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罗马种田记》娜芙蒂蒂

66、老师

　　加图老师很快发现，自己的人生到达了一个新的阶段，不不，绝不是原以为的等死阶段。在来农庄之前，他的意志已极为消沉，当然，从表面上很难看出来，他的外表还极力维持着威严和体面。但是，真的觉得人生已经快到尽头了，眼睛看不清了，牙齿不剩几颗了，膝盖可以预报天气了，学生也打不动了，人生毫无乐趣了。

　　但，没想到，在这个罗马郊外的农庄，加图老师过上了新生活。

　　一个叫萨米的机灵男孩成了他的随从和眼睛，小男孩的机灵刚好能充分领会他的意图而又不多嘴饶舌惹人生厌；每天适时出现帮他穿上衣履，端上三餐，服侍他梳洗，解决了很多生活细节问题。

　　几天后萨米带来一位老实稳重的手艺人——据说是农庄的铁匠，要帮他做一副假牙，加图老师惊讶之下来不及反对就被掰开嘴细细观赏了一番，还没来得及发脾气那位老实人就恭谨的退了出去，萨米机灵的端上薄荷水给他漱口，甜的！没气生了。

　　有了假牙，加图老师重获新生。

　　每天换着花样地吃吃吃，一天吃四顿竟然！！

　　早上睡到自然醒，萨米不知从什么地方“咻”得出现了，端来了温热的水盆和热乎乎的手巾，擦牙的柳枝和盐水，接着，送来早餐——有时是加了鸡蛋的油吱吱香喷喷的面饼，有时是煎得脆脆的肉片鸡蛋和蘑菇豆子，有时是柔软的面包和奶油-------

　　出去走走，到中午时又是一顿简单可口的午餐——肉粥，奇奇怪怪的小点心，面包肉排，酸香新鲜的拌蔬菜------

　　午睡，醒来是点心——各种糕点，兑了各种果汁的葡萄酒，还有晒干的花草泡得饮料，加了蜂蜜牛奶，水果------

　　下午也是无所事事的一下午呢，到晚上，是重要的晚餐——美味的烤肉，烤鱼，烤鸡（肚子里塞着蘑菇香草），馅饼，肉汤，在葡萄酒中炖煮过的梨子和桃子-----

　　以至于加图老师很快在床上躺着时摸到自己的肚子上有肉团子了。

　　人生啊，真是捉摸不定啊！

　　唯一的遗憾就是现在没有学生让他老人家虐，逐渐增长的精力无从发泄。但很快，想啥来啥，萨米拿来一卷罗马新抄送的案件判决词读给他老人家解闷，磕磕巴巴的读法让老师心头火起，抄起手边的羽毛扇子劈头盖脸给了这小笨蛋几下，勒令他每天下午学拼写，很快娜奥比小姐在请安时怯怯地问：“老师，萨米是不是烦到您了？”

　　老师威严地哼了一声，娜奥比只好硬着头皮说，“要不然给您换个仆人吧，厨子的儿子格拉比也挺机灵的，就是贪吃了点。”

　　娜奥比家的仆人其实统统贪吃。

　　“那个格拉比识字吗？”加图老师继续着威严地发问。

　　“老师，识字的奴隶一般都是希腊人，农庄上不会有的------萨米识得那些字还是我偶尔教的，而且我父亲说希腊奴隶小的也不识字，大的太奸猾，他不喜欢买那些------”

　　“算了，我自己教吧，让那个格拉比也来，我要教几个能用的人。”

　　于是，农庄里每天下午小小的认字班开张了，娜奥比壮着胆子安排了五个人，铁匠的儿子萨米，厨子的儿子格拉比，她的女仆奥涅，葡萄园的奴隶杜克，牧猪人的儿子阿尔文。在老师房间旁的柱廊下上课。

　　有学生可打简直太爽了。

　　每天下午柱廊下总有一阵鬼哭狼嚎，什么听写不过关啊，拼读错了啊，回答不出简单的问题啊，口气臭熏到老师了，老师打人时试图躲避了，都是挨打的理由，唯一没挨过打的就是奥涅，因为她几乎不出错，偶尔老师心情不好时，娜奥比小姐就会及时出现派她去做点“除了她谁都做不好的点心”。

　　农庄里的未成年简直人人自危，赌咒发誓时都会说“要是我说谎就让我也去认字！”

　　是啊，这两年大家的日子过得真不坏，吃得饱，穿得暖，很少挨打，只要好好干活，就能安安稳稳。不是没有傻不拉叽的刺头，比如那个本都来的家伙，偷东西，破坏工具，还老想对织房的女孩子们动手动脚，被抓住后还闹腾，说自己本来是自由人，罗马人该死什么的，关键是自由人也不能这么干呀！大人本想把他打一顿卖到白灰矿去，但娜奥比小姐说了情，于是就释放他了！释放他了！好心的大人把他送到了码头，宣布他不再是赛尔维乌斯农庄的奴隶了，然后，然后没多久就有人在附近的庞培农庄看到他，眼瞎了，哑巴了，在磨坊拉磨。

　　这个恐怖故事让大家吓坏了，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牧猪人比桑，他的猪放的好，于是两年后成了雇工而非奴隶，有工钱，他精神百倍，坚决支持大人和小姐的所有决策，他的儿子阿尔文上识字班更是让他自豪无比，每天都要问学得如何，如果有不妥他就再打一顿，双重高压下阿尔文很快超越了杜克和格拉比，成为零基础学生中的学霸。

　　娜奥比自己也有时会旁听一下，她很想上学，但现在几乎是不可能的，唯有每隔一段时间从罗马寄来的一些文稿和书籍让她自学——小尤莉亚没有忘记自己的朋友，经常让人送来书信和礼物之类，信中，她经常抱怨自己所学的课程，在她看来，没完没了的文法课和天文课“完全没有那个必要”，喜欢的音乐课和希腊文学课因为没有了同学也变得有些枯燥，还少不了的八卦一些事，她给俩人都认识的人起了颇有创意的代号：“母后陛下”当然是指阿提亚，“将军大人”指的是安东尼，“月桂花冠”是她的未婚夫盖比尼，“勇士”就是卢修斯，“呕吐”这个大不敬的称号是属于克拉苏大人的，因为他老人家喜欢催吐之后继续大吃大喝------

　　于是小尤莉亚的信画风是这样的：母后大人近来热衷于某种埃及占卜术，那位光头的巫师说她会母仪天下，她的孩子们会成为世界之王，天啦，这她也敢信，她极力怂恿可怜的屋大维竞选营务官，我父亲竟然支持她；昨晚“呕吐”大人出现在了赛车场，一掷千金的派头不愧他首富之名；将军大人和他那位肉包夫人又打架了，他二人离婚看来是迟早的事-----

　　娜奥比看着信，恍然觉得这好像是另外一个世界里发生的事，农庄的生活简单又复杂，好处是不用再和任何人打交道，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和除父亲外的其他自由人有过交流了。现在又多了加图老师，但他老人家似乎也是一位老宅男，在农庄这个小小世界里，有一种现世安稳的假象，但是，能支撑多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