不少事。普通人嘛，对涂着迷彩油的军人相当好奇，问东问西，誓要将祖上三代扒个清楚。祖天戈觉得麻烦，提了头盔坐在图书馆的围墙上，两条腿晃来晃去，非常想抽烟，可惜不能抽。

　　“首长！”宇文昊立在围墙下，梗着脖子，硬邦邦地吼了一声。

　　祖天戈差点没把手里的头盔砸过去，蹦下来，压低声音道，“这么大声，丧尸不是聋子。”

　　刚才的枪声与直升机降落已经让外面聚集了不少丧尸，好在围墙又高又厚，大门堵得严实，那些东西暂时进不来。

　　“我不是叫你去帮忙吗？”祖天戈斜眼瞧着宇文昊。嘿！这小菜鸟生闷气呢。

　　宇文昊抿起嘴，在那儿给祖天戈拔军姿。

　　“稍息。”祖天戈戳戳宇文昊的肩膀。

　　宇文昊眉头一皱，微微松懈了些。

　　“我叫你帮忙，不是来向我报道。”祖天戈收回手。

　　宇文昊垂下眼眸，不久后，下定决心似的看向祖天戈，“首长。”

　　祖天戈言简意赅，“放。”

　　宇文昊捏紧拳头，放什么放，他这是嘴，又不是□□！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挣扎半天，他还是说：“我没长熊样，也不会连累战友！”

　　祖天戈掏了掏耳朵，勾起嘴角，“没听清，你再说一遍。”

　　宇文昊低吼，“我没长熊样，也不会连累战友！”

　　“呵，那莫晓羿呢？”祖天戈冷笑，“他不是你的战友？”

　　宇文昊脸色苍白，神情瞬间黯淡下来，再次移开目光。

　　“垂死挣扎。”祖天戈拍拍他的肩，眼底分明透着戏谑，“因为自尊心才妄图狡辩，其实你心理很清楚，对吗？”

　　宇文昊低着头，默不作声，指甲嵌进掌心。

　　“文睿已经说了，你没跟莫晓羿商量，擅自行动，导致画册差点落入敌手，还连累莫晓羿替你挨了一枪。他要是没帮你，现在躺直升机上的就是你，内疚吗？你那时怎么不躲开，吓尿了，脚被钉在地上不能动？”祖天戈眼神锐利，说话毫不留情。

　　宇文昊咬住嘴唇，眉头紧锁，无法反驳。

　　“唉，你不是军校高材生么，怎么连我见过的大头兵都不如。人家军事技巧不扎实嘛，子弹来了还知道躲，你倒好，连躲都不会。怪你还是怪学校？我真怀疑你们□□的能力。”

　　听到这话，沉默许久的宇文昊忽然深吸一口气，抬头凝视祖天戈，眼里交织着愤怒与无奈，“怪我！跟□□无关！”

　　祖天戈嘲蔑一笑，“那就是朽木不可雕也。古人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从刚才到现在，你一点悔改之意都没有，真正的朽木啊。”

　　“我不是！”

　　“你不是？行动之前，你掂量过自己的能力，设想过最坏的后果没有？如果遇到最坏的情况，你准备了几个应对计划？你不相信陌生人，可你为什么不相信自己的同伴？他阻止你，你为什么不考虑他的意见？你向他说对不起没有？你狂妄自大，顾盼自雄，刚愎自用，目空一切！”

　　宇文昊胸口剧烈起伏，脸色青白交替，眼睛里的火焰仿佛能够燃烧一切，犹如即将喷发的火山，稍微碰下便会地动山摇。

　　“呵。”祖天戈望了望天空，天已微亮，依旧细雨蒙蒙，看样子不连续下数个小时绝不会停。“直升机来了，”他露出一个不算正常，堪称诡秘的笑容，“对你的处理，上面来了命令。时下形势紧迫，全体军校学员暂时离校，正式编入甲种部队。我会送你去最近的Y城，就近分配嘛，你有意见也得憋着。”

　　宇文昊什么话都没说，刚才快要喷薄而出的怒火被他硬生生的憋了回去。

　　“跟我走。”祖天戈领着背脊僵直的宇文昊单独上了直升机。

　　现在的宇文昊，表面看起来平静，实际脑袋乱成一锅浆糊。他也不想想，烛龙的队长为什么亲自送他去一支普通部队，直到后来，他也没思考过这个问题，因为他讨厌赠他十六字真言的家伙。

　　唉，伯乐也是会被千里马甩蹄子的，即使这千里马还是匹马驹儿。

　　这一路，宇文昊颓丧萎靡，被扔到Y城守军面前时，人家差点不要他，说这是个什么兵啊，情绪消沉低落，影响军中士气。

　　祖天戈笑眯眯地将负责接收的营长拉到一边，“老伙计，好久不见，这家伙底子不错，磨一磨准成器。你八个月后送他去选拔，那将是他起航的地方。”也不知谁说宇文昊朽木不可雕也，自己抽自己耳光，也只有祖天戈这种厚面皮。

　　祖天戈走的时候，宇文昊没看他，营长在宇文昊的后脑勺上狠狠拍了一下，吼道，“没礼貌！跟首长说再见！现在兵源是不足，可你还真当自己是块宝了！”

　　再见？再也不见吧。

　　宇文昊硬挺着，就是不对祖天戈吐一个字。

　　祖天戈笑得耐人寻味，朝营长伸出狼爪，“行了，他巴不得一辈子不见我，你还让他说再见。我千里迢迢来看你，你总要给包烟吧。”

　　“滚！你来看老子？”潜台词是，“你根本当这里是幼儿园。”不过还是掏出半包烟扔给祖天戈。

　　祖天戈抽出一根叼进嘴里，嘴角上扬，帅气地挥了挥爪子，“再见。”

　　直升机升空，巨大的气流搅乱了宇文昊的思绪，他偷偷瞄了一眼，忽然异常迷茫，狂妄自大，顾盼自雄，刚愎自用，目空一切……他妈的！难道以后都要戴着缀有十六字真言的大帽子？

　　宇文昊是安定下来了，尽管此后八个月他遭受到非人折磨，皮掉了好几层，不过结果尚可，有些脱胎换骨的意思，但莫晓羿呢？他会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

　　莫晓羿在直升机上醒过一次，文睿坐在他身边，他睁开眼睛，努力适应着外面透进来的光亮。

　　“宇……宇文昊没事吧？”

　　胸口中弹，失血过多，动一下伤口便痛，漂亮的脸苍白透明，看起来十分憔悴。

　　“他没事。”文睿回答。

　　莫晓羿像似舒了口气，可没过多久，他再度紧锁眉头，汗水涔涔起来。就算包扎好了，伤口还是会痛啊，饶是这样，他居然接着问道，“那宇文昊……在哪呢？”

　　文睿意味深长地盯着莫晓羿，想不到两人表面不合，私下里却如此关心宇文昊。

　　“他真的没事，上面有文件下来，对于你们军校生有了新的管理办法，等你伤好后，也会像宇文昊一样进入甲种部队。”

　　莫晓羿还想说话，文睿阻止他道，“休息吧。宇文昊先你一步去部队报道了。”

　　莫晓羿“哦”了声，慢慢闭起眼睛，过了会儿，他用很轻的声音说：“宇文昊就是一匹脱了缰的野马。”

　　文睿听后翘起嘴角，微微一笑，“那你就做能够拴住他的缰绳。”

　　“饶了我吧，我还想多活几年。”莫晓羿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随后沉沉睡去。

　　直升机没有飞去北京，而是同在Y城停下，当然，这离祖天戈送宇文昊到达Y城已经隔了两个小时。

　　期间，文睿在同济医院停留了一小段时间。莫晓羿进手术室时，忍着剧痛朝文睿粲然一笑，“首长……我有件事想跟你说。”他想道谢，因为他知道文睿即将离开，一旦文睿离开，对方就会去一个难以触及的地方。

　　烛龙——莫晓羿从没想过去那里，万仞群山中的巅峰，多少精英都望尘莫及。

　　“急吗？”文睿站在手术室门口，静静地瞄着莫晓羿。

　　“也……不算。”莫晓羿迟疑道，“只是……”

　　“快点快点！医院已经组织转移，做完这台手术，我们都要走。不是我催您，就算子弹取出来了也经不起这么耽搁，您的兵还真精神。”医生不耐烦地道。

　　文睿抱歉地笑了笑，对医生说：“不好意思，麻烦了，我这就走。”接着，他移到手术推车前，居高临下地望着莫晓羿，“我要走了，有什么话等见面再说，那时我一定认真听完。”

　　莫晓羿露出为难的表情，再见面得等到什么时候？烛龙基地能随便进么，就算想约出来，联系方式也是保密的，根本找不到人。

　　这种情况，文睿不会不了解，因此他道，“来烛龙吧。来了之后有的是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