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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鸳鸯乱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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嫣然跑开,正好看见慎明一人站在廊下,她欢欢喜喜过去,清清脆脆唤了声:“表哥”。慎明回神,眼眸中的忧郁沉了下去,换上笑意回道:“是表妹啊,刚才怎么没看到你”。
嫣然眸子一亮:“怎么,刚才你找我啦?”
慎明笑道:“刚才看见姨母和你大姐、二姐,唯独不见你,想是又一个人偷着跑开了!你又跑到哪儿去玩了?姨母的表情……可不太好呢”。
嫣然鼓了鼓腮帮子:“我就是去看度生给公主画画儿去了”。
“公主?!”慎明疑惑:“晗月?!”
嫣然点点,语气:“除了她还有谁?我算见识了什么叫风流成性,她居然大庭广众之下调戏度生”。
慎明连忙走近,伸手摁在她肩膀上,低声道:“切莫乱说,公主的名声岂是咱们可以议论。”
嫣然只觉得一阵幽静清香靠近,心中不禁飘荡起来。想起最近上门不断的媒人和父母整天在耳边叨念的那些个素不相识的男子,嫣然心里一阵烦恼,她今年是一定要嫁人了,想到这儿,嫣然更觉得慎明放在肩膀上的那只手温柔可亲,心也禁不住怦怦跳个不停。
慎明见她不说话,还以为惹恼了她,便叹了口气温和道:“离开这么久,快去看看你母亲吧。不过,不论姨母说什么,你最好乖乖听着,别再惹她生气”。
嫣然点点头,但是却没有离开。她低着头,支支吾吾道:“表……表哥……我听说最近给你提亲的世家很多,你……你可有……满意的?”
慎明一愣,摇了摇头。
嫣然脸上旋起一个梨涡:“好巧……我……我也没有……满意的呢……”。
慎明欲言又止,清俊的脸上乌云密闭,他的嘴唇颤动,刚要说话,嫣然正好抬起头,一双眸子经营剔透,脸上满是勇敢又真挚的表情:“表哥……我……”
慎明神色难堪,他哑声打断嫣然说话,声音艰涩道:“表妹……其实我……早就知道你的心意……”
就在这时乐声响起,宫女、太监轻步上前提醒殿前众人迅速落座。嫣然还等着下一句,可现在情景,慎明却再也说不出口。两人相识一眼,只能听从着宫女提醒到自己位置坐下。嫣然心中情绪万千,有喜有悲,喜的是原来表哥知道自己的心意,悲的是他既然知道,怎么也没有一点儿表态。
片刻间,大殿上嘈杂的人群安静了下来。嫣然低着头、皱着眉,心里不断思量,慎明那没说出口的后半句是什么,她忍不住抬起眸子,看见慎明坐在男眷席中正对着自己,可是他低着头,看起来意兴阑珊。
帝后入座,后宫女眷入座。晗月公主坐在公主席第一个位置,可见恩宠殊荣。因为是乞巧节,由皇后主持,皇后笑看着大家,柔声道:“又是一年一度的乞巧宴,蒙皇上恩典,今日在宫中宴请诸位。”
皇上笑道:“每年乞巧,朕最高兴的就是又能见到许多新面孔,这说明皇室人丁兴旺,说明朝堂后继有人啊!”
殿下众人立即跪倒,山呼万岁。
皇后接着说道:“这乞巧节虽不比中秋元旦,可也是喜中带吉之节,尤其对于女子来说,倘若全心祷祝,不仅能求得心灵手巧,而且还能求得如意郎君、恩爱美满。今日若能成就一桩美事,也是皇上清宫设宴的恩德了”。
嫣然皱了皱眉头,皇后娘娘说得这样直白,明显就是为了给晗月公主找个驸马!想到这儿,嫣然看向晗月,这位公主早已在长安、洛阳名声远播,她刁蛮任性、奢靡浮夸,不仅豢养男宠,在公主府找来年轻男女耍乐,还用公主身份生抢了一个有妇之夫囚禁在公主府中,日夜趋势,害的那人家破人亡。这些事情长安、洛阳早已传得沸沸扬扬,人人都在私自咒骂公主的荒淫。以前听说时,嫣然还觉得太过夸大,今日一见,这位晗月公主真是“名不虚传”。
皇后说完,司仪官开始主持。乞巧宴上少不了游戏,而且游戏不外乎是女子穿针结网,男子吟诗作画,皇上皇后兴趣来时,也会行个乞巧酒令、击鼓传花。游戏期间,宫乐不停,还有画师从旁作画。嫣然对这些全然没有兴趣,但又不能垮了脸,只得也挤出笑容跟着大家说笑,不过她的一双眼睛却没离开过慎明。他俩是表亲,从小时候她便和表哥亲近,即便现在长大了,那种亲近的感觉也丝毫不减。
玩闹了一会儿,已经出嫁的明月公主说道:“今日是七夕,也是月老节,不如咱们玩个红线游戏。”
“何为红线游戏?”她身边坐着的皇族女眷好奇问道。
明月公主似乎早有准备,从身下软垫上拿起一个红锦袋,取下腰间香囊放入锦袋,笑道:“一会儿再坐未出阁的女眷每人取下一样物件放入袋中,一并收好后,放在堂下,由对面坐的未婚男子依次挑拿,然后当众打开,猜猜是那位小姐的!若是认对了便罢,若是认错了,要自罚!”
明月公主说完,她身边的女眷立时拍手叫好。皇后笑盈盈道:“由男子挑挑拣拣,这个游戏未免失了小姐们的身份!”
皇上却大笑道:“朕倒是觉得明月这个主意甚好!若是猜得对,便是缘分!若是猜不对,便是缘分未到,也无伤大雅!”
“一切听皇上做主!”皇后低头表态。明月看向身边宫女:“还不去取锦袋来!”
一时间二十几个红彤彤的锦带发到女眷手中,二姐嫣妍探头过来:“你准备放什么进去”。
嫣然在身上摸了一圈儿:“我什么也没带着。”
嫣妍上下看了嫣然一圈儿,目光落在了她手腕上:“你这手串看起来倒还可以。”
嫣然连忙摇头:“这可不行,这手串珍贵极了,我答应过度生要好好保管!”
嫣妍不悦,压低声音道:“切莫总在说度生了,你还嫌风言风语传得不多吗?!再说只是先放到锦袋里,游戏过后便又拿回来了!”
嫣然还是不肯,嫣妍看了眼慎明,又劝说道:“一会儿是男宾选时,表哥坐得那么靠前,定然能够先选。这锦带这么薄,他定然能看见里面的手串呢”。
一听这话,嫣然眸光一亮,神色不再那么坚持。嫣妍叹道:“你就听姐姐的吧,难道我还会害你不成!”
手串从腕子上褪下之时,嫣然心头似乎被牵动了一下。宫女收齐锦袋,呈在托盘之上。对面男子都相互窃窃私语,有的还与这边女子目光来去。嫣然一直盯着慎明,心中巴望他能抬头看自己一眼,可慎明始终低着头,整个人孤寂又清冷。
明月公主道:“锦袋已经收齐,那么现在便开始选吧。”
嫣然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慎明坐在第六个的位置,前面五人选得对错,她都全然没有知觉,待到慎明站起身时,嫣然手握成拳,情不自禁攥住了衣襟。慎明走到台前,低头扫了眼看起来一模一样的锦袋。装着嫣然手串的锦袋就在他的手边,他一定看到了!
慎明抬起手,嫣然的呼吸一下子停住。慎明在嫣然的锦袋上停留了片刻,虽然只有一瞬,但仿佛一生一世那么漫长。突然,慎明似乎赌气往桌上胡乱一抓,捡起了其中一个。
嫣然的心一下子坠入了谷底。眼泪却惊涛骇浪般奔涌了上来。
慎明颤手打开锦袋,里面是一枚短柄金钗,可钗头却是只凤凰。明月公主笑道:“哈哈,这真是便宜公子了,能带凤钗又为出嫁的,这席间也只有一人啊!”
慎明慢慢抬起头,对着晗月公主深深一揖:“恕在下唐突,在下以为此乃公主之物!”慎明声音平淡,听不出一点儿情绪。
晗月未说话,目光一直在慎明身上打量,仿佛在打量一个物件!嫣然只觉得全身血气上涌,情不自禁站起了身,身边嫣妍一把将她拉住,低声骂道:“你要做什么,这里可是皇宫!”
慎明就那样弯腰站着,好半天晗月才幽幽发出一声:“你猜对了,这凤钗的确是本公主的。”
慎明站直身子,回座坐下。他身边的人都在窃窃私语,虽然听不见议论什么,但从表情上看,有人窃笑,有人摇头,还有人一脸鄙夷。女眷这边有几个胆大的也低声叹道:“就算身份尊贵,可这么个名声……唉,真是可惜了这位公子”。
嫣然身子一颤,不管不顾回头说道:“谁说表哥要娶公主了?!不过是猜对了发簪而已!”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皇上,臣并非皇亲国戚,也不是朝中大臣,这游戏便不参加了吧”。
众人看去,只见一个身形高大、乌丝泛银的男子站了起来,那人仪表堂堂,样貌威武。皇上笑道:“令狐节度使难得来京,却正巧赶上乞巧节。朕听说爱卿还未娶妻,是吗?”
令狐秀行礼:“谢皇上关心,臣家中有小妾两名,正妻却无迎娶”。
皇后疑惑问道:“节度使年岁也不小了,为何还不娶妻呢?”
令狐秀叹道:“不敢欺瞒皇上、娘娘,臣十几年前曾有一门婚事,可还未拜堂成亲,便化为泡影,这么多年臣始终不能忘情,故而不愿娶妻。”
听他这么一说,众女眷顿时啧啧叹道:“真乃有情有义之人”。
皇上点了点头:“佳人已逝,爱卿还需早日看开为好!说不定爱卿的缘分就在今日呢!”
皇上一说这话,女眷这边都紧张起来,这个令狐秀冷不丁冒出来,又生的粗野,全然不似长安城中翩翩公子,大家都巴望着千万不要挑选到自己的锦袋。
令狐秀向皇上行礼:“谢皇上!”,他转身面对桌台时,目光从女眷处划过,在嫣然身上停留了一瞬,可惜嫣然并未抬头,而且似乎正在哭泣。
令狐秀仔细看了桌台上的锦袋,拿起了处在角落,干瘪瘪的一个。他慢慢打开,看到袋中之物时,突然身子一颤,捧着锦袋的手也颤动起来。所有人好奇极了,皇上也催问道:“爱卿看到何物,为何如此激动?”
令狐秀将锦袋里的东西小心翼翼倒出来,拎在手上,只见一串暗红色的琉璃手串正摇摇荡荡。那手串平淡无奇,也好不精致,可令狐秀看着它的眼神却格外热烈!
嫣妍发出“啊”的一声,推了推嫣然:“怎么办,他选到你了!”
嫣然眼泪汪汪抬头,正看见令狐秀和他手中的手串。嫣然一下子清醒过来。令狐秀的眸子越过人群,稳稳落在她的脸上,得意的笑容仿佛骄傲的春风。令狐秀笑着开口:“这手串是……”。
嫣然又惊又怕,恨不得冲上去抢下来。
这时,大殿外飘起了一抹青灰。度生一袭青袍从径直走了上来,他衣着简朴,非官非贵,可超凡脱俗的容貌下,自然带着犹如神明的威严与从容,竟让殿前侍卫都忘了阻拦。
大殿之上,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度生吸引住,莫不赞叹他的天人之姿。只有令狐秀目光凶狠,杀机尽现。
玉阶下,度生向帝后行礼,平静道:“皇上、娘娘,这手串不属于在座任何一人,而是草民拜托一位小姐代为保管的!”
令狐秀冷笑道:“此言差矣!既然放在这里了,便是对面小姐之物”。
度生摇头,摊开手伸向令狐秀,语气中带着前所未有的决绝:“令狐大人,这手串跟随我十五年了。也许在你手中,这手串平淡无奇,不值一文,可在我的手中,它能放出七彩流光,与我神魂想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