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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醒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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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灵睡着了,魔鬼出来了。”
“遗落的山海手镯啊——”
古怪的清晨,云汐在一间诡异的四人学生寝室中无法动弹……
在昨天,她听着蝉群抖动着翅膀的声音,回忆起雪花摩擦玻璃的声音,和她入睡前盖在身上香软的俄罗斯白鹅绒被。可是她即饿又渴,独处一室。
必须立即起床,逃离这里。
几次尝试,手和脚就像睡着了一样,更糟的是她驱使的这具躯体也极度陌生。云汐惊慌下想起曾从哲学书中看到,如果将人的大脑泡入液体缸……她呼喝着不要丧失理智,只能先安静地待在这里。
借着唯一可以转动的脑袋,于是开始探索,她的床板离地一米六,板凳的背角也显露在那个地方。四面墙壁。难道再也回不去?
蝉收翅歇息,安静了。
云汐当即决定谈判,于是她怀揣某种希望冲屋顶的空气开口,对门口开口,对墙壁开口。一开始是说即小心又端架子的你好,然后是问有人吧?你是谁?你有什么目的?但她的声音全从四面泛黄的墙壁折射回来,空空荡荡,最后静默下来。又似乎有什么诡异的感觉从地面上升到空中正悄然逼近她。
可能是某种幻觉,也可能是某种奇异的事情正在发生,她隐约发现,在这里醒来的原因可能极其古怪。她再次决定开口,如果能得到回答,她又转换了一种话术,不再那么咄咄逼人,措辞用得如客服小姐一样好听而含蓄。
仿佛在对房间念咒语,她希望咒语一对,房间就会口吐人言,于是谈话最终以操-你-妈落幕。
突然地,刺耳的警报声在空气中炸响。
“喂!十五分钟后有风暴乌鸦到达,十五分钟后,风暴乌鸦到达。”男人照着稿纸严肃冷酷地念了两遍。
又抢过话筒说:“大家要有序寻找房间,锁好门,千万不要再因为好奇而让它们看见你。记住,风暴乌鸦会砸窗,把你扔到天上去争食!”
一切又都寂静下来。
体内的某种药物使得云汐沉沉睡去,收容云汐和避难学生的宿舍楼也寂静得恍若沉睡。
风暴乌鸦必携带着风暴而来,雷声轰轰隆隆,先到达。一分钟前,云层就像蓝盘子里的小棉球,现在风暴乌鸦来了,人们从地面仰望,天好像一下子变得更高更壮,像是充满怒气的远古巨人。在黑蒙蒙携着闪电的风暴乌鸦过境之处,狂风大作,飞过的地方,犹如天与地渐渐合拢……
云汐醒了,意识还不算清醒,她感觉自己打了个小盹,但宿舍楼外有人哭嚎,所以风暴乌鸦是怎么回事?
高空还有一些风暴乌鸦在盘旋,呱呱嘶叫,然后飞走一只,又飞走几只。旋即,七只风暴乌鸦的黑眼珠倒映出地面的学生,骤然俯冲而下。
“你们还有胆子下来!”风栗愤怒地大嚷,施展风系束缚术,俯冲而来的风暴乌鸦被捆住翅膀,双爪及喙也都被捆住。七只风暴乌鸦就这样直挺挺砸到水泥地上,滑行一段距离才停下。学生从宿舍楼走出来,拿一张白床单盖住同伴血糊的尸骨。都被风暴乌鸦啄食见骨。
云汐什么都看不到,只能听。
操场涌出的学生怒瞪天空。从天空俯瞰,风暴乌鸦眼中的学生像一小列黑蚂蚁。
“你们快回房间!风栗,风暴乌鸦还没走完,赶紧带着他们撤回去!”学院师父急切地喊道。然后高抬起手,他的脸庄严而神圣,手腕间露出了象征异能者身份的玉镯。
天空覆盖的风暴云层一挪动,鸦群立刻像池子丢入了一颗小石头,水花四散。
迟暮将至,远空的风暴云层微微闪现出霞红色的光彩,学生们躲回宿舍楼里,无数双眼睛藏在窗户后。而学院师父则神色凝重,一双眼睛牢牢钉在朝远山飞去的乱蓬蓬的鸦群,他的精神力如高速汇聚的漩涡,专注为一,高度的专注将为异能者提供强大爆发力。
突然地,学生们捂紧口鼻,不可以发出动静,因为他们的学院师父已神情严肃宛若神邸,四射的光芒从他手腕上震颤的玉镯发出,那是山海之力!山海之力驱使烈日聚集地领空的风暴云层之尾,以一种可以称之为狡黠的速度溜回了远空大部队。
学生们虔诚欢呼,山海之力!
鸦群飞向远山,轰轰隆隆,携着风暴消失在森林。
可惜这欢呼声云汐没能听到。她又陷入沉睡,还做了梦,好像是她或近或远发生过的事情。
“喂,喂,懒鬼瞧我们给你带了香喷喷的饭哟。奇怪,这什么东西盖子都没拧好——”看,那声音又来了。云汐警惕地左看右看,紧皱双眉,然后把目光钉在会议室桌面的某个点。
“你还好吧?”她旁边的男人把身体挨近,轻声耳语,“怎么总神游?”
“刘悦然你好没好。”这声音让云汐精神涣散,“周燕……不是。小茹,小茹,小茹你还好吗?和我说说话呀小茹!”
云汐用拇指和食指摩挲下巴,黑亮的眼睛缩在眉毛下,审视地瞅着所有人。
男人特地小声说:“怎么了,有你熟人?”
云汐挨近:“这里有没有一个叫周燕或者刘悦然的?”
男人说:“没有。”
“小茹呢?”
“你认识省公司一把手杨茹?”
男人说得超小声,却忽然转过脸来,看着她。她察觉眼前闪现出一幕幻境,男人的脸庞仿佛一道探照灯,绽放出橘红色光芒。她微微避开,拿手挡着眼睛,这时橘红的夕阳中背光走来一位婀娜的女性……
会议结束,人们打着招呼从侧门离开。
“你不多穿几件衣服,怎么脸白成这样了?”男人说。
“我要去趟医院。先走一步。”云汐一边起身,一边魂不守舍地把手放在男人肩膀。
“又是医院,今天又没聚餐。嚯!你手冷得打抖啊。”男人惊讶,“要不要借你外套?”但她摇头。男人站起身,穿椅背上的羽绒服:“雪特别大,开车小心一点。”
云汐猛地睁开眼,醒了,好像原来的世界才是她的一场梦。她激烈喘息着,夜深人静,别的床铺也已经熟睡三个人。
三人的存在感强烈,薄被此起彼伏,云汐仔细聆听,真就像熟睡在黑纱中的野兽。
借着月光,她默数刘悦然、周燕的名字,然后还有一个人,叫什么呢?哦,夕阳光里的黑影,郭澄希。
这种感觉说来复杂,云汐对她们有一种诡异的熟悉感,知道名字,辨得出声音,当然对几人性格也有所了解,但是却不知道她们的容貌。一个也不知道。
“小茹?”郭澄希的声音带着小心翼翼地试探,气声很轻。但云汐认出来了。
然后郭澄希坐了起来,就着黑暗,想到她这边来。云汐顿时吓得屏息凝神,可是郭澄希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她说:“别过来——”
郭澄希又盖起薄被。“小茹,”却把目光投在膝盖的影子,“身体好些了吗?”
夜风也不往房间吹的夜晚,郭澄希的双手撑着床板,头发如黑色的布帘,她仰头思索,凌晨四点,黑暗,死静,似乎一切都静默而沉重。
“好好休息吧。”叹息一声,那黑帘又飘落回了床。
虫鸣。
天明敞亮,床铺挨墙,云汐的脸压着枕头,她什么都还没有准备好,而糟糕的是清晨郭澄希在她床下徘徊,目光不时打过来,又或者越过她的背部打在她看着的这堵墙。最终就被室友叫走了。
云汐盯着墙壁:“该面对了。”她发现上面黏着三十多张奇怪的红色、紫色、绿色、橘黄色便利贴。
“信仰山海。”她照着字最大的一张橘黄色便利贴念,很明显是被人小心谨慎地黏上去的。她的黑眼睛看着,又照一张红色念:“想象力和创造力!你想象风,风吹过去,如何在一片空间里增加侵略性。”
“什么东西?”她又照着一张紫色念,“决不能记错字。”
云汐搞不懂紫色便利贴的字词是要记录什么,只是别扭地继续念:
厌浥(yāyì)湆浥(yāyì),
肃肃济济!
她才念完,紧接着,空气便开始有了潮湿的感觉,湿漉漉的水雾从虚空中诞生,行动迅捷,就这样飘浮在她的床铺正上方,如同无头和四肢的幽灵。
一场诡谲的对峙在进行。但无法动弹的身体、陌生的床铺,令云汐在这场对峙中失去耐心:“消失啊,快消失啊!”
水汽的幽灵仿佛在等候主人的召唤。
“想象,想象。”云汐恐惧地说,“快想象,水,水——”
很快,她的脸畔变得湿漉漉的,那东西又继续挨挨蹭蹭,好像舔人的小奶猫。正如亚马逊丛林中因危险过于强大,导致动物惊吓过度而死亡一样,幸好水汽蹭了一小会儿就消失了。
云汐惊悚中又一次把目光放在紫色便利贴,咒语后面写着:(水系束缚性咒语,捆缚水汽)
便利贴一共记录了水系、火系、土系、木系、风系、冰系、雷系、空间系咒语。她全部试了一下,只有水系响应召唤,而火系时起了鸡皮疙瘩,别的什么反应都没有。
在这个清晨,命运已悄然拐弯,一切都不可控制地驶向令人恐怖的未知之路——
古怪的清晨,云汐在这间诡异的四人学生寝室中,死寂地流泪。
“欢迎来到异能力的世界。”
即使这道声音出现时鬼鬼祟祟,即使她的情感难以名状,但她立即惊叫了出来,紧接着连珠炮弹似的发出一连串问题。
房间回响着诡异大笑,它尖叫:“我又发现你了!”
云汐的嗓音已经几近失控:“你把我弄来这里要干什么?”
“死了一个又一个!”
“你说谁死了,是不是李茹?”
“又一个!”尖叫!
得不到正面回答的云汐彻底被激怒,大叫呛声:“李茹是表白失败自杀的吧!”很快控制住,“李茹暗恋郭澄希,这些我都听到了,你想干什么,她难道不是自杀的吗?”
一听声音轻轻笑,云汐便集中精神,她知道这道声音的主人准备答她的问题了。
“李茹已经被我杀死了。但我将超脱一切,杀掉禁锢灵魂的肉身,探索灵魂与山海的秘密。很快。”
她从声音中辨出一种与生俱来的高阶级的冷漠。
“扯淡,你弄我来这是为了杀我?说人话,你弄我来这里干什么,给我说清楚!”
她喊:“回我话啊!人呢?”
她又喊:“说话啊!”
到了最后,山海、灵魂,尖锐的恶意,以及脑海中突然闪现出奸诈的红色眼珠,令云汐顿时毛骨悚然,不知不觉间身体竟发生了改变。
现在,她可以虚弱地活动起身了;现在,那道鬼祟的声音来自她的体内,怀揣它不可告人的黑暗意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