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会寂寞》闷油瓶思吴邪

1、鱼

　　班辅导员助理，程子涵。杂记。
　　春天的气息越来越浓烈，大一下半学期的课业并不紧凑，同学们翘课的越来越多了。夏邑祁说，春天是个发情期。
　　谁知道呢。
　　从高中跑来这个小城市，其实在我意料之外，我没想到要调剂来这里，当然也没啥后悔的，还好有夏邑祁陪着我。
　　青梅竹马，我俩真是缘分不浅。如果我没有男朋友，也许会和他在一起。
　　当然这是玩笑话。
　　我从初中就知道，夏邑祁不是我可以掌控住的男生。
　　他喜欢站在天台发呆，凝视着天空的云，一看就是半天。
　　有一次他跟我说，人生就像天上的云，飘飘渺渺，谁也不知道它们是不是有目的的飞去某个方向，也许不过随风而动，毫无办法。
　　夏邑祁总喜欢说些漫无边际地话，我觉得他有神经病，他却拒绝治疗······这当然是开玩笑。
　　夏邑祁有双鱼座的所有浪漫。
　　我知道双鱼座是个神奇的星座。十二星座如果是一串糖葫芦，那它是个木棍，其他十一个星座是被串在木棍上的山楂。
　　诡异、天真、多愁善感。
　　夏邑祁具备了双鱼座所有特点。他和我很合得来，也许因为我是现实的天蝎座。
　　我跟男朋友坦然，我喜欢夏邑祁。
　　他抬起头望着我，笑得安心。他知道我和夏邑祁只是好朋友。
　　他知道我更多出于欣赏才喜欢。
　　夏邑祁画插画。同学里少有人知道，他其实是个很有名气的插画家。
　　当然，男朋友放心的主要原因不是这个。
　　他安心，因为夏邑祁喜欢男人。
　　这也许是双鱼座诡异之处。擅长奇思妙想和特立独行。
　　入了三月，白天愈加温暖。南方小城的三月已然艳阳高照，身上不由得冒热汗。
　　夏邑祁躲在美术学院偌大的绘画室里,他没有拉上窗帘，中午的热辣辣的阳光从落地窗蹦跳进来，映照在他的画上。
　　我好奇地凑过去，瞧见了他的新作。
　　校园里楼梯蓝色的栏杆。白衬衫少年。脸上的泪痕。
　　“怎么画这样的画？”我记得夏邑祁从来不会画人物，他笔下多半是斑驳的静态物体，如果有其他物体，也不过是似妖非妖的存在，时常长着红色的长发、蓝色的眼眸和雪白雪白的肌肤，有一脸妩媚和江南烟雨般朦胧的忧愁。
　　没想到夏邑祁没有吭声，他勾起嘴角淡淡的笑着，执笔在画布下面一个小小角落写了几个字。
　　俊秀的瘦金体。
　　搭配着这幅图清清淡淡的色泽，饶是惹人眼球。
　　在这之后我问过他很多次，夏邑祁终于忍不住跟我透露，原来之前某一天他在阳台上乘凉，偶然遇到一个大二男孩，他扶着楼梯栏杆，仰着脑袋安静的流泪。
　　“啊，你不会，喜欢他了吧？”我下意识地就问出来了。
　　夏邑祁耸耸肩，他也不知道。
　　只是后来好几次我在他的画中瞧见那个熟悉的影子。
　　有时是画打球的他，有时是躺在草地上发呆的他，有时是倚着墙壁仰望蓝天的他。
　　夏邑祁的画风有些许变动，看起来像是少女漫画。
　　不过我很喜欢这样的图画，里面的少年看起来有一种好不俗气的味道。
　　像山谷里潺潺的溪水，是森林里孤傲盛开的百合。
　　清新。自然。温馨。
　　因为夏邑祁画的实在是好，惟妙惟肖。我把画作里的人拍下来给我男人看，他跑去帮我打听，不消几日功夫就寻到了本人。
　　我跑去偷偷看了那个画中原型，真人比画作里还要清秀，刘海微微长，包子脸，经常穿棉布衣服。
　　名字也够有味道。林熙。
　　配夏邑祁绰绰有余了。
　　我乐呵呵地拽着夏邑祁去图书馆。
　　死党并不知情，他在我安排的桌子旁坐了下去。
　　那是林熙喜欢坐的位子。
　　我躲在书架后面偷偷看着。
　　林熙抱着一堆书走过来，他发现专属座位被陌生人坐了，有些不悦，似乎是迟疑了一下，走到夏邑祁跟前，说：“同学，麻烦你把桌洞里的笔记本拿给我好吗，是我落下的。”
　　埋头看书的夏邑祁闻声抬起头来，一时有些惊讶，他愣了好几秒没吭声。
　　“同学？”
　　“这是你的座位？抱歉。”夏邑祁匆忙说。
　　“不用的，我只想拿笔记本······”
　　但夏邑祁已经把座位让了出来，林熙有点不好意思，“谢谢。”他放下了书，坐了下去。
　　死党并没有怪我设计他，他拍了拍我脑袋，“你和你老公真够意思。”
　　我心里乐开花了。
　　之后忍不住愈发积极。
　　其实打听一个人的事情并不是多麻烦，我一向性子热情，到处结交大学同学，慢慢就听到了一些林熙的花边新闻。
　　夏邑祁那小子本来不是省油的灯，他轻易不动心，这次看中的小子竟然也是······
　　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我突然觉得男朋友是稀有物种。
　　但人家不领情，骂我愚钝。
　　他说直男还是很多的。
　　只不过是我喜好独特，对奇特的人比较感兴趣所以才认识夏邑祁，又因为夏邑祁奇葩，才又遇到一个特立独行的人。
　　我犹豫了好久才敢跟夏邑祁说，林熙大一时有一个相好。
　　夏邑祁只是淡淡的瞅着我，并没吭声。
　　“对方已经毕业了。他那位曾经是咱们的学生会主席。”我继续说。
　　夏邑祁依旧淡漠，好大一会儿他认真地看着我，“我没想那么多，能和他做个朋友就好。”
　　我望着他笑喷了，怎么会那么简单，不过我也没有揭穿他。
　　夏邑祁生性孤傲，就是傲娇。
　　不过他下手利落无声，没有几天就见他和林熙成双入对的从食堂和图书馆出出入入。
　　男朋友开玩笑说那个人是学生会会长杀手。
　　我却并不觉得奇怪，不过是两个会长都比较奇葩而已，喜欢了同一个人也并不是多么另类的事情，不值得大惊小怪。
　　我时不时偷偷探听夏邑祁和林熙的消息，死党勾起嘴角，笑得甜蜜。
　　在相处啊。
　　他淡淡的说着。
　　夏邑祁最近的插图越发清丽，有一种言语无法表露的欢愉混杂其中。
　　那些色彩斑斑驳驳勾勒交织，描绘着一幅幅惊艳的美好。
　　所谓相由心生。如今遇到合适的人，内心里多多少少有些安稳，所以画出的颜色和形状也不那样冷清，多了一些温暖在其中。
　　我当然替他高兴。
　　与此同时，其他人风言风语也愈发多了起来。
　　夏邑祁却并不觉得奇怪和诧异，我多次想找他谈谈，怕他心理会受影响,但他却没有任何被影响的迹象。
　　夏邑祁只是更努力了。
　　每次的考试，他都会熬夜学到很晚。
　　每次插图，他都会全力以赴。
　　说实话，他大可不必如此。
　　夏邑祁在学院里已经是小有名气的人物了，他画插图的事情导师和学生都知晓。
　　暗恋他的女生多如繁星。
　　羡慕他的男生也多如牛毛。
　　所以并没有谁把风言风语冲着他。
　　夏邑祁名声足够硬气，大家多半抬头仰望他，并不会过于贬低他。
　　人都是奇怪的生物，有欺软怕硬的心理，所以那些言语多是诋毁林熙的。
　　我有时也会听到。有人说林熙配不上他。
　　只是少数人会去探讨同性恋的问题，少数人才会因为同性恋而谴责夏邑祁。多数人把它看成优秀人才的怪癖而已。
　　估计大学导师也听到了一些风声，她刻意在课堂上讲了一下同性恋的事情。
　　记忆犹新的是那位值得尊敬的中年女人说。
　　好男人从来不属于女人。
　　这句话和某个电影里的台词有异曲同工之妙。
　　“the best man are all g a y.”
　　夏邑祁那么优秀，如果喜欢女人就显得太俗气了。我是这样理解和接受的。
　　他从来都是一个干练有主见的人，所以他对林熙的态度并没有因为任何事情而改变。
　　到了大二那年，他和林熙还仅仅是朋友。
　　有一天夏邑祁喝了点酒，他跑到我宿舍楼下找我。
　　没有打电话，他站在楼下就那么扯开喉咙叫我名字。
　　我舍友惊吓到了，她们拉扯着我就往外跑，我手上还带着洗衣粉的泡沫。
　　“他喜欢的那个人要结婚了。”
　　夏邑祁说。
　　“管你啥事啊，你该高兴啊！”我笑到。
　　彼时有大风吹过来。我手上的泡沫被风一吹慢慢腾腾的消逝着。
　　有些冷。
　　我瞧见夏邑祁耸耸肩，“但是他不高兴啊。”
　　我突然明白了，原来夏邑祁是为他担心。
　　因为喜欢，所以在意对方的心情。
　　夏邑祁本来就是多愁善感的双鱼座，一有喜欢的人，愈发的细腻，搞得我有些鄙视他。
　　但毕竟他也只有我可以倾诉。
　　夏邑祁从初中开始试着给杂志画插画，在高中的时候就锋芒毕露。他便是站在高处的人，所谓高处不胜寒，所以他朋友其实并不多。
　　大家不过是客客气气的和他相处。
　　我望着他沉闷的表情，饶是心疼。
　　事情过去没几天。夏邑祁闷闷不乐了许久。
　　突然有一天，他又欢快起来。
　　我才知道他和林熙开始交往了。
　　我有一种松一口气的喜悦。
　　无论如何，有一个结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