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会寂寞》闷油瓶思吴邪

5、伤害

　　从酒店出来的时候，外边已经漆黑一片，林熙跌跌撞撞走在路上，心里悲凉一片。
　　暗夜的脚步是独自一个人，一点点的坠入无底深渊。
　　林熙拿出手机，他思忖来了一下，拨通了夏邑祁的电话。
　　那个人没有多问一句，仅仅几分钟就赶来他身边。
　　他拿了一件外套，为林熙披在肩膀上。
　　“你怎么这么快。”
　　“我就在附近。”
　　从一开始，夏邑祁就尾随着他来到这里，在附近咖啡馆里打消时间。
　　林熙的眼眸慢慢模糊起来，心里有些许温暖。

　　那个一个傍晚，夏邑祁慢慢地从楼梯上走下来，西方的天幕正绽放着缤纷的色泽，他停下来抬头望过去，却瞧见一个瘦削的男孩抚着楼梯栏杆，闭着眼睛，泪水滑落在脸上。
　　有那么一瞬间，夏邑祁以为自己眼睛花掉了，他看到眼前斑斑驳驳的色彩，男孩乳白色的衬衫和湛蓝的楼梯相互映衬，愈发彰显着他清新的气息。
　　爱情的利刃悄无声息的击中了夏邑祁。
　　他知道自己是喜欢了对方。
　　无可救药。非此不可。
　　夏邑祁伴在他身侧，安安静静待了好久。直到对方心仪的人结了婚，他才慢慢进入对方心里。
　　大二那年莫名其妙的流行情人锁，把刻着双方名字的铜锁挂在校园操场的铁栏杆上，寓意着长相守。
　　程子涵特意买了两对儿，一对儿送给了夏邑祁和林熙。
　　他记得林熙笑得微妙，一半是觉得开心，一半是笑话夏邑祁挂锁的样子，躲躲闪闪像一个情窦初开害羞的姑娘。
　　“这东西只不过是骗那些女孩子钱的啊。” 夏邑祁无奈地笑到。
　　夏邑祁有些不喜欢这种少女情节的东西，但为了照顾林熙，还是跑去把铜锁挂在了校园铁栏杆上面。
　　他一直都在迁就着林熙。
　　温水煮青蛙一般，慢慢吞吞。
　　还好和风细雨更加深入人心。
　　这样自信的想法多多少少有些自恋。夏邑祁直到后来才意识到。
　　在大二那年学院里唯一一个公费留学的名额给了夏邑祁，他踟蹰好久，最后毅然把名额推掉，决心留下来陪着林熙。
　　好友程子涵气得够呛，却也无法替他做决定。
　　两个人相处的颇为融洽。
　　很久一段时间，夏邑祁是以为林熙全心全意的爱上了他。
　　林熙总喜欢温柔的凝视着他，不发一言，静静的凝望许久，喜欢用纤细的指尖轻轻浅浅地抚触着他的身体，喜欢敞开修长的小麦色双腿围住他的腰。
　　可是，在这高潮一刻，林熙无意识中唤着的名字，却让他瞬间跌回现实，狠狠的摔倒入深渊。
　　绚烂的情事惨淡收尾。
　　林熙也清醒了过来，他愣了一下，嘴巴张开，嗫嚅好久，也没有说出话来。
　　夏邑祁软软地坐在床上，他慢慢的冷静下来，在恍然之间他意识到，原来自己不过只是个屏幕，林熙凝视着他，从他身上看到了另一个人。
　　夏邑祁哭笑不得。
　　那些深情是否真的属于过他，已经没有意义去探究了。
　　林熙在最舒服的时刻，记挂着的是陈戍函。在他心里，这样的快乐，只有陈戍函才可以给他。
　　“原来始终是我自以为是。”

　　在研究所里时常会遇到陈戍函，他是林熙前任男朋友。
　　夏邑祁着实不想见到他。
　　对方出于礼貌和学弟打招呼。
　　夏邑祁没有搭理他，径直走进了研究室，并且关上了门。
　　“对我似乎有意见？”
　　当然有。怎么会没有。
　　夏邑祁暗自骂着。
　　但是讨厌陈戍函又怎样？
　　和他作对有怎样？
　　不被他放在眼里的这个人，已经实实在在的在那个人心里，是他这一辈子都无法超越无法取代的存在。
　　年少时的情感干净的容不得一点杂质却也最勇敢，一心一意的只想着飞蛾扑火。
　　即使耗尽他一生的力气，也未必可以让那个人的心里完全没有了陈戍函。

　　“很久一段时间，我一直以为他是爱我的。他喜欢用温柔地目光盯着我看，喜欢用指尖轻轻抚摸我的身体，喜欢…伸出舌头把我全身上下舔湿。后来有次我听见他对我喊出别人的名字，恍然意识到我只是个屏幕，而他亮晶晶的瞳孔映出另一个好看的男人。原来始终是我自以为是，那些深情从未属于过我。
　　我从来不想做谁的替代品却在不知不觉中爱上做他心中的替身。
　　我并不认为为了他放弃的那些有何不妥当，我以为他只要爱我，为他做任何事都值得，却没料到会是以这种方式发现他的“不爱”。
　　继续执迷不悟，不过是把自己的脑袋埋进了沙子里做一只逃避的鸵鸟。是时候让自己清醒了。
　　我是真爱他。
　　真恨他。”
　　——夏邑祁日记片段
　　“谁是真爱你的人。
　　不到最后你是不会知道的。”
　　夏邑祁笑对着林熙说。
　　他真的不想让对方受伤，可是却也不想让自己难堪。
　　夏邑祁向学院递交了申请，以自费的形式去留学。
　　林熙不明白为何夏邑祁会说那样的话，他决定自己不会明白谁才是真爱他的，少年偏执倔强，一心都只是他爱的那个人。陈戍函深藏在心里，决然不可替代。
　　七月的云飘渺起来。
　　林熙抬起头来，他喜欢仰望天空的习惯还是没变。
　　那些云缱绻着，好像一个个虚幻的梦，被风一吹就四散开去。
　　楼下传来哄然大笑，踢球的男孩们笑闹一团。
　　年轻的孩子们总是不甘寂寞，喜欢喧闹的生活。
　　青春是指尖的水，用力的浪费然后用力地后悔。
　　可是林熙瞬间觉得自己老了，已经没有踢足球的心思。
　　也没有足够力气去青春了。
　　他不经意地瞧见操场周围那一圈铁质围栏，突然很想去看看。
　　他记得那里挂着许许多多的情人锁。
　　有一对儿雕刻着林熙和夏邑祁的名字。
　　慢慢踱到熟识的地方，夏邑祁迎面走来，他的眼眸在林熙脸上停留了几秒，滴溜溜地闪烁然后离开。
　　他垂下头，疾步。
　　走开去。
　　每一步都远离开。
　　每一步都走进林熙的心里。
　　真的是，到最后才知道爱什么。
　　林熙却没有挽留的理由。
　　言语那么苍白。
　　他找不到合适的词汇让夏邑祁原谅他的一错再错。
　　围栏熟悉的段落，林熙只看到一把锁，他的心咯噔一下。
　　挂着另一个锁的银白围栏破开了一个口子，有斑斑驳驳的血迹。
　　他抬起手触摸到湿润······
　　他很想知道。想知道夏邑祁弄断围栏的时候，会是何种疼痛何种心情。
　　林熙抬起手，狠狠地握着断裂开的铁丝，它们嵌进肉里，一下一下疼在心底。

　　七八月毕业季，学生会招揽了许多大一大二孩子特意跑去给毕业班的学子们开了欢送会。
　　晚会设在周六的晚上。
　　也许是不舍得毕业的心情感染了云层，雨点蹦蹦哒哒地飘落下来，不一会儿功夫就瓢泼成一场大雨。
　　林熙懒懒地坐在后面的一个角里，面无表情的望着舞台上各式表演。
　　心不在焉。
　　当主持人报幕时提到熟悉的名字时，林熙心头一紧，精神抖擞起来。
　　他并没想到夏邑祁会跑出来唱歌。
　　“外面下着大雨，这气氛真好·····”夏邑祁调整着话筒，慢慢悠悠地说。
　　台下响起的欢呼声夹杂着示爱的声音，是学妹们开玩笑似的表白。
　　“曾经狂奔舞蹈贪婪的说话，随着冷的湿的心腐化，带不走的丢不掉的，让大雨侵蚀吧，让他推向我在边界，奋不顾身挣扎”
　　他一开口，呼声一浪高过一浪。
　　他的声音美好的像滴落在古典砖瓦上的雨滴，清清凉凉；像风中晃动的铜铃，清脆悦耳。
　　“你在这里。”夏邑祁笑到，“你会一直在这里。可是我无法原谅自己去纵容你。”
　　林熙呆呆地望着台上的夏邑祁，恍然记起那夜的话语。
　　他也有想过去找夏邑祁，请求他的原谅，但是他心气极高，那种刻意挽留的事情他已经不想再做一次了。他犹然记得当时努力去留住陈戍函时被回赠的尴尬和不堪。
　　况且，现在有何种理由去求他，从一开始自己就没有真心对过夏邑祁，这一点比谁都清楚。
　　摔碎的盘子，断然无法重合了。夏邑祁全心全意地对待他，为了他付出那么多。
　　自己却无法给他一份完整的爱。
　　带不走的丢不掉的，让大雨侵蚀吧······
　　终究是一无所得。
　　那些逝去了的岁月残忍的把他的感情用尽，他以为自己可以拿着完整的心去爱另一个人，却没有尽力，到最后也没有挽留的余地。
　　曾经一次一次憎恨陈戍函的行为，现在却重蹈覆辙。
　　曾经一次一次嘲笑陈戍函不知好歹的放开一个深爱他的人，如今自己也推开了一份真诚。
　　“他是不是哭了？”
　　观众席上有谁说到。
　　台下确实有谁哭了。
　　林熙看见许多耸动的肩膀，一下一下，代替着他肆意地哭泣。
　　青春在这里一点点被埋葬，以后不会有机会成为这个学校的学生了。
　　怎么会舍得离开。最美的岁月。无忧无虑无知的最后学生时代。
　　台上那位微微地仰起头，沉静了几秒钟。
　　“我再唱一首好不好？”
　　夏邑祁最后唱了什么歌曲，他没有听到，他站在大厅外面的空地上，静静地抬起头，恣意地淋着雨。
　　恍然间忆起某次雨落，夏邑祁蛮横的吻。温暖而肆虐。
　　也许失去他是一种惩罚。
　　林熙时常会这样认定。
　　这是罚他有眼无珠。
　　罚他爱错了人，也错失了人。
　　夏邑祁握着麦霸，自己唱的什么都已经不重要了，他知道台下未必会坐着那个人。
　　当你不能再拥有的时候，唯一能做的就是让自己不要忘记
　　可是不去忘记真的好吗？夏邑祁暗自嘲笑自己。
　　是你的终归是你的，不是你的也强求不来。
　　错过的爱情，也许不过是一种错的爱情。

　　好友来找他去看心爱插画家的展览会。
　　林熙知道死党是为了不让他自己待着，他穿好衣服，跟着出去了。
　　九月的天气已经寒凉，风细细微微的吹过来，有小颗粒的沙子夹杂在风里，砸在脸上，饶是不舒服。
　　但是风却清清爽爽。
　　多出来走走还是好的。
　　展览会里来的多是一些高中生，女孩们熙熙攘攘，不拘小节的喧闹着，没有谁觉得有违和感。
　　林熙静静地望着高中生们，羡慕少年们轻松的笑靥，他们以无拘无束的姿态生活着，丝毫没有被社会约定俗成的规矩束缚着，就像风吹起的浪花，一朵一朵盛开得绚烂。
　　“喜欢哪副画？”伊菲问到。
　　林熙环视着墙上的油画，七彩的色泽是不一样的青春宣言。
　　有一副画在缤纷的颜色中格外扎眼。
　　林熙走过去。
　　鲜蓝的楼梯。
　　风中纷飞的发。闭着的双眼和泪花。
　　还有乳白色衬衫。
　　“真漂亮······”伊菲赞美到，“小清新啊······”
　　林熙没有吭声。
　　“这不是大触的作品哦。”旁边一个女孩说到，“我听说是被邀请来的其他插画家的作品。好像叫······”
　　“夏邑祁。《还是会寂寞》。”
　　伊菲愣愣地盯着画作一角的落款，喃喃地读了出来。
　　林熙只觉得四肢的血液冰封般寒冷，眼眶湿润起来，他故作淡定地扭头，走了出去。
　　伊菲在后面安静地跟着，不敢多说一句话。
　　他是以何种心情去画这幅画的？
　　林熙心里百感交集。
　　打从一开始，他喜欢了夏邑祁，不过是出于一种成全自己的想法。
　　自己和学长的爱情没有结果，当有一个学弟追求他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可以做一个给对方美好爱情的学长，于是带着这样的心意去接受了夏邑祁。
　　断然没想到，自己也是伤害了对方。
　　梧桐树的叶子已经有些许凋落，散在地面上，踩过去发出清脆的声响。
　　高中的那个时候是他最后的少年时，结束了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又开始了另一个也不会忘记的。
　　以后即使会学着如何去爱，也不会有谁像那个他一样了吧。
　　有人错过了就不会重来。
　　往往等到失去才发现该珍惜。
　　这是多么可悲的事实。
　　伊菲深吸一口气，胸口里闷闷地。

　　“所谓承诺都要分了手才承认是枷锁

　　所谓辜负都是浪漫地蹉跎

　　所以别问还差甚么我们没结果

　　都结了果却由他来收获

　　那时候年轻得不甘寂寞

　　错把磨练当成折磨

　　对的人终于会来到

　　因为犯的错够多”

　　如果真的爱了一个人，也不要轻易说喜欢，除非确定对方的心意，否则不过是一场骗局，徒增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