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七年》糖霜熊猫

8、祈龙之舞（二）

　　即使风沙掩盖了许多痕迹，风栗依然能重现部分案发时的情景。首先，龙从天空俯冲下来，与地面齐平。她将地表的沙尘吹开：“地貌没有完全遭到破坏，像跳房子一样断断续续。”然后腹部着地，头颅盯住猎物。她边走边将异能风扩大，吹开脚下被埋藏的痕迹。龙又急拐了一个“S”型的弯，如同贪食的蛇，在场的猎物一个也不放掉。

　　新发现别的痕迹。她紧皱双眉，一定还有非常厉害的生还者，如果“S”型的擦道痕迹可以判定是龙在捕猎，那么——她对左上方山顶的风，以及山脚下的风施了安静术，山体豁开的口子、碎块岩石、砸坑则似乎是龙在挣扎和战斗。

　　风栗的异能力几乎要花光了，便折返摩托车处，她取下装荞麦饼的干粮包。这时伙伴无功而返。

　　伙伴发现他的水壶不见了。“啊，一定是那个大坑。”他接过风栗递来的水壶，“谢了，唔，葡萄糖水，有没有普通的？”

　　“没有。”

　　两人边吃边商量，又开始搜寻。伙伴在追查一个人，那人滑得像泥鳅，残忍、冷酷、暴力，他的复仇就跟现在的飞沙环境一样凌乱嘈杂。伙伴又一次无功而返，他坐在摩托车喝水，远远看见风栗背了一个人回来，他想起追了近两年之久的人，扭头看着趴在后座的人。

　　吴安的体温很低，全身骨折、昏迷不醒，风栗马上知道吴安得以最快速度获得治疗，并且越快越好。她扬声叫伙伴，但伙伴却将唇边的水转个方向，对着昏迷过去的人兜头浇下去。

　　风栗又叫他。随着脸庞的沙土被冲掉，风栗认出云汐，同时她感觉伙伴处于一种沉寂、黑暗的氛围中。伙伴从摩托车前灯中猛地抽出一把短匕，俯视着云汐，他的眼睛笼罩在头发的阴影里，一言不发。

　　“伙伴！你在干什么，疯了吗！”

　　距离太远，她捆不住伙伴身边的风，旋即命令风冲透了他的手臂。

　　伙伴爬上摩托车，取出应急箱，但借机掐住云汐的脖颈，他的右手臂染满血红。风栗在他拧断云汐的脖颈前把他的手朝后捆住，双腿捆住，坐在地上。

　　风栗飞快跑来，质问：“你怎么了？”

　　伙伴质问：“你在干什么？”

　　伙伴紧皱双眉，抬起头，审视般死死地盯着风栗：“黑火焰，你，真不认识？”

　　风栗感到气氛的微妙、严重性。她认识李茹，也这么说了，就见伙伴仿佛头部遭受重击一样，一下闭着眼把头扬起。她说：“这是救人任务。你确定黑火焰是她吗，一个异能学徒，究竟怎么回事？”

　　伙伴似乎看着地面上的某个点，神经质地笑出声。他让风栗解开风，保证只是要包扎，不动手。他用牙齿咬断捆扎手臂的绷带，喘着粗气，拿开防风镜靠在摩托车喘粗气。

　　伙伴坐在地上，伸直双腿：“黑火焰，你父亲有没有和你提？”

　　“我知道，没见过。”

　　“好吧。”伙伴说，“她，除非黑火焰还有失散多年的姐妹，和照片一模一样。黑火焰，魔鬼的仆从，弑神圣从之一！”

　　伙伴站起来看着风栗：“在祈龙聚集地里她用这个名字，我就一直追着她跑……唯一追上了一次，就一次，发现她在另一个聚集地使用‘无畏’，她经常换名字。亡命之徒。你猜我怎么发现她的？”

　　他指着看不见的天空：“因为龙起来了。神灵与魔鬼是死敌，自然她就与龙结仇，不管什么原因，所以我找到她了。但又给她跑了。”

　　“但你刚刚没认出来。”风栗说。

　　突然之间，他双目充血：“听着，剪这么短的头发，风栗，谁也都认不出来，你说你认识李，谁？日他妈的李茹！你告诉我，哈，黑火焰以前可是长头发！”

　　“冷静点。”风栗安抚他，“没错，我第一眼也没认出来。”

　　“祈龙族，彼此至亲。团结、互助——”他看着风栗，仿佛舌头涂抹着剧毒，坚定而缓慢，“血债血偿。”

　　风栗头脑的风暴快速转动，将吴安放到她的摩托车后座。他说：“来吧，风栗。”

　　他说：“来吧，让我把她的头割下来，我们都没有找到她。”

　　但风栗说：“你是杰出的觉醒者，也是巫女的心腹，你荣誉、尊严、备受尊敬，照理我应当信任你，可你却污蔑我父亲。你撒谎。在你眼中，大家都没有把我们家当作族人。”她直视伙伴的眼睛。“我也是祈龙族。我要带她回去。”

　　今天是风栗第一次来祈龙聚集地，并且伙伴认为族人都知道黑火焰的相貌，便没带风栗去看。他仰起喉咙，发出一声巨吼。

　　风栗扭头过来。他看着风栗紧缩的瞳孔，闪烁透彻神采的眼睛，轻声说：“风栗……对祈龙族而言，没有比亲人更重要的了。”他说，“如果我能证明她是黑火焰，你会让我杀了她吗？”

　　“血债血偿。”风栗说。

　　“好吧。‘黑火焰’、‘无畏’、‘李茹’，我想全是假名，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像觉醒者一样藏匿真名，但是……看着我的眼睛，风栗，真的是杀掉黑火焰的绝佳时机啊。”

　　“李茹追求城主女儿不成闹自杀，烈日聚集地的人都知道，也没人看得起她。你别这样。巫女——”

　　风栗的食指指向天空。他点头。

　　“龙为什么不杀她？”风栗说，这里就是龙袭击人类的案发现场。

　　伙伴什么都没有说，他想起祈龙族是觉醒者大族，如果向高层求助——现在也无法处理。龙令他的觉醒能力毫无作用，族人曾说他的性格似狼，咬住就绝不松口。

　　“力量无法被隐藏。”他抬眼，听见风栗说，“我都以为在和李茹相处，给我点时间，好吗？等我先回去问问我父亲，这是目前最快的方法了。”

　　他一面思索着风宗之，一面背靠摩托车，从干裂的地面扣出一小块土，然后捏碎，仿佛撒佐料一样撒在右臂的绷带上。

　　他左思右想：“你知不知道，”他咬唇忍耐，忽然情绪失控，“你爸贪婪狡诈！”最后化为无力。

　　短匕掉在狂风中。突然地，短匕旋转着升空，穿透异能风形成的屏障，它从伙伴的眼前掠过，插回到摩托车前灯里。

　　风栗捡起水壶：“如果父亲确认她是黑火焰，我一定会交给你。我发誓。”

　　伙伴说：“我要你，现在，把她交给我。否则你送她回烈日聚集地又怎么给抓出来？”

　　“就今晚。”风栗说，“我们一起行动，要她真的是黑火焰，血债血偿，连夜找机会把她从医院弄出来，我相信父亲也会帮忙。现在最大的威胁在天上，风尘又大，地面要防卫起来会比原来困难得多很多。”

　　突然地，异能风圈不可控地缩短了一截。但风栗不动声色。

　　“好，风栗。”伙伴站了起来。

　　他看着风栗警惕的样子，便揪起云汐的后领直接甩在地上：“好，你是烈日聚集地的人，但我不是。祈龙族更不会给予这种狡猾的恶棍暴徒一点点帮助。半夜三点，如果你爸说她不是黑火焰，你就出来见我。”

　　沙尘圈在他脚边扫过去。他说：“如果你爸确认她是，那你就不用出来了，直接把她杀掉。”

　　风栗扛起云汐，把人叠起来放她的摩托车后座。

　　“接着。”他丢了一瓶药水给风栗，“这是她用‘无畏’杀人时的东西。只要几滴，放进吊瓶的针水里，对方家族很乐意承担后果。”

　　风栗想了想，将药水倒入她的标签瓶子，又将药水空瓶丢回去。“维生素功能液。更不易察觉。”

　　他说：“巫女御龙期间，我们不会在任何聚集地生事。记住，祈龙族不能损害别人对我们的信任，如果非损害不可，那就不要让人发现。”

　　伙伴戴起头盔、防风镜、拉上围巾遮脸。他的右手已经肿起来了，便笨拙地用一条绷带固定住油门和手臂，脚打着摩托车，往后一收手肘。加速。

　　“小心点，她是火系异能者。”伙伴的身影逐渐在风沙中消失。

　　风栗应该马上骑车走，但她看着吴安的脸，鬼使神差地将云汐垫到下面。

　　“祈龙族，团结、互助！”

　　远去的伙伴昂首高喝，风栗已经看不清他了。她低声说：“那为什么这样排斥我们？”

　　回程时，她明明已经撑不住异能风，却非要咬牙忍耐，她想起吴安俊秀苍白的脸、低温的身体，油门扭到底，没错，她只是为了把人平安送到。

　　路途的颠簸使吴安恢复了一瞬间的意识，他微睁开眼，视觉模糊、意识混沌，黑暗又迅速降临。吴安口齿不清地说：“云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