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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失温之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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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路上,天依旧很冷,琬儿拉紧了大氅,心下有些温暖。
“刚才......小海多有得罪,还请姑娘见谅!”身旁扶着她的小厮语带歉意的说道。
琬儿看向他,十三四岁的少年,比她略高半个头,长着一双圆圆的眼睛,尚是稚气未脱的模样。
她摇了摇头,都是奉命行事的下人,她有什么可怪罪的。
小海嘴唇嗫嚅了一下,像是有什么要说,最后却什么也没说。
杂役院内,红杏吃完了晚饭便匆匆跑回了房间,外头真是太冷了,即便她已经把自己裹得像个熊样却还是冷得直哆嗦。
她吸着鼻涕点燃屋里的暖盆,就着屋里头微弱的油灯,做起了刺绣活儿。
屋子里安静的很,她看了看对面的床铺,心下有些担心。琬儿怎么还没有回来?这都大半天没见人影了,平时就算出去晚饭时间也该回来了,今天却是反常,不会出了什么事吧?红杏刺绣的手顿一顿随即又摇了摇头继续手中的活儿,想什么呢,琬儿那么大的人了还机灵的很,能出什么事!
咚咚咚。。。咚咚咚。。。
门外有人在轻声扣门
“是琬儿吗?”她赶紧放下刺绣活儿去开门。
门刚一开,一个毛乎乎的影子迎面向她扑来,接着直直的栽倒在了地上,红杏吓得倒退了三步。那身影倒在地上,便是一动也不再动了。
“是谁?”红杏拿起油灯小心的靠近,掀开毛茸茸的覆盖,竟露出了琬儿惨白的小脸。
“琬儿!琬儿!你醒醒!”她试着摇动琬儿,却见她双眼紧闭,牙关紧咬,已然是昏死了过去。
红杏比琬儿年长几岁,身形壮实,颇有些力气,很顺利便将琬儿抱上了床榻。
琬儿身上裹着厚厚的大氅,红杏见过,那是主子们才有资格穿着的上等皮草。
她脱下琬儿身上的大氅,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内里的衣服居然湿透了,冰冷冷的,有些地方已经结了霜,冷的发硬,甚至连发丝里都掺着细碎的冰沫子!
这,这是不小心掉下了河吗?那大氅又是哪里来的?
她顾不得想这些了,她脱掉了琬儿的衣服,端了热水,给她擦了身擦了头发,又喂了些热水,最后盖上厚厚的棉被,又把暖盆里的火升的旺一些,往琬儿的床边挪。待一切收拾妥当才去对面床上躺下准备睡觉,她翻来覆去的睡了一会儿,心里总是不踏实,于是便又起身点起油灯守着琬儿。
下半夜,琬儿的情况依旧不见好转,面色惨白,眉头紧皱,神智已是不清,喃喃地说着什么,红杏靠近去听,却全是些不着边的胡话。
红杏把手伸进琬儿被子里面一摸,琬儿的身体依旧冷的让人心惊,捂了这么久还这样冷,这样下去怕是不好了。
红杏立马披上衣服,打着灯笼直奔福瑞院。
待新瑶带着府里的大夫赶来的时候,琬儿正蜷着身体抽搐不已,口中吐出团团的白沫,红杏站在一旁不知所措只是傻傻的一直哭。
新瑶赶紧上前抱住琬儿,声音急切:“赵大夫,赵大夫,这可如何是好?”
“莫慌!”大夫放下药箱取出银针,在琬儿的头顶施了几针,片刻之后,琬儿安静了下来,双眼紧闭,如同熟睡了一般。
“红杏,这是怎么回事?”新瑶转头瞪向红杏。
刚才红杏跑来找她,神情急切地说琬儿生病了,哀求她找大夫去杂役院看看,她已经感觉到情况不妙,只是没想到会是如此,这白天还好好的人,怎么现在病成了这个样子?是什么病来的这么急怎么凶?
“我,我也不知道!”红杏原本红扑扑的脸蛋吓得刷白,“衣服都湿了,大概,是掉河里了吧!”
大夫将手搭到琬儿的腕上,触手的寒凉令他不由皱起了眉头。
“大夫?”新瑶紧张地看着大夫。
“脉搏微弱,气血受阻,身体失温太久”大夫叹了口气,“尽人事,听天命吧!”
“大夫!” 新瑶悲呼。眼中的泪水瞬时掉落了下来,“大夫你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
“老夫会开些药,只是她失温已久老夫并无把握。”他边说边提起笔写了张方子,其实失温之症也没什么药可以开,大不了就是些驱寒补血的药材,更何况只是个丫鬟,也不可能用高价大补的药材。他将方子交给新瑶,又嘱咐她们在煎药的时候往里面加些新鲜的生姜,多喂些热水,剩下的就看她自己能不能挺过来了。
小小的房间内,红杏和新瑶满脸悲伤,大夫却不再言语,背上药箱匆匆离开了杂役院,大半夜的他得赶紧回去睡个回笼觉。
红杏抹着眼泪拿着方子急急跑去药庐抓药煎药,新瑶则留在房间里照顾琬儿。
她给琬儿喂了热水,用热帕子又擦了一遍她的头部手脚,接着找了个小铜罐子往里面灌上热水,塞进琬儿的被子里。
新瑶这边刚忙完,红杏便端着药碗进来了,黄黄的药汤飘散着生姜的独有辛辣味儿。她们一人扶起琬儿,一人拿着汤匙子,一口一口将汤药灌进了琬儿的嘴里。
一切都做完了,新瑶握着琬儿的手守在她的床边,祈祷着老天爷不要这么早就收走她的性命,期盼她能坚强一点挺过这一关。
红杏将炭盆烧的很旺,室内温暖非常,除了炭盆偶尔的噼啪声,屋里安静的可怕,新瑶呆呆的倚在床边看着琬儿,桌台上的油灯跳动,印着她的脸庞,忽明又暗。
夜色那么黑那么浓,时间慢慢的流走,也不知过了多久。
突然,“哐当”一声,声音不大,但在夜晚显得特别刺耳,新瑶猛的睁开眼睛,啊,她居然趴在床头睡着了!
房门似乎是被风吹开了,一下一下晃荡着发出声响,屋外的冷风呼呼的吹入房间,让人不由得打了一个激灵。
红杏揉着眼睛,也是刚刚瞌睡醒的样子,她走去关上了房门,屋内又恢复了温暖和寂静。
“啊.......”新瑶发出一声惊呼,她低头看到琬儿的脸上竟有了一丝红晕,摸上额头,略略有些发烫,她将手伸进琬儿的被褥中,竟也有了些许的热度。
太好了!新瑶欣喜万分,又吩咐红杏去煮了姜茶给琬儿喂下。
姜茶下肚不一会儿,琬儿身体更热了,面容浮起异常的潮红,额头发烫,全身滚烫,俨然是发了烧的样子啊。新瑶又是担心但却松了口气,发烧总比身体回不了温要好,而且受了寒发烧才是正常的。
天微微有了亮度,杂役院小厨房的鸡此起彼伏咯咯咯的打起了鸣,新瑶嘱咐红杏好好的照顾琬儿,又和李嬷嬷交代了一下,才不放心的离开杂役院。
午间时候,老大夫又过来给琬儿把了脉,连道怪哉怪哉,想不到她竟然可以熬过来,现下虽然高烧还未退,但性命已然无忧。
琬儿迷迷糊糊的在床上躺了三天才算是清醒过来。
白天时分,红杏已经去干活了,屋子里没有其他人,琬儿口渴便下了床倒杯水喝,注意到了窗边挂着的那件大氅,在琬儿昏昏沉沉的日子里,红杏已将大氅清理干净了。
琬儿将大氅取下仔细的叠好,穿好衣服,带着大氅出门去了大少爷住的东颐院,却得知大少爷出去了,这也正好,她也不太想和大少爷碰到面,便将大氅交给了守卫,拜托他将大氅还给大少爷并表示一下谢意。
之后日子回归了正常,她依旧在杂役院忙碌着,秋慕白或者秋慕言再也没有出现过。除了红杏偶尔会提起那个晚上,提起琬儿吓人的样子,提到那件可疑的大氅,但琬儿总是笑着不说话,她便也不再多问。这件事就此结束了,她告诉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