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番外 隐居日志（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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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猊给我的惩罚，除了三天没下床外，还让我吃了五天的萝卜缨子。天知道，连吃五天的猪食是种什么折磨，尤其是对我这种从小衣食无忧的人。
小沙子倒很会享受，一边叫着“爹，抱抱”，一边喊着“爹爹，亲亲”，愣是把我和金猊改造成了奶爸。
好吧，我承认每天看见小沙子黏金猊会让我很不爽，但金猊看见小沙子黏我，他也不爽。只有这个小东西很开心，惬意地夹在我们两人之间，左拥右抱，完全是个被宠坏的孩子。
三人勉强挤一间小竹屋，整日吵闹不堪，却是很自在。小沙子便在金猊的脏话熏陶下逐渐成长，时而乖巧伶俐，时而蛮不讲理。金猊倒是渐渐接受了小沙子，嘴上仍说着讨厌小妖精，行为上却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小孩，任劳任怨地养着他。
一个月后的某天，小沙子绕着溪水边跌跌撞撞地跑着玩，我和金猊一如既往地站在菜园子旁为晚饭吃萝卜还是青菜的问题争吵不休。
“萝卜炒青菜。”我耷拉着眼皮，坚持不懈地重复着这句话。
“青菜炒萝卜！”金猊高亢的声音又一次压下了我的。
“萝卜炒。”面无表情，沉稳淡定。
“青菜炒！”金发冲冠，怒火欲燃。
“萝卜。”
“青菜！”
……
其实谁都清楚，无论怎么吵，晚上吃的还是青菜萝卜。只不过为了增加点乐趣，感情是越吵越好。
金猊的声音太大，难免压下了其余的声音。所以，当我们吵完时，才听到有个孜孜不倦的声音从一旁竹林传来：“请问……”
我转过头，发现了那个一身华贵的不速之客：“是你？”
来人似乎等了很久，一直在等我们吵完。他一整仪容，神清气爽地向我抱拳作揖，翩翩风度一如从前：“天玄特来此拜见高人。方才闻得高人谈吐从容，俊逸非凡，气度如屏世俗污秽，当真是有仙风道骨。”
我咳嗽一声，淡淡而笑。十夜的转世也真是有才，吵个架被他说成超脱。要是打个架，他是不是想赞赏我豪爽？
金猊不动声色地揪住我胳膊，在我耳畔恨恨言道：“这个又是谁？！都闯到家里来了！”
我凑过去，对他耳语：“十夜的转世，来讨债的。”只怪我欠得太多，这回可得连本带利慢慢赔。
天玄四下打量一番竹舍，不由得长叹：“世外桃源哦……真是参禅悟道的好地方。”
“在这里参禅悟道？”我不禁笑道，“清幽之地只能参禅。要悟道，还得去外面。越是杂乱污秽的地方，悟出的道就越深。”言下之意，同学你快走吧，改天再来拜访，否则身边又要火山爆发了。
哪知天玄竟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夜似的深瞳亮若玄星，他提起衣襟向我叩拜：“闻君一席语，胜读十年书。天玄不才，望高人垂青，收天玄为徒！”
果然……开始讨债了……我头疼……
“好，很好。”金猊半眯着金眸，斜瞪着我不放。第一次发现，他竟冷艳得如此令人心醉。
“高人肯收天玄为徒了吗？！”那小子欣喜若狂地仰首望我。
金猊扬起头，高傲一笑：“收了，我替他收了。”语毕，他微一侧首，贴着我的耳畔狠狠发话：“我让你还债，美不死你的！行，你就在我眼皮下还，要是敢偷吃，哼！”
“我这辈子就吃过你一个，别人我没兴趣。”欲哭无泪地辩驳两声，又摆正了面孔看向天玄，“收你为徒自然可以，不过，你需得修正心术，以天下苍生为重。”
天玄虔诚合眼，双手着地屈膝而拜：“谨遵师傅教诲。”
深邃的夜瞳抬起，凝望于我，恰似曾经深黯难测的夜空。
教书，我不会；传道，没经验。
望着竹舍窗口的莹玉棋盘，我恍惚记起鲪悔是借棋局教导十夜的。但是……我懂个屁的围棋啊！思揣半晌，我翻出一张白纸，在上面圈圈画画，又削了些竹子，切成小块。最后把这些东西一股脑平铺在棋盘之上，叫上金猊，小沙子，四人一起围桌而坐。
“师傅，这是……？”天玄很有涵养地盯着桌上稀奇古怪的东西，悉心向我请教。一旁金猊显然见过这东西，不屑地别了眼神望风景。小沙子舔着一团麦芽糖，对眼前的东西丝毫不感兴趣。
我弯起食指，指节敲了敲棋盘，清清嗓子发话：“如今天下已安定，再谈围战之术也不合时宜。现在应当教你如何飞黄腾达，借他利己。来，我教你们这棋的规则……”
我唯一会下的棋，就是这东西了……只要不是傻子都会玩的，飞行棋……
于是四人轮流掷骰子，棋谱上飞机横冲直撞，玩得倒是很尽兴。
天玄却像是得了很大教义似的，深瞳闪耀，似乎悟出了许多道理。我坚信，即使我胡说八道，他也能从中悟出治国之道。因为他是十夜的转世。
日暮之时，天玄深深一拜：“多谢师傅施教，今后天玄每月必来听师傅教诲。”
我点了点头，凑过去轻声说：“下次来，记得带点白菜。”萝卜青菜我吃够了……
天玄依然笑容大气，连连答应着。末了，还不忘俯身在我耳边轻语：“师傅，我喜欢你。”说完，留下一串爽朗的笑声走远了。
我尚未作出反应，正在嚼松子糖的小沙子忽然转身大喊：“爹，有人说他喜欢爹爹！”
听得咔嚓一声脆响，我立刻垂了头哀叹，又不知什么东西遭了金猊的毒手摧残。
深秋入林，竹叶染遍金黄。
天玄每月来一趟，这小子很会奉承人，每次来必送上各色蔬果鱼肉，还有各种糖果，帮我们彻底摆脱了青菜萝卜的生活。
小沙子的身体一直在长。到了秋天，他已长成了七八岁的小孩模样，俊俏的小脸活泼灵动，琥珀的眼睛溜溜转，一口叫爹，一口喊爹爹，一边要抱，一边要亲，跟我们腻歪得不像话。
过了许多天，我隐隐感觉到有些不对劲，悄悄问金猊：“已经一个月了，小沙子……好像没怎么长啊……”按理说，他应当十天长一岁，直到成年。
金猊蹙了眉：“我也觉着呢……该不会是那螺壳的问题吧？”
“先天缺陷？”我不由得紧张起来，“找医生给他全面检查？可他除了年龄不长，其他都很正常。”
“凡人医生哪懂这些，”金猊不耐烦地打断我，揉着头想了想，“过两天是中秋，那群家伙肯定要来串门……到时候直接问鲽梦！”
中秋节，这片竹林小舍一向热闹得反常。鲽梦携了昭颜，早早地到了。两人均是水蓝缎裳，执手并肩，笑语吟吟。想想我跟金猊两人大吵小闹的，真羡慕这一对。
金猊把小沙子关在屋里，拽着我一起去质问鲽梦：“喂，妖精，我有话问你！”
鲽梦凤眼如秋波，盈盈挑转风韵：“真是奇了，八公子居然请教在下？叫在下受宠若惊哦。”
我连忙拉回金猊，淡淡笑道：“鲽首领谦虚了。我们不过想知道，鲛王为何非得用王灵贝育生？换成别的不行么？”
“当然不行，”鲽梦嗤笑，“不融注王气，怎么传承鲛神血脉？更何况，不在王灵贝中生长，只怕会有缺陷哦……”
“如果换了田螺壳……”金猊咬着唇念道，已预知了什么。
鲽梦上下打量金猊一番，随即延伸一凌，发现了秘密：“你该不是拿九儿的螺壳去……？！你可真是胡来！”
昭颜一扫我和金猊无言的模样，禁不住掩唇嬉笑：“你们生出了一个小孩？哈哈，拿螺壳？哈哈哈，这孩子长不大啦！”
“不是吧……”我的间歇性嘴角抽搐又犯了。
“哼，”鲽梦潇洒地一撩长发，笑容中透着几分幸灾乐祸，“螺壳虽说有龙子的灵气，但仍不足以育成一个婴儿。那孩子呢？估计他只能长到七八岁，再也长不大了。”
竹舍砰地一声响，小沙子撞开门跑了出来：“爹，爹爹！小沙子也要出来玩！”
小沙子匆匆跑过，却被金猊一把拽回怀里。鲽梦望着小沙子柔柔一笑，惊艳四方。小沙子痴痴望着他，一时忘了说话。
金猊像个护崽的老母鸡，把沙子塞进我怀里，挺身挡在鲽梦眼前：“喂，警告你，这孩子是我们养的，你少打他主意！”
鲽梦缓缓侧身，笑溢清香：“我知道我知道，他又不是灵贝育出的正统血脉，灵力也低劣了不少，没有资格统领我族称王。放心，我不会把他偷回海宫奉为鲛王的。”
“算你识相！”金猊扬首傲然，“长不大也好，省得某人天天盼着重温旧情，现在好死了那花花肠子的心吧！”黄金瞳眸如耀灿金，凌厉之意化作金芒直朝我刺来。
我故作一无所知，捏着小沙子的脸，逗得他搂着我脖子咯咯笑。
不远处溪边水声激昂，渐而传来隐约说话声。
“他们也到了。”金猊张望一番，转身回屋，“小螺，你先去，我去准备吃的。”
“八公子倒像个贤妻良母哦，”鲽梦挽起昭颜的胳膊，随我一起往溪边走，“今晚吃什么？不会又像去年那样吃青菜萝卜吧？”
“爹和爹爹做了好多月饼！还有西瓜呢，跟爹爹一样甜！亲亲！”小沙子扒在我身上不肯撒手，头一伸，在我唇上响亮地亲了一口，仿佛吃了大块蜜糖。
我放下小沙子，带着他们绕过菜园，只见溪边横竹旁已有人等待。见了我们，立即喜笑颜开。
“九儿！”六哥比以往更加风韵动人，拉着身边的鲪悔涉水而来，“九儿，你怎么瘦了这么多……”
鲪悔跟鲽梦寒暄几句，还不忘用杀人的眼光瞪我。
六哥执了我的手，怜惜地抚摸着我的脸：“八弟又欺负你了？他还给你吃萝卜青菜？真是的……”
小沙子挣扎着跳出来，一巴掌打开六哥的手：“不许碰我的爹爹！”
“筱儿！”鲪悔连忙抱回六哥，心疼地揉着他被打红的手，“疼吗？早让你别跟椒图亲近，这家伙周身都是刺。”
“不许说九公子坏话！”一旁响起鲤芳的尖声叫唤，小丫头有了几分女人味，身姿曼妙如柳。
七哥睚眦搂着她的肩膀，春风得意地跟我打招呼：“芳儿被封了神侍官职，现在可会教训人了。等着吧，没多久玉帝就会给我们指婚。”
鲤芳扬起小脸，朝七哥吐着舌头：“谁要嫁给你！”珠翠缀饰着她的天真烂漫，青春得让人舒畅愉悦。
“对了，”七哥捏了捏芳儿的鼻子，把她的小脑袋摁回怀里，转首朝我神秘一笑，“今晚还有位稀客哦。出来吧，五哥……还有五嫂……”
“别瞎起哄，什么‘五嫂’！”饕餮嗔怒着从溪边一株筼筜后走了出来，清俊秀颜仍泛着潮红，唇边不知为何破了一小块，隐隐血丝洇得朱唇艳丽无比。
饕餮身后还跟了个妖艳男子。一脸狐媚的狡黠笑容，长发及踝，胸前领口敞了大半，露出媚惑醉人的冰肌玉骨。尤其是那微翘的樱唇，印了淡淡一丝血，丁香小舌满足地舔舐着，仿佛仍在回味这绵长的美妙。
众人把两人从头到尾看了个遍，均选择了心照不宣的无视。敢情这两人躲在那里偷吻来着，甚至激烈地咬破了唇……
“恭喜五哥活着回来啊，”我笑道，“你这失踪的日子可真长啊。不过也值了，讨回来这么一如花似玉的美人哦。”
“才不是！”一向正经的五哥经不起我们这番调笑，渐有肃穆之气的清秀容颜又慌了神，“我跟他什么都不是！”
冷月媚眼如丝，含韵泛情，纤指挑起一束长发抚弄着，姿容娇艳惑人：“是啊，龙神五公子哪里肯要我……玩弄过了就丢掉，可怜我的清白贞操都毁在这薄幸之人手上……”说着，盈盈眼波欲滴下泪来，纱袖半掩了唇，委屈得楚楚动人。
“我……”饕餮恼也不是，急也不是，憋得满脸通红，“冷月，你不要血口喷人！那天明明是你给我下药……”
“五公子怎能这样推卸？”冷月掩了面，似在轻颤而泣，一头栽进身边鲽梦怀里哭诉，“在座的谁不知道五公子是御药之神？冷月怎么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五公子自己乱了性……把冷月给……还说冷月的不是，真的好伤人家的心……呜呜呜，鲽首领，冷月已是残花败柳，还惨遭污蔑，已无处容身……首领就收纳我吧……”
众人无不汗颜。饕餮，遇上这么个主，算你倒霉。
“行了，我会负责的！”五哥快哭了，只得上前把冷月哄回身边。家丑不可外扬，堂堂龙神，怎么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丢人！
冷月柔媚地偎进饕餮怀里，盈盈泪珠仍挂在莹玉似的脸上，依稀可见朱唇扬起一抹得逞的坏笑。这辈子，他缠定他了。
手边一紧，我低头去看。小沙子一脸期待地拽着我的手，琥珀的眼睛亮晶晶的。我淡淡一笑，俯下身子将他抱起，任那小东西搂着我的脖子闹着要糖吃。
“喂，溪边的王八蛋们！”不远处竹舍小窗被打开，金猊探出了头，“滚进来吃饭！”
众人哄笑一片，纷纷拉上自己的另一半，绕着乱石小路去竹舍。
圆月高升时，竹林酒酣人喧，纵使夜空静谧同幽风，佳人成双仍不散。
作者有话说
第71章 番外 隐居日志（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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