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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十六章 竹林听风 ...

  •   亲眼见着了那个戴着黑玉面具的男子,我顿时觉得脸在抽筋。
      十夜,你究竟是谁,身边妖精这么多。
      一个澜姬还嫌不够,这又冒出个鲛族洛部首领兼大祭司鲪悔。
      我往碧竹后躲了躲,倾耳细细听去。
      风声淡淡,竹叶飘动声若清泉。
      “时间过得真快,已经二十年了。”鲪悔收回目光,凝视着眼前人,“记得二十年前,你还是个顽劣幼童,误打误撞地闯进了这里。”
      十夜谦雅一笑:“二十年前,我拜你为师;二十年后,你我却成至交之友。”
      鲪悔捻起一枚棋子,淡道:“再来一盘。”
      棋子落盘,声似碎玉。
      “二十年了,你助我夺霸江山,平定四国;又教我治国之道,君临天下,”十夜执起白子,落棋有声,“我的心,一直都只为这片江山。”
      “所以,你的心里缺了情,”黑子跟落,“想你后宫三千佳丽,却无一人入过你心。”
      十夜淡雅地弯起唇角:“那些贪图权贵的女人,不值得我看上一眼。纳她们为妃,不过是为了笼络她们背后的势力。如今后宫争风吃醋,我早就倦了。”
      “好一个无情人。”鲪悔似赞犹叹,声音冷得不带丝毫感情。
      “只怪那些女人太天真,已经毫无利用价值却仍盼着我去宠幸,”白子在他指间映射出一个光点,映出他淡淡的笑颜,“也只有澜姬懂我的意思。”
      黑子叩在棋盘上,与白子平分秋色。
      “澜姬是个不错的女子,既不邀宠,也不争宠。虽然我尚不清楚她的目的,但她与我倒很默契。”十夜叹了一声,“当初带她入宫,纳个妖精为妃,看来是做对了。”
      我在屋外愣了愣,十夜是知道澜姬的身份的。
      “你利用了她这么久,对她也毫无感情么。”鲪悔落棋,抬眼望向十夜,“你也清楚,澜姬为你做了不少逆天之事,她命数将尽。”
      “是啊,真有点舍不得她,”十夜不在意地笑笑,“不过最困扰我的人,是他。”
      “你想利用他?或者,你想得到他?”黑子重重地叩在棋盘上。
      十夜挑开额前一缕发丝,俊颜有些迷离:“以前都是对女人下手,偏偏他是个男孩……每次面对他,总觉得很奇怪……你知道,我不是断袖。”
      “可你的心,却是为他而乱。”黑玉面具后的声音沉静淡漠。
      笑而不答,十夜静静地看着棋局。
      “你的命中一直缺了情,你想让他为你补上么。”又一枚黑子落下,正把些许白子围住,“看,一提到他,你的棋局便会脆弱不堪一击。”
      十夜沉思半晌,闭目凝神。片刻,他重新睁开了眼:“我懂了。”
      鲪悔捻起一枚白子,放入十夜掌中:“将‘它’执于掌心,才会为你所用;放任不管,只会引你误入迷局。”
      如同一番楔语,深深刻入过往竹林的风中。
      我似懂非懂地听着,直觉告诉我,十夜口中的“他”,指的是我。
      “你用了‘凝夜墨’?”远远地听见竹舍中鲪悔的声音。
      “是,”十夜答道,“不过,这似乎对他不管用。”
      鲪悔沉吟:“或许他早已心有所属,凝夜墨也奈何不了他。夜,你切记,即使无法让他死心塌地地爱上你,你也不可因他而动情。”
      “我不会。我的心里,只有江山。”异常坚定的声音,风过处,却暴露了坚定后的一丝犹豫。
      “你很希望他爱上你,这会使他听命于你,对么,”鲪悔揭开十夜掩饰的话语,“若是这样,你不妨对他用些迷心媚药,好早日达成目的。”
      屋外的我顿时脸拉得老长。这混蛋,什么阴损招数都想得出。
      忽然听得十夜一阵爽朗笑声,很是潇洒豪迈:“我可不用那种东西,你知道,我一向喜欢去征服。若是征服不了他,这片江山,我不要也罢!”
      我暗叹一声,要征服我这个废物还不容易么。我没钱没权,又失了灵力,奉行逆来顺受的行为准则,根本就是个社会底层的小渣滓。脸皮厚、神经粗、脑子钝,一向是我的优点,征服我简直易如反掌哪。
      清风徐徐穿过竹林间的空隙,把一汪碧湖晕开一片涟漪。
      我想我该离开了。

      踏着一林竹叶,我悄悄潜回马车,躺在卧榻上,继续闭目养神。
      事实太复杂,我想逃避。可我逃不掉,只能硬着头皮去面对。
      不多时,十夜果然回来了。
      他进了马车,淡淡地对车夫说了声“回宫”,转身走向我。
      车子被拉动前行,他坐在我身旁,似乎看了我很久,继而抬手抚上我额间的紫印。
      不知是不是错觉,在他冰凉的手指触上额印的一瞬,我竟觉得那印记燃烧般地疼了片刻。那种痛,难以承受。似乎是那印记在告诉我,这个男人注定会成为伤痛,烙进命数的纠葛间。
      我不想睁眼看他,懒得再故作天真地追问他去了哪里。我和他,似敌非友,之间的距离越远越好。
      十夜似乎也累了,倚靠在榻旁,没有叫我。
      或许,他也有着与我同样的想法,懒得再费力气勾引我。
      马车辘辘而行,直到进了宫门,十夜才轻柔地唤醒我:“小螺儿,到家了。”
      我半睁着惺忪的睡眼,迷迷糊糊地应了声:“哦——”揉揉眼,我翻身坐起,伸个懒腰站了起来。睡过片刻,头还有些晕乎乎的,脚刚沾地,腿却一软,整个人毫无预兆地斜着摔去。
      “小心。”十夜顺手托住我的胳膊,扶住我下坠的身子。
      “谢谢。”我站直了身子,不经意抬头望了一眼十夜。
      没有戏谑调笑的表情,此刻的他,有着那片竹林的淡雅沉静,点漆似的眸子散发着黑夜的气息。
      大概,这才是他的真面目。
      “我回御膳房了。”低下头,我掀开车帘,径直跳下车。
      “去吧,”他也下了车,唇角上扬,勾成一抹笑意,“记得早点来送晚膳。”

      我悠闲地逛回了御膳房。推开门,迎面而来一股呛鼻的气味,仔细一瞧,屋里雾气弥漫,隐约能瞥见古铜锅前小陶的身影。
      捏着鼻子凑过去,我看见了他在熬制的那锅东西,鲜红一片,味道呛人。这家伙,专趁这里没人的时候熬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又在熬什么?辣椒水?”我嗅了嗅,这味道比芥末还恐怖。
      “给金猊的最后一味药,”小陶瞪我一眼,“以化解他体内的炎火。”
      “哦,”我顺手拿起灶台边的黄瓜,张口就啃,“你知道皇帝的背景身份么?”
      “皇帝?”小陶漫不经心地答道,“他就是凡人一个,非仙非妖。怎么,你对他有兴趣了?”
      “暂时没兴趣,”我朝他笑了笑,“今天我发现一个会让你非常感兴趣的人,哦不,是妖。”
      “谁?”
      “鲛族祭司,鲪悔。”
      “当!”小陶手中的勺子落了地,他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盯着我:“怎么可能?他已经失踪近一百年了,除了鲛精偶尔会见到他,天界根本查不到他的下落!”
      咦?根据今天我偷听来的东西,说明鲪悔在那个竹林山谷至少住了二十年。或者说,天界之所以查不到他,是因为天界查不到那个山谷?
      “你怎么会见到他?”小陶皱起眉头审视我。
      我把经过说了一遍。
      小陶伤脑筋地揉了揉额头:“他竟然在人界培养了一个傀儡!看来他想借人界的力量混淆天界视线,妖族好趁机从中作乱!这下麻烦了……”
      “我早就觉得麻烦了。”咬了口黄瓜,我接着说,“貌似我已经暴露身份了,逃也逃不掉。要不你带金毛撤吧,死我一个废物没关系。”
      小陶伸手搡了一把我的脑袋:“胡说什么呢。哪怕我死,也绝不让你少一根头发。”
      “真的?”我把黄瓜叼在嘴里,傻笑着凑过去,“万一少两根头发呢?”
      “你呀,”小陶点了点我的额头,清澈的眼中漾起怜爱,“怎么变得如此无赖!难怪金猊做梦也不忘骂你!”
      “他今天又骂了什么?”
      “哦,我想想,”小陶托着下巴念道,“不,许,离,开,我,椒,图,你,这,该,死,的,死,田,螺。”
      不许离开我。大概这才是金猊想对我说的话吧。
      心底百感交集,竟说不出一个字。金猊对九儿是温柔的,恳求着他留下;对我却是野蛮的,强制地逼我留下。相比之下,他到底对谁比较好呢?
      烦死了,不想了。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它去吧。
      “我得尽快完成那件事了……”小陶喃喃自语,继而对我说,“澜姬命数将尽,她最近一定有所行动。盯紧她。”
      我机械地啃着黄瓜,机械地点头,继续我机械的生活。

      隔日,我应付完了十夜,提着空的食盒一路小跑回御膳房。
      路经御花园,我习惯性地撇头往里瞅瞅,不经意间发现池塘边的花丛中有蓝色的衣角恍然一闪。
      碧若海湖的蓝色,轻盈华丽的冰绡布料。穿着这种衣裳的,整个宫里只有澜姬一人。
      我跟了上去,蹲藏在花丛湖上边,悄悄向花丛深处望去。
      似乎不止一个人。除了澜姬,还有一个躬着身子的太监。
      “消息准确么。”澜姬压低了声音询问。
      “回娘娘的话,千真万确。”那太监尖着嗓子回话,“就在青沙山下。那边的村民都知道那个神贝,据说每到月圆时分就会发出金光……应该就是娘娘想找的……”
      “哼,月光贝也会发光,你怎么知道那个神贝就是本宫要的?”澜姬似乎不屑于这个答案。
      “娘娘,据说那神贝是百年前渔人从海里捞出的,大得可以装下一个婴儿!”那太监急忙分辨,“青沙村的人把它当成宝,供在青沙湾,一定是个神贝!”
      澜姬皱了皱眉:“贝壳上有没有什么奇异的符文印记?”
      “有,探子回报,说是个类似上古图腾的花纹,画的似乎是个鲛龙……”
      “够了,”澜姬抬手打断他,眉间舒展,似笑非笑,“就是它了。要把它弄来,最多需几日?”
      “青沙村距京城甚远,少说也得大半个月……”
      “这么久……”精致的眉眼恍然露出一抹哀伤,蓝鳞光彩若冰,“等不到那一天了……”
      “娘娘莫急,奴才让人加紧送来给娘娘。”太监巴巴地讨好她。
      澜姬摇了摇头,声音轻柔惨淡:“把它的具体方位告诉本宫,你们不用去取了。”
      太监从袖中掏出一张薄纸,递过去。
      眼前杂乱的花枝草叶遮住了我的视线,我不由自主地抬头探去,却一不小心拉动了一枝花叶,发出沙沙的声响。
      “谁!”澜姬闻声望来,“抓住他!”
      我还未来得及起身逃跑,那个太监抢先一步冲过去,拨开花枝,一把捉住我的手腕。
      唉,平时不锻炼,体育太差,直接导致我被人逮。而且对方还是个太监。
      一抬头,直接对上澜姬惊诧愤恨的目光。
      “是你!”蓝鳞美人神情复杂,似乎她最不想见到的人就是我,“你全听见了!”
      “不好意思,耳朵长在我这儿,它想听,我也没办法。”我干笑两声,抽回自己被捏痛的手,转身欲溜,“我还有活要干,不打扰了。”
      一脚刚跨出花丛,肩上陡然一沉,搭上了一只雪白细腻的手。回头一瞥,澜姬阴狠的目光就在眼前:“你觉得我会放你走么?”
      “你说过不杀我的。”我逼自己笑得风清云淡。
      “我现在反悔了。”她妖媚一笑,指间加力,想将我拖进花丛。
      生死关头,我索性咬紧牙,甩臂打掉她摁住我的手,拔腿就跑。
      澜姬恨恨地瞪我一眼,既而阴冷一笑,抬手至胸前,指间扣动,两旁花丛的藤蔓竟蛇般地向我蠕动而来!
      脚下一软,一条藤蔓勾住了我的脚踝,我摔倒在地。澜姬的指甲忽地暴长一截,宛如一柄利刃!眼看她离我越来越近,千钧一发之际,我转头竟瞥见御花园边有一队侍卫经过!
      “侍卫大哥,来喝杯茶啊!”我扯着嗓子大吼一声。澜姬一惊,回首看见了那些侍卫。侍卫闻声相望,见到我立刻跑了过来。
      一下子出现这么多人,澜姬慌了手脚,赶紧撤了法力,调整自己狰狞的面目,别过头假装欣赏风景。
      我舒了口气,从地上爬起,看着那些面容冷峻的侍卫向我走来。
      “你就是御膳房的小螺?”一个侍卫上下打量我一番,“找了你很久,跟我走吧。”
      “唉?”
      “快点走。”另一个侍卫推了我一把,“贵妃娘娘想吃糕点,点名让你去送。”
      “啊?!”
      我今天是跟女人犯冲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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