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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云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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琬儿踌躇着开口问道:“嬷嬷您认得她?她,怎么会......”
“何止是认识啊......”李嬷嬷目光看向远方,那些事她本应该让它们烂在肚子里的,只是今夜,她真的醉了,醉到她不管不顾的想把它们说出来,说给身边这个无关紧要的人听。
“云溪......”李嬷嬷摇晃着脑袋又灌下一大碗酒,她放下酒碗目光涣散地盯着远处的某一个地方,仿佛那里正站着什么人。
“琬儿,你看我很老了吧?满脸都是皱纹了吧?可是当年我刚满20岁,那一年夫人嫁入甯王府,云溪是她的陪嫁丫鬟,而我是院子里的三等丫鬟,三等丫鬟进不了夫人的闺阁,更接触不到夫人的,所以有什么事情我们都会去找云溪,这一来二去的我便与云溪极为熟捻了。云溪是个开朗又亲和的姑娘,从不会仗着夫人亲近她就趾高气昂对待我们,我长她几岁,她便总是亲切地喊我姐姐,姐姐。一年后,大少爷出生了,我因为犯了错,被罚到了杂役院,此后,我与云溪的交集便渐渐少了,只有偶尔她会来杂役院看看我同我聊聊天。有一次,她很久很久都没有来看我,我心里正犯嘀咕,却突然听到了一个传闻。”
李嬷嬷突然停住了话语,踌躇着不知该怎么说下去。
“嬷嬷,你听说了什么?”琬儿催促道。
“她怀孕了!”
“什么?!”
“我听到时和你的反应一样,又震惊又不敢置信,唉,可这一切都是真的。”
琬儿犹豫的问道:“那,孩子是谁的?”
李嬷嬷胡乱的灌了几口酒,神情迷惘地看着琬儿,压低了嗓音:“是王爷的!”
琬儿瞪大了双眼。
“一时间王府里流言四起,说她趁着夫人怀着二少爷的空档勾引了王爷,说她不知廉耻,妄想飞上枝头变凤凰。府里的女人太多了,带着羡慕的带着恨的都有。”李嬷嬷兀自摇了摇头,“我不知道究竟发什么了,可是说她为了富贵荣华而勾引王爷我是绝对绝对不能相信的。”
“云溪曾经告诉过我,她之所以叫云溪,是因为夫人的母亲在一条的小溪边上将襁褓中奄奄一息的她给捡回来的。夫人一家给了她第二次生命,给了她饭吃,给了她衣穿,还让她陪伴着夫人长大,她是夫人的丫鬟,又是夫人的亲人,她觉得自己有责任有义务好好的照顾夫人保护夫人,尽自己一切的努力。我了解她对夫人以及夫人一家的感恩,所以她怎么会做出那样会让夫人伤心的事情呢?”
李嬷嬷顿了顿,神色骤然暗淡了下来:“可是她是真的怀了王爷的孩子啊!我再怎么不信也没法儿为她辩解什么。如此一来,夫人的福瑞院她是待不下去了,又无名无分的也没有专门的院子分给她住。半月小筑便是在那时候造起来的,一造好,云溪便搬到了那里去住。她不是正经有名分的主子,只得1,2个丫头照顾着。府里的那些势利鬼虽然背地里骂她但明面上还算是客气的,毕竟她怀着王爷的孩子日后给个偏房的名分也是常有的事。只是当她生下了孩子,王爷还是不闻不问的,丝毫没有要给她名分的意思,府里的人精们自然是懂得的,云溪的日子便也越来越不好过了。”
“那时候我经常去看她,那么乐观那么开朗的姑娘,却像一朵快速枯萎下去的花朵,日渐消瘦,日渐萎靡,全没有了往日的风采。她一直说她很后悔,她错了。可幸好还有个儿子,白糯米团子般的小人儿是她唯一放不下的。可是安静的日子还没几年,府里来了个云游和尚,说府中有煞气会冲撞王爷夫人的运数,一番装神弄鬼之后,居然说那煞气就是云溪的孩子,那尚未满3岁的小人儿!”
说到这里,李嬷嬷激动地拿酒碗撞击着桌面:“他再不喜欢云溪也好,可那毕竟是他的亲生儿子啊!他居然听信了那疯和尚的话,将孩子送去了千里之外的清山寺,直到年满15岁才能回来!可怜的云溪本就身体孱弱,没了孩子更是悲痛欲绝,终于,死在了那一年......”
李嬷嬷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们给了她一个体面的葬礼,可是人都死了这些又有什么用,她到头来依旧是个无名无分的丫鬟。”
“那个孩子呢?他应该已经满15岁了吧?”
“他?前两年就被接回来了,就是现在的三少爷啊!”
“三少爷秋慕泫就是云溪的儿子?!!”
“是啊,云溪这么没名没分的走了,只留下一个远在天边的孩子。府里的人们都闭了嘴,外面的人压根不知道还有云溪这么个人,只当是夫人隔了一年又生了三少爷。半月小筑被封了,府里的老人们都被禁了言,你们这些新入府的丫鬟自然也是不知情的,权当了三个少爷都是夫人所出,好像这个世界上从没有一个叫云溪的人出现过一样。可是有心的人想想便能发现,二少爷和三少爷生日就差了半年,怎么可能是一个妈生出来的呢?三少爷的存在就是云溪存在过的证明!”
琬儿之前只听得三少爷秋慕泫从小体弱多病,被王爷送去寺院休养了很长的时间才回的府,不过体弱的毛病也一直没好,所以平日里都待在在自己的云霄院里甚少外出,只是想不到.......没来由的,琬儿想起了那一个夜晚,想起了半月小筑前那个天人般的男子,他是不是就是三少爷?
“嬷嬷,云溪的事情发生后,夫人是什么态度?”
“倒是没听说夫人有为难云溪,特别是云溪死后,夫人默许了三少爷的名分,给了他正室三少爷的身份,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吧。”
嬷嬷的语气里透着的对云溪的怜惜,琬儿也不自觉的跟着叹息,那样美丽的半月小筑,琬儿曾以为住在那里的人肯定会觉得幸福,却不曾想,唯一居住过的竟是那个不幸的女人。
今夜的风真冷啊,琬儿抱紧身体,眼睛望向遥远的黑暗,她仿佛能看到那个白衣飘飘的男子,正徘徊于半月小筑之前,回忆着零星且模糊的片段,任由黑暗将他团团围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