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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高情不入时人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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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愁鸢回到屋里捧上一杯热茶暖手,她就觉得自己被圣僧空尘那股猛烈罡风震过之后,浑身关节处酸痛不止。她揉着肩膀心里想,只是罡风过去威力就这么大,倘若要真结结实实的挨上那须弥掌不就去见阎王了?
看来姑姑平日揪着尚愁鸢耳朵让她去练功是对的了,因为在这个世道中弱者根本没有立足的余地。
她从怀里掏出那个杏色的精致小瓶仔细端详起来,光洁的瓶身上有莲花暗纹,果然是圣僧啊,就连这种随身的小物件也那么不同凡响。
“这是什么?”姑姑从尚愁鸢身后绕过来,伸手拿过瓷瓶打开塞子凑到鼻子底下一嗅,随即眸光一闪惊讶道,“这种好东西你是从哪儿得来的?”
于是尚愁鸢就将今早的见闻说与姑姑听,哪知姑姑听罢笑道:“小鸢你可是走了狗屎运,这‘光明散’是世间千金难得的宝贝丹药,那圣僧用在你身上还真舍得。”
“想必他是不在乎这些身外之物的吧。”尚愁鸢听后赶紧将那宝贝收好,也是,这种价值连城的丹药用在自己一个干杂活的侍女身上着实暴殄天物。
姑姑将手搭在尚愁鸢手腕上,就觉她此刻真气在经脉窜流却是受了不轻的伤,于是说道:“这样吧,我替你去告个假你就留下好好休息,下午的什么劳什子比武不去也罢。”
喝火教讲求以武服人,比武得胜的人皆可升一品阶,所以每年一度的比武教中之人都看得很重。再者教中等级森严,身处高位者根本看不起底下的,武功不好就会被人看不起,不少身处底层的人都巴望着借此机会出头。
“罢了,不去也好,免得到时候还要挨打。”尚愁鸢挠挠头起身就要去睡个回笼觉。姑姑传授自己喝火教独门武功和心法本就是违背教规的,倘若自己一个不小心显露了出去,反倒平白召来事端。所以尚愁鸢每次比武之时都装作武功不济,不仅要挨打事后还遭人嘲笑。
尚愁鸢服下圣僧空尘给她的丹药之后就睡下了,一觉醒来已经是下午了,她昏昏沉沉坐起来,忽觉之前身上的酸痛之感减轻不少。
这光明散果然是宝贝。
尚愁鸢还是第一次有这样闲散的时光。
她坐在床上运息凝神之际,忽听见窗外有人走过叽叽喳喳在讨论些什么,尚愁鸢侧耳就听一绵软女声道:“快去看,一个高家的女人不自量力居然去挑战姜红鸾。”
“走,快去看好戏。”
姜红鸾是姑姑的闺名,听到这三个字尚愁鸢马上从床上跳下来赶去比武场,这个热闹是一定要看的。倒不是尚愁鸢不相信姑姑的能力,而是高家和姜家向来势同水火两不相容,但凡有这两家人的地方一定斗个鸡飞狗跳方才罢休。
风声起劲,尚愁鸢快步走向前方,来到时比武场人山人海她好不容易才挤进去。比武场对面高高台子之上轻纱低垂,后头坐着些个喝火教中有头有脸的人物。教主被簇拥在中间以轻纱蒙面看不清模样,她漫不经心把玩着手中玉盏看样子有些不耐烦。右门主姜拂灵和左门主高照晚分作两侧,正在互相瞪眼,谁也看不惯谁。
旁边还多设了个席位,圣僧空尘白袍素带稳然端坐,双眸明澈点尘不惊,他端起茶杯放在唇边轻轻一抿,风华绝代令人心颤,不知围拢在下面的人究竟是在看比武还是在看他。
“姜红鸾你究竟敢不敢出来应战?”
就见场地中间站了个黑色短打的年轻女子,样貌清秀神色傲然,她一双秀美双眸直至望向看台之上站立在教主身侧的姑姑。
听着身旁众人议论纷纷,尚愁鸢皱着眉头看向高台之上。
这是高家明目张胆的向姜姓之人挑衅。
不久姑姑从帘幕后面款款走出来,红衫罗裙玉带风流,明眸含霜不怒自威,虽说姑姑已年过三十,但是却为造物所钟岁月丝毫没有使她容颜有损。姑姑一出来,二人还未动手在气势上就已经压人一头。
尚愁鸢看见姑姑,忽然莫名心安。
“我瞧你是后辈,先让你三招。”姑姑淡淡开口。
那高家女子却毫不客气提剑而上,剑光寒厉直指姑姑眉心之处。众人叹道,这女子真狠,一出手就是杀招。而对面的姑姑却不急着躲闪,她含笑站在原地冷冷望着扑将过来的女子,眼前剑影一闪,姑姑方才抬手微微用力捏住剑柄,不大的力气就使那使剑的女子不能动弹了。
台下众人发出惊叹之声,唯独尚愁鸢无声微笑。
“你!”高家女子一惊,仅着一接的功夫二人之间的武功就高下立判,自己远非姜红鸾的对手。但是那女子却还不死心,猛然抽回剑来对着眼前的姜红鸾猛刺几下。
姑姑已经让了那女子三招,所以无须再忍,她长袖一甩白袂如浪卷上那人长剑,然后手上一较力往怀中一带,那女子踉跄几步就身不由己的过来,姑姑一点她的手腕,长剑落地锵然一声,然后那女子颓然倒地。
姑姑完胜,毫无悬念。
这个高家全力培养的后辈,最近在喝火教中蹿升飞快的新秀竟然在姜红鸾手下走不了几个回合。
帘幕后面左门主高照晚神色不豫,对面的右门主姜拂灵微微一笑,神采飞扬,二人四目相接电光石火之间火药味十足。而上座的教主依旧对台下的争斗兴趣缺缺,好似就算比武场上杀人放火血流成河她都懒得看上一眼。
圣僧空尘微笑依旧,对着姑姑投来赞赏眼神。
是的,喝火教武学制霸南陲,就连在教主身边的伺候的侍女都有非凡武功。
“红鸾武功微浅,让大家见笑了。”姑姑虚虚一拜,转身就走上看台去。
方才还满脸冷傲之色的高家女子现在如同霜打的茄子斗败了的公鸡,她从地下爬起来也顾不得满裙的尘土,灰溜溜的下比武场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台下一片哗然,看热闹的有高家人和姜家人,两家之间吵骂声不断进而就要升级为掳袖子干架。人潮涌动起来,众人推推搡搡尚愁鸢被挤得七荤八素,慌乱之间不知有谁照着尚愁鸢后腰上就是一脚。于是尚愁鸢踉踉跄跄几步出去跌进比武场上,扑通一声趴倒在地下。
忽然,原本乱糟糟的人群立刻就静得鸦雀无声,众人灼然目光齐齐落在摔个狗啃泥的尚愁鸢身上。因为在喝火教中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只要有两人同时出现在比武场内,那就意味着二人必须一决胜负拼个你死我活。
姑姑愣住,诧异的望向尚愁鸢。
台上本来面露喜色的姜拂灵霍然望过去,一旁的高照晚看见跌倒在比武场内模样狼狈的尚愁鸢,嘴角勾起嘲弄笑意。
“哟,这年头真是,什么样的人都敢往比武场上去,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货色。”高家人奚落嘲笑。
“不算的,那家伙是被挤上去的!”姜家人惭然羞愤。
众人议论纷纷叫嚷之声此起彼伏,尚愁鸢跌坐在地下一缕乌发垂落,她素白的脸隐藏在一片黑暗之中让人看不清她此刻的表情,亦没有人在乎她此刻的心情。
袖子底下,尚愁鸢暗自握紧了拳头。
忽有一道目光自高处遥遥落下,穿越喊声激烈的人群如盛春之风温柔吹面,和暖而轻柔。
“教主,小鸢只是被众人拥挤上去,不能作数的。”姑姑赶忙过去拜倒在教主跟前,苦苦哀求道,“再者她今日还受了伤,更不宜动武。”
高照晚露出讥讽笑意,她说:“难不成要为了这么一个小人物坏了我喝火教的规矩不成?还是你们姜家的有意偏袒?”
一边姜拂灵瞪她一眼,她知道这高照晚此刻巴不得姜家出丑,他们高家好扳回来一局。
尚愁鸢虽然不属于姜家,但是从十五年前姜红鸾把她收养留在身边那一刻起,在她心里姜家的荣辱就已经深深跟她联系在一起了。如今她要是退缩了,那么姜家也就跟这一同受辱。
远处的姑姑叹息一声,小鸢本是无辜的,奈何要卷入高、姜两家的争斗做些无谓的牺牲。她只是担心这傻孩子唯恐怕将自己传授她武功这事显露出去,所以不敢反抗一味挨打。比武场里那高家女子下手又狠,尚愁鸢必是要吃亏的。
“你是什么货色也敢上比武场来。”方才羞愤不堪的高家女子见尚愁鸢这般不成器的模样,更是恼羞成怒,她拾起地下的长剑直指尚愁鸢。
众人看不起你,羞辱你,践踏你,你且忍着,待羽翼丰满可以盘旋九天之上之时,再一一讨回来。
曾几何时,姑姑这样对她说。
尚愁鸢微微扬起素白的脸,她浅笑,袖中原本紧握的拳头缓缓松开了。她徐缓的从地下起身,从容的拍了拍沾在衣裙上的尘土,与方才那高家女子败走时的狼狈模样截然不同。
那高家女子反倒是一愣,眼前这容貌清丽女子一举一动间好似有流光溢彩,刹那间光芒夺目令人不敢逼视。
台上,亦有人的目光缓缓落下灼然却不凌厉。
尚愁鸢从容立于众人之前,在嘈杂吵闹的人群里笑颜如莲,好似璞玉生光,明珠尘尽光生终也要照耀山河万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