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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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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公馆外面突然爆炸了,谁都知道这是冲着何世安去的,可是谁都不敢多说半个字。
      然而何世安却好像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一样,依然每天处理一下他的几个店铺,照例去军营里待上一段时间,傍晚一定要去黄粱梦家里。
      这天没什么事情,何世安突发奇想,到黄粱梦的戏班里去等着。
      其实原先这样的事也没有少做,可放在黄粱梦身上,还是头一回,兴许是因为黄粱梦是自己找上门的,不用他去追求的缘故。
      先看见何世安的是杜羽,他总能在一群人里最先看见何世安,久而久之也就成了一种习惯,这会看见何世安,他也是先上去打了招呼。
      何世安很不喜欢面对已经扔下的人,此时面对杜羽这只破鞋,越看越不顺眼,便只是点一点头。
      杜羽咬咬牙,更进一步地问他:“司令这是来找……?”
      他仍存着些幻想的,毕竟当时他和何世安如胶似漆,几乎谁也分不开,没理由两个人就到了这地界。
      何世安很勉强地笑一笑,礼貌性地回答:“黄老板。”
      杜羽便瞪了瞪眼睛,向后退几退,不再说话了。
      何世安并没有注意杜羽,更没看见他捂着心口的手。
      杜羽已经心绞痛了很久,为了唱戏却一直没说过,这时候听见黄老板三个字,心脏好像爆炸了似的,再也听不见别的东西,耳畔轰隆隆的一片嘈杂的响声。
      黄粱梦进了戏台,看见何世安,很是高兴地扑上去,在何世安脸上大大方方地亲了一口,何世安也笑着摸摸黄粱梦的头发,又轻柔地捏捏那张浓妆艳抹的脸,随手拿了帕子替他擦脸。
      黄粱梦红着脸站在原地,看着何世安压得极近的脸,心里有些紧张,刚想要表现得羞涩一点,把何世安退开,然而他还没有动作,只听得一声尖叫!
      杜羽不停地高声喊叫着,一只手指始终指在何世安身上,叫了一会,大概是累了,杜羽才停止下来,看向何世安,含娇带怯地倚在何世安身上:“司令,我好想你。”
      何世安推开他,他又再一次扑上来,笑容微微地:“司令,我好想你。”
      杜羽就这样不停地重复着我好想你,竟然就这样疯了!
      黄粱梦惊骇地看着他,转手拿了桌子上的胭脂盒狠狠砸向杜羽,何世安没有阻拦,那盒胭脂在杜羽头上哄地散开,杜羽顶着一头一脸的水彩,还痴痴地笑着对何世安道:“司令,我好想你。”
      何世安侧头看向黄粱梦,摸摸他的头,“没看出你下手还挺狠的。”
      黄粱梦背后骤然一身冷汗,却仍然笑得很是天真无邪的模样:“司令,你嫌弃啊?”
      何世安摇摇头,从腰间抽出手枪,放在黄粱梦手里,让枪口对准杜羽的额头,嘴唇凑在黄粱梦的耳边,嗓音低哑地:“……开枪了。”
      他按住黄粱梦柔若无骨的手,雪白手套和苍白手指互相叠在黑色的手枪上,更加显得黄粱梦的手恍若透明,何世安慢慢地压下黄粱梦的手指。
      黄粱梦惊叫一声:“司令!”
      从枪架上看过去,杜羽幸福地笑着,黄粱梦突然觉得他这个师兄还是很好看的,杜羽的嘴唇张张合合,赫然还是一句:“司令,我好想你。”
      枪声响得爽快又惊心动魄,黄粱梦呆滞地看着杜羽的脑袋炸开,散了一地,耳边充斥不断的“我好想你”终于停了。
      何世安将黄粱梦抱在怀里,把手盖在黄粱梦的眼睛上,掌心有一点温暖。“好了,过去了。”
      立刻有下人把杜羽的尸体收拾出去,又把散乱一地的乱七八糟的东西给擦干净,何世安才松开手,黄粱梦看到的何世安的表情居然还很正常,依然是风度翩翩的,何世安的声音依然温柔:“没事了,你看。”
      的确没事了,屋子里一切都很干净,除了杜羽的桌子上还有没有收拾干净的脂粉,地上还有几盒高档的胭脂之外,好像杜羽这个人从来没有存在过似的。
      黄粱梦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脸色苍白地笑了笑:“司令,我很饿,很想吃豆腐脑。”
      何世安大笑起来,深情地抱住黄粱梦,郑重地亲了亲他。
      这件事很快就被放下去,黄粱梦也自然起来,即便别人提起杜羽也再没有更多的反应了,碍着何世安的势力,根本没有人会说杜羽的死因,连警察都没有来管。
      日子很是和谐地过了一些时日,第一颗炮弹落在了天津卫,租界里的人们再也无法安宁了。
      黄粱梦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他只是照常地唱戏,与何世安相爱,祁全又来找了他,一脸惊慌地报告:“黄老板!日本人要打进来了!”
      黄粱梦微微笑地看过去,“不要着急。”
      祁全跺了跺脚,似乎是不能理解他的平淡,急得抓住了黄粱梦的手:“黄粱梦,你怎么不能听见我一次呢?我是关心你的呀!”
      黄粱梦也恨不能理解为什么他这样着急,轻轻地带些调戏意味地拍了拍祁全的脸:“我们是在租界,不会出事的,乖。”
      祁全被这一碰触弄得神魂颠倒,立刻什么都忘记了,呐呐地应下来,不敢再多说了。
      黄粱梦觉得祁全虽然五大三粗,但还是有几分可爱的,也很乐意和他多说两句,又随意地谈了几句,把祁全哄走了,才开始担心了起来。他会不会被日本人抓走呢?如果抓走了,何世安也一定是可以把他救回来的,那就不需要多想了!
      黄粱梦一身轻快地回了家,这天何世安是不会来的,因为是何世安开会的日子,因而也就格外寂寞些,他照例给海棠浇了水,就进屋躺下了。
      半夜时分,何世安一身酒气地闯进了黄粱梦的屋里,把黄粱梦摇醒,眼睛通红地喊:“三十八年,你跟不跟我走?!”
      黄粱梦迷迷糊糊地回答:“好……去哪?”
      得了他这一句承诺,何世安才安心下来,狠狠地把黄粱梦拥抱进怀里,深深叹了一口气:“台湾。”
      黄粱梦一下子惊醒了,从这句话里他突然觉察了什么:“……不打吗?”
      何世安便安抚地笑了:“打,怎么不打?!有我一天,何家军就打一天!”
      何世安突如其来地来了,又跌跌撞撞地走了,回到何公馆,就在下车的一瞬间,一颗子弹冲着何世安的头就冲过去了!
      何世安虽然醉得晕晕乎乎,幸好还有些知觉,当即向后仰身,子弹擦着脖子过去了,极速在何世安的脖子上了留下了一条血痕。
      不过半个小时的时间,行凶的人就被抓了出来,何世安亲自摘了手套,把他们一个个枪毙了。
      天快亮的时候,那条伤口终于好得差不多,副官才从何世安的房间里出来,很担忧地在门口晃了一会,最终叹了口气,回到自己的房间。
      一整天,何世安都没有从屋子里出来,他吩咐副官加强了警备,然而又不愿意太受束缚,便决定要一整天都带着副官,再也不离开,这样至少还有一个挡枪的人,这个时候他又想起来了,副官跟着他的时间太长,是该除掉了。
      他对自己说,如果再有人袭击他,就让副官尽最后一点义务,让他去挡子弹好了,他很自然地想着,没有觉得一点不适应。
      然而傍晚时分,何世安脖子上缠着一圈绷带又从屋子里出来了,喝了一碗稀饭,便要去找黄粱梦,副官跟在他身后,上车的时候才问他:“去哪里?”
      何世安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把脑袋歪在玻璃上,“黄老板那。”
      副官硬邦邦地回答:“不去。”
      何世安顿时大惊,副官从来没有忤逆过他,这一次简直是要造反!他努力放柔自己的声音:“你是不是觉得我不好乱走?我不长留,只是去看看他。”
      副官扬了扬嘴角,何世安突然意识到这大概是他为数不多的几次看到副官笑,然后副官开了车,果然是送到黄粱梦那里。
      何世安站在院子里,看看小门,又看看大门,最终觉得还是早些回去,免得像之前那样,横尸街头。
      他推开门,晃了晃手里的酒瓶,做出一副潇洒的样子笑道:“黄老板,来喝酒。”
      黄粱梦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何世安有些迟钝地想,难不成是黄粱梦会错了意,认为他又想像上次那样了?黄粱梦没有这样想,他只是泪眼汪汪地看着何世安,痛心疾首地抚摸他的脖子:“司令,怎么就这样了!”
      何世安顺手摸着黄粱梦柔软的头发,手感非常好,他的心情也一下愉悦起来:“并不很严重,其实已经好了,只是忘记拆开。”
      黄粱梦还是很不放心,何世安只好强迫他喝酒,两个人的酒量既然都不好,那很快就能忘记不愉快的事情了。
      喝了两杯,何世安站起身来,亲亲黄粱梦,上下打量一番,非常赞叹黄粱梦的长相,那眼睛,真是美丽得紧,简直一切事情都可以原谅了,然而黄粱梦又非常懂事听话,根本没有什么值得原谅的地方。
      黄粱梦虽然很舍不得让何世安走,他隐约还是期待何世安留下的,但是又怕再发生什么刺杀的事情,只好放何世安离开,临走前,他用力地把何世安的小指掰出来,和自己的手指头勾住:“司令,你可记着,不准放我一个。”
      这样的甜蜜很打动何世安,他也用力地回勾,并十分认真地承诺:“我绝对不会。”
      出了门以后,凉风一吹起来,何世安才觉得酒有些上头了,他钻进车里,副官沉默地把车开回家。
      何世安觉得有些不对劲的地方,可究竟是哪里不对,他并没有察觉,一直到副官拎着他的领子把他扔在床上,才让他有了些惊怒的感觉。
      副官亲昵地贴着他的脸,嘴里竟然也有些酒气,“司令,你车里藏的酒,我给喝了。”
      何世安笑出来,很想对副官说些什么,可是他的嘴唇立刻就被副官堵住了,两只手被副官紧紧地压制着,何世安瞪大了眼睛,一直等到副官离开才叫骂起来:“你松开!你现在认错,我不怪你,你喝醉了,现在赶紧回去!”
      副官抽出一只手,用两条腿制住何世安的下半身,解下腰带,结结实实地把何世安的两只手绑在一起,又把何世安的武装带解下来,把他绑在床头的栏杆上。他看着何世安的模样,很满意地笑了:“司令,我是专职给你挡酒的,你觉得一瓶酒可以让我醉么?我只是仗着喝了酒,为非作歹罢了。”
      副官一向寡言少语,现在一下子说了这么多话,让何世安很不安,但是副官接下来的动作,让何世安简直有了恐惧。副官在他的脖子上蹭了蹭,把绷带一层层地解开,尖牙利齿立刻撕开了原先的伤口,暗红的血液顺着脖颈留下来,滴落在枕头上,副官一一地舔吻了,一直吸到没有血往外流为止。
      何世安想要把副官掀下去,可是人家是天天训练的,怎么能相比较?怎么扑腾也没法让副官下去,何世安干脆放弃了,他盯着屋顶,眼睛里突然没了光芒:“好吧,但是你千万别放了我,不然我非要你死不可。”

      HX已HX,小哥莫水表。

      副官亲吻他的额头,很有些神圣的意味:“司令,你杀了我以后,记得埋在这院子里,我想一直看着你。”
      何世安半梦半醒间听到这句话,心肠好像一瞬间被泡在福尔马林里,酸涩难当,而又疼得刻骨铭心,他不禁想,不如再放过他一回吧……反正,两个人都已经醉了。
      于是他伸手抱住副官的头,悲伤地叹了口气。
      第二天早上,何世安向平常一样向副官问了好,副官难得地显得有些呆滞,却也迅速地回答了,并且在心里盘算,一定是打算要秋后算账了!他全身紧绷地做好了准备。
      然而一晃几个月,何世安终于接到上面的命令要与日本人正面交战,何世安临行前去了黄粱梦的小院,现在满城风雨人心惶惶,黄粱梦已经不上台了,只是每天在家里呆着,见到何世安简直是最快乐的时光了。
      可是今天的何世安并没有给他带来好东西,何世安握住黄粱梦的手,很深情地道:“黄老板,我要走了,给你去打河山。”
      黄粱梦呆呆地看着他,终于叹气。“好吧,你只记得要回来带我走。”
      何世安翘着嘴角回答:“一定。”
      他们两个人诉了许久衷肠,何世安看着外面天色晚了,目光飘向了墙角,言语有些模糊地道:“那个,你想不想喝酒?”
      黄粱梦的脑子里把这个印象停留了很久,次日何司令出征,黄粱梦没有去送他,他并不知道他们要去哪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来,只知道一直等就可以等到何世安。
      他又开始上台唱戏了,总是炮轰,大家都已经习惯了。
      一九三七年七月二十七日,天津沦陷,何世安还没有回来。
      人们仿佛是知道天津归了日本人并不会对他们带来什么后果,纷纷开始各行其是,黄粱梦这样的可以代表中国的文化的,很招日本人的喜欢。
      他不想给日本人唱戏,可是也只能唱下去,如果不唱他说不定就会死了,虽然黄粱梦很大胆,可是他并不想死。
      又过了些时日,黄粱梦晚上在海棠树那又唱了一出戏,第二天找人把海棠树给砍了,那里面似乎有很多不愿想起的回忆,既然不愿意想起来,那就把它扔了吧,于是黄粱梦叫人将这颗一直也不开花的海棠树扔了出去,留下的一根树枝,他埋进了地里。
      黄粱梦很不愿意想起何公馆的人去楼空和日本人的嘴脸,他只是个戏子,本身就不该有很多烦恼,只要痛痛快快地唱戏就好了。
      有的时候晚上很黑,黄粱梦会突然梦见杜羽,杜羽从地上爬起来,把自己的脑袋拼好,冲他微笑着道:“司令,我好想你。”然后杜羽突然尖叫起来,他一边叫一边跺脚,间或还喊叫着:“黄粱梦!你不得好死!”
      这些对黄粱梦是没有用的,他现在只剩下一具空壳子,只知道唱戏了。
      有一天,黄粱梦在报纸上看到,现在天津市政府被推翻了,风风光光的祁全死了,他又想起祁全生前在他这里又拘谨又好笑的样子来,很不舒服,就把报纸揉成一团,扔掉了。
      黄粱梦过的日子很糊涂,每天早上先起来洗脸,从玻璃镜子里看看自己是否还像以前那样年轻漂亮,大概是他已经没什么表情了,所以皮肤还是很紧绷的,并没有老去的痕迹,于是他很满意地站起来,早饭随便吃一些东西,到戏班里坐一天,有人就唱一场戏,没人的时候就只好空坐着,并不想去别的地方,因为没有事情可以做,晚上回到家的时候,给海棠树的那个坑浇一些水,他的确是有些糊涂了,浇完水之后回到屋里坐到睡觉的时间,便去睡觉。
      这样的生活虽然周而复始,黄粱梦却觉得很满足。
      不知道是哪一年,终于有故人来了,不然黄粱梦还要以为他经历了一个怪异的不曾存在过的年代。
      副官从衣兜里掏出一个小盒子,递到黄粱梦手上,黄粱梦打开一看,突然嚎啕起来,这样一点都不美,可是他都不在乎了,盒子里的那朵精致漂亮的玉海棠,是他曾经送给何世安的。
      黄粱梦觉得自己猛地从一场梦里醒来,原来那些浑浑噩噩的日子都不是他经历过的,原来他真的曾经认识一个人叫做何世安,或许他们还真正相爱过!
      副官沉默地看着他,一直到看到黄粱梦流个没完的眼泪,才有些温和地俯下身,“他让我对你说,他在台湾过得很好。”
      那仿佛也是一个梦了!不知道是否真的有人和他互相勾着尾指承诺未来,这些记忆在黄粱梦的脑子里一会清晰一会糊涂,他只知道不停地哭,然而真正是在哭什么,他也不知道。
      副官最后走了,大概也是去台湾了吧,他总是在追随何世安的。
      黄粱梦终于搬了家,他想要离开这座城市,却没能离开很远。
      黄粱梦站在人群中看着朱红的城楼上的人似乎说了些东西,事后却总是不知道的。
      他现在只清楚地知道——他的时代结束了!从今天开始,再也没有黄粱梦了!
      可是过了这许多年岁,连他自己也不记得自己叫什么。
      过去的一切都飞快地过去,他依稀觉得自己曾经是个唱戏的,好像有个什么深爱过的人,然而那人是谁?却不记得。他总记得有个人叫何世安,又不知道这个人究竟是谁,或许是他的家人,或者是随便什么人吧,现在也一定和他没有关系了。他总随身带着一朵玉海棠,那可能是很贵重的东西,或者是传家宝之类的,谁知道呢。
      突然有一天,他觉得自己很清醒。
      他照着以往的思路顺下去,是的,他是黄粱梦,黄老板,是曾经的天津卫的名角儿,而何世安就是自己的爱人,他们曾经互相爱着彼此,只是后来何世安没能信守诺言,他说的什么话都没作数,既没有打下去,也没有来接他走,而那朵玉海棠则是他们的信物,留着海棠一天,就是他还爱着何世安一天。
      黄粱梦不停地想,越想越清楚,那些本来已经破碎的时光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似的,压缩起来,还原了。
      黄粱梦坐在椅子上,竟然回想完了自己三十多年的人生。
      他翻箱倒柜地找到了一根绳子,又坐在从天津带来的黄铜镜子前面,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穿上那身李凤姐的行头,如今看来也还是美丽的,黄粱梦又在外面套上一件外套,又觉得其实不套也是没有关系的,现在这个时间,外面一个人也没有。
      大约是因为这几年他一直在梦游,上妆的技艺一点也没有生疏,镜子里的人似乎还是当年那个众生倾倒的黄老板呢!
      黄粱梦很满意地笑了笑,把玉海棠别在头上,打开门出去了。
      还未到清晨的空气有些稀薄,副官远远地看着朱红城墙上鲜艳的一点粉红,那时候大抵还是能够看得清晰的,副官也不愿意再上前,唯恐看到什么倒胃口的东西。
      他很浅淡地笑了下,脸上积堆起几条笑纹来,副官很快地转身了。
      好像背后还可以听到冲天的爆炸的声音,他却不敢再看一遍火光灼烫天空的样子。
      除了轰响,好像并不能听到何世安的声音。

      合
      我突然从梦里惊醒,脑子里面乱哄哄的,口干舌燥,只想找点水来喝。
      顺手去拿刚才倒给南柯的茶,茶水居然还是热的,我心虚地发现屋子里已经没有了南柯的影子,再一看表,并没有过多久。
      傻愣愣地在床上坐了一会,我嗷地站起来,飞快地跑出旅馆,南柯果然没走多远,似乎也有在故意等我。
      我跑上去的时候,南柯正好转过身来,眼睛里居然还有要笑不笑的神色:“我还当您睡死了呢。”
      我委屈地缩了缩身子,又壮着胆子去摸南柯的袖子,被他的眼神吓了回来:“…………我错了女王大人,我这不是醒了么!”
      我家女王大人哼哼一笑,抬脚就走。
      我狗腿地跟在后面点头哈腰:“那啥,女王大人,您这是要去哪啊?”
      南柯作势要用公文包砸我,我缩头缩脑地躲过去了,眼巴巴地等着南柯回答我。
      南柯是满意了,继续用一往无前的气势走着,慢吞吞地吐给我仨字儿:“天安门。”
      我抬起手腕看看时间,满头黑线地想我家女王大人啥时候这么有爱国奉献精神了,居然不赶工作去赶降旗了?但是我,作为一个伟大的,而且体恤民意的攻,还是跟在了南柯后面。
      旅馆本来就离天安门不远,没走一会就能到,虽然人群很嘈杂,但我总觉得能听到什么不一样的声音,好像是有人在哭的声音,我打了个冷战,心说我也没干啥亏心事儿啊咋鬼就敲门了?
      我哆哆嗦嗦地拉住南柯的手腕儿,再仔细听听,果然还是只有乱七八糟的人声。
      风吹过旗杆,绳子突然发出一声好像拉弦的声音,我瞪着眼睛看着旗子降下来,感动万分地去瞅南柯。
      他站在夕阳余晖里,阳光温和了他的眉目,好像谪仙一般。
      南柯回身,朝我微微地笑了,从兜里拿出一个小盒子,打开一看,是个拴着红绳的玉吊坠。“生日快乐,笨蛋。”
      我在大庭广众之下突然泪流满面。

      好吧好吧,我就是这么怂。
      他稍微给一点好招数我就投怀送抱了T T,看来上辈子我不禁得是个军阀,我还得把他虐待了一百遍啊一百遍,才有这辈子我的悲惨……
      可是,就算没有学姐学妹左拥右抱我也认了……谁让我就是这么个悲催攻呢T﹏T
      再说哪怕不认我也没法反抗啊!!!!

      番外副官
      副官是从九一八那年开始跟何世安的。一寸山河一寸血,十万青年十万军,那会被刺激得参军的学生不在少数,至少副官就是其中一个。
      这么多人,中央军肯定是不能全都收下了,副官在半路上截了抢劫土匪的何世安,有些忐忑不安地问他:“我能不能跟着你?”
      后来想想,这样的行为真是胆大,通俗一点说,简直有毛病。
      然而何世安没有骑着马踏过去,他下了马自己端详着当时还不是副官的副官,过了一会哈哈大笑,问他:“就跟着我吧。”
      从此他就成了何世安的副官,那时候何世安也不过是一个穿着军装抢劫土匪的土匪,直至后来一些时日,他突然消失了一段时间,再回到土匪窝的时候,他突然变成了何司令。
      副官跟着何司令,本以为天涯海角就这样一路跟下去,没想到何司令决定在天津呆到死。
      他就陪何司令一直在天津卫,何司令身边的人有很多,人来人往,然而副官始终在他身边。
      后来何司令突然看上了黄粱梦,副官本来觉得黄粱梦也不过是众来客中的一员罢了,按照惯例去查了黄粱梦的资料,甚至还发现黄粱梦给同窗师兄下过毒,是个狠角儿,何世安却不管不顾地冲上去了。
      那天副官接到电话,何世安让他去接他,千辛万苦地找到何世安,却发现他已经和黄粱梦滚在一起了。
      天上恰好下了雨,副官觉得这个雨大概就是为了衬托自己悲伤的心情而下的,他突然觉得自己已经不是一个正常人了,他很变态地希望何世安断手断脚,变成聋子瞎子哑巴,只能依赖他。
      再有些时日,副官打算把何世安弄坏,可是到了一半,他还是没能下去手,因而何世安也没有舍得对他做什么,本来以为要死在那里了,却一直活了下去。
      何世安接到命令要上战场了,副官一如既往地跟着他,在山头打伏击的时候,突然有一颗子弹飞了过来。
      这个情形太眼熟了!副官没有让何世安再表演一遍下腰,他扑上去紧紧抱住何世安,临死前看到何世安惊愕的脸,总是好的。
      何世安的确是惊愕了,他不禁惊愕,还愤怒!
      他宽恕了副官这样多不可饶恕的错误,他不停地在为副官的存活找着借口,然而副官却这样微不足道地死去了!
      他就这样死了!这个念头深深扎在何世安心里,他突然又痛起来,他就这样倒下了,手下的人赶紧把他送到医院去。
      所有人都觉得副官已经死了,就连副官也以为自己死了,可是他竟然没有。
      既然没死,就还要和何世安纠缠下去的,但是副官这回无论如何也找不到何世安了。
      在黄昏的山里,他看着天边,突然哭了起来,心里很后悔,没有把何司令弄坏掉,终于还是让他逃走了。
      副官看看手,手里攥着一朵玉海棠。
      没想到他是这样思念着何世安,就连为他去死,都还要讨个物件,等待死后有个念想。
      副官走了很久,从北边到南边,他居然再一次找到了何世安。
      何世安看着他的眼神好像看着鬼,可是副官却笑了,大概看起来也是非常狰狞的。
      何世安没有嫌弃他,何世安说,那你跟着我一起走吧。
      副官问他去哪里,何世安平平淡淡地回答,去台湾,副官忍不住问,那黄粱梦呢?何世安想了想,拍拍手,回答:“哦,你说他。等我在台湾安顿下来,就回来接他。”
      他们一路到了广东,这一路上,副官都还是何世安的副官,何世安嘀嘀咕咕地抱怨,他消失了这么久,都没有人给他做勤务兵,他也只是压下心中的汹涌澎湃,面无表情地看着何世安。
      他们要去码头,何世安刚刚坐上车,副官还没有从楼上下来,一声巨响突然充斥了整个街区。
      副官跟着何世安做过很多杀人放火的事情,却没有见过这么多火,好像可以把天都给烫伤了,不知道为什么,副官也跟着一抽一抽地疼。
      何世安的残兵败将们很快就散了,副官也离开了。
      他真不想看见火熄灭的样子,好像掏出一堆灰来,就能知道哪个是汽车,哪个是何司令似的。
      那就走吧!天涯海角,一路下去。
      最后他又回了天津,又偷偷地跟着黄粱梦到了北平。
      改朝换代的那一刻,副官再一次流了泪,没有人看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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