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慰亡人》黄晶

8、第八章

　　民间盛传，圣女归国，吴国大兴，今时圣女惨死火海，定是吴王无道，人人得而诛之。
　　当芸姬站在吴宫时，那日的傍晚天空残阳如血，烧红了半壁城墙。巍峨的吴宫在这血色里显得摇摇欲坠，无不昭示着这座宏伟的宫殿将要换上新的主人。她想：“这股诛天子的邪风必然是魏国公掀起来的，绯姬说的对，想要堵住天下人的悠悠众口，还需要她这个系铃的人。”
　　魏国公的军队浴血奋战在吴宫外时，他们口里高声呼喊着他们的信仰：“惩君王，建国纲。”这些可怜的士兵，受了魏国公的唆使尤不知，只想让圣女安息以慰她在天之灵，祈求上苍再次眷顾吴国，免了他们再受饥荒大旱之苦。
　　军威已振，士兵们乘势长驱，势如破竹，当吴宫的城门敞开，魏国公的三尺青锋将吴王当胸刺穿，他狰狞大笑地瞅着金銮殿上那把龙椅，这把椅子他就连做梦都想坐在上面一回，此番终于不再是遥不可及的了。已被鲜血染红的双手轻轻抚过椅身，就怕一眨眼它又不见了。
　　时间掐得刚刚好，在吴王刚咽下气，芸姬就被七名禁军用长剑架着脖子登上了王城的高墙。日头正缓缓地陷入西方尽头，她想：“这是最后一次看见落日了吧。”
　　莫斐就站在巍峨的宫墙下，一脸煞白地看着她，这堵百丈高墙，将他们隔了半载生死。他甚至看不清她的表情，是惧还是愁？“阿芸！”
　　提剑架着芸姬的禁军洪亮的嗓音犹如钟鼓敲击在吴国臣民的内心：“太子，我主魏国公已经下令，你若执迷不悟再不退兵，我便用圣女的鲜血祭祀上天，以慰死去将士。”
　　禁军的话刚止，天下哗然，莫斐已然急道：“放了她！回去告诉魏国公，王位我送给他。”
　　裂风将芸姬的衣袍吹得朔朔，那单薄的身子仿佛稍不留神就被风折断，不得已裹紧衣袍的她看着高墙下那抹模糊的身影，想着：“聪明如你，原也会为了我乱了心神。魏国公既用了我的名义惩君王，又怎会将我立在高墙上企图堵了天下人的悠悠众口？”她虽失了内力，可依旧扯破了嗓子郑重道：“太子，社稷之尊容不得丝毫践踏，魏国公胆敢弑君夺位，天下得而诛之，你莫要为了微不足道的我，将国家拱手送入贼人手中，那如何对得起吴国的子民？”
　　芸姬的话刚刚落下，搭在她脖子上的剑便已贯穿她的身体，刺目的血顺着剑身流出，绘下凄艳的色彩。禁军果断将长剑一把抽出，将她踹下百丈高墙，大嚷一句：“不识抬举！”
　　她的衣袖被裂风带的摇曳不休，那纤细的身子像断了线的风筝扎在地上，红色的血染尽城楼。
　　莫斐牢牢抱住她身体，不断擦拭着流下她嘴角的鲜血，却拦不住她越渐冰冷的身子：“阿芸，你怎么那么傻！”
　　她没有哭，声音轻轻的，柔声道：“不，至少知道……你爱我。”一句话想亘古一样绵长，像说了一辈子，她就在他的怀里，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这天下间有人欢喜有人愁，绯姬在得知芸姬已死那一刻，开心的疯了。或许对于她而已，更为在意的从来不是莫斐，而是芸姬，芸姬死了，她也得到了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