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路天师》夜染思

90、三十二

　　刘衡从左胸前的衣服袋子里掏出一包烟，拿了一根出来，可惜打火机连续打了好几下都没打着，刘衡啧了一声：“这破烟，又受潮了。”
　　他毫无兴致地把受潮的香烟整包往外一扔，两手放在膝盖上，扭头看着林姜：“现在知道是谁坑你们了么？”
　　林姜撇撇嘴：“你们早就策划好的？”
　　“那当然。”刘衡习惯性把右手往嘴边一伸，随后想到香烟都受潮了，只好放下手，继续说：“也别怪我们，谁让你命就是这样的呢？”
　　林姜讥笑道：“你是在这深山老林呆久了，没听说过一句话么？我命由我不由天！我的命是怎么样的，与你无关。”
　　刘衡冷笑：“你现在的命在我的掌控之中，由你？做梦去吧！”
　　林姜虽然受制于人，但气势上并不输阵，当下站了起来，指着自己说：“你可别忘了，你们辛辛苦苦布了这么大的一个局，最终目的是想要我的魂魄来开启圣地的大门，我要是现在就死了，你的辛苦不就是白废了么？”

　　林姜说这话并不是在逞强。毕竟和陈祁南还有胡九墨一起经历了不少非常人的体验，除了一开始看到周江并没有死的短暂惊恐之后，林姜很快恢复了冷静，分析起了目前的状况。
　　现在最重要的是保住自己的性命，随机应变。林姜觉得周江他们不像对待其他人一样立刻杀了自己，收集魂魄，而是宁肯带着自己进入圣地，这当中必然是有他们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
　　最大的可能性，或许就是在这第五个魂魄的处理上。
　　之前刘衡透露过，第五个人选的要求是□□与魂魄没有完全融合，或许是因为需要这第五个人选在圣地门开启前的一瞬间死去，魂魄离体，肉身被圣地中的未知名的怪物所占据。
　　刘衡和周江他们费尽心机，收集齐了青龙朱雀白虎玄武四象，不可能在第五个魂魄上面吃跟头——这也是林姜此时最大的依仗。
　　果然，刘衡咬牙切齿地看着林姜，却不敢多说什么再刺激他，生怕林姜突然就脑子一抽做出傻事来。

　　“林姜，你以为我不敢杀你么？”周江提着唐刀走过来，夜雨将唐刀上的血水冲刷到地上，一路走来，混入血丝的雨水打在地上，说不出的寒冷。
　　林姜正奇怪着刘盼去哪了，突然听到旁边刘衡笑着问：“事情办完了？”
　　“恩。”周江右手握着唐刀，左手食指与中指并拢，擦过刀身，“傻女人真是好骗，我本来还想了好多万一刘盼反抗该怎么办，没想到就这么一刀杀掉了。”
　　刘衡啧啧两声，摇着头道：“好歹人家是你的女朋友，和你好过一场，你这么说也太薄情了。”
　　周江俊逸的脸配上残忍无情的笑容，在雨夜之中说不出的阴测测：“什么好过一场，不过是看在她是一个玄武象而已。不过她可真好骗，也不枉费我费尽心机哄着她，让她把林姜带过来。”
　　林姜在一旁听着，才明白那唐刀上的血迹竟然是刘盼的。想到之前周江面对刘盼时那种神情的目光，再对照他做的事情，林姜禁受不住雨夜的寒风，冷不丁打了一个寒颤。
　　“怕了？”周江察觉到林姜的小动作，把从刘盼身上拿下来的林姜的背包扔到一边，唐刀也不再入鞘，直接用刀尖指着林姜：“还想死么？我帮你一把。”
　　唐刀刀尖处传来的寒气让林姜背后发凉，他的目光掠过草丛，随后扯着嘴角说：“我又不想死了。”
　　周江冷笑一声：“不想死就乖乖听话，嘴巴不要那么贱。”
　　刘衡站起来打圆场：“好了好了，时间差不多了，既然玄武象的魂魄也到手了，我们就赶紧过去吧。”
　　周江的刀尖仍然指着林姜，眼睛黏在林姜身上，丝毫不敢大意，他冷冷地分配好任务：“你先走，林姜走中间，我走在最后。”
　　刘衡无所谓，反正这里的地形他是三人当中最熟的，当下就走在最前面带路了。
　　林姜无奈跟上，他似乎非常害怕走在他身后的周江，时不时就扭头看看周江是不是还拿着唐刀指着自己。

　　周江自然没有想到，在他的身后，一只深褐色的断手悄悄地在草丛中爬行，张开的五指好比一只灵活的蜘蛛，拖着一小节手臂，就好像是一条略长的尾巴。
　　深褐色的手指触碰到林姜背包的一瞬间就停了下来，三秒之后，那手像是遭到了一记猛烈的电击，手臂剧烈地颤抖。
　　手指灵活地拉开背包的拉链，钻进背包里摸了一圈，出来的时候手里就攥着林姜的那支毛笔。
　　断手以大拇指和食指当做双脚，剩下的三根手指则抓着毛笔，顺着草丛边悄悄跟在林姜等人的身后。

　　三人走了一段路，刘衡停了下来：“到了。”
　　林姜抬头，眼前是一个比之前那座石碑更加巨大的石碑，几乎高耸入云，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看不懂的文字，林姜只看了一眼，就觉得眼前一片晕眩。
　　刘衡笑着说：“这东西可不能多看，是当日西王母留下来的东西，上头都是镇压凶兽的符咒，端得厉害，普通人多看一眼就会七窍流血。”
　　周江在一旁不悦地说：“别废话了，抓紧时间。”
　　刘衡讪讪一笑，推了一把林姜，把人带到石碑下面，随后拔出一把短刀，在林姜的咽喉处来回摆动。
　　周江则站到了林姜面前，唐刀向前一横，手指飞快擦过刀身，大喝一声：“来！”
　　东南西北四个方向上钻出了一道青烟，那青烟雨打不散，逐渐聚拢成四个人形，正是傻子阿牛，村长刘民，刘盼，以及篝火晚会上林姜见到的那个小孩。
　　周江收回唐刀在身侧，口中念念有词，四道魂魄开始扭曲，他们的脸有的迷茫，有的痛苦，有的憎恨，有的哀怨。四个魂魄以身体为圆心开始旋转起来，四肢与头颅螺旋状旋转着被吸进了圆心当中。

　　四粒成年男子拳头大小的青色魂珠向林姜飘来，分散在林姜前后左右四侧，刘衡这时候已经退开，而周江则重新将唐刀横在了胸前，双目注视着林姜，一边口中念念有词，一边手指缓慢擦过刀身。
　　就是这时候了！
　　林姜右手向旁边一伸，一直潜伏在旁边草丛里的断手突然一跃，三指松开，毛笔依着惯性飞向林姜！
　　林姜伸手接过断手递来的毛笔，就地一滚，恰好躲过刘衡的断刀。
　　林姜没有犹豫，起身后，迅速在空中写下一个“刀”字。这“刀”字立刻分作了两半，一左一右闪电般攻向刘衡。
　　以丿为主攻，攻击刘衡的正面，而剩下的部分则绕到了刘衡身后，趁着刘衡一时不备，勾住了刘衡的咽喉！
　　刘衡只觉得卡住自己喉咙的并不是普通的墨汁，而是锋利的乌金，稍一挣扎，那黑色的粘稠液体就在他的喉咙上撕开了一条口子。

　　暂时克制住刘衡，林姜并没有松口气，因为另一边，周江已经提着唐刀袭来！
　　林姜这几个月被陈祁南带着锻炼的效果总算显示出来了，他一个下腰，唐刀恰好擦着他的鼻尖扫过，随后林姜只觉得脚背一疼，哎呦一声倒了下去。
　　原来是周江眼看着唐刀落空，急中生智一脚踩在了林姜左脚上。
　　林姜甚至来不及站起来，唐刀又一次袭来！
　　他干脆在草丛里连续滚了好几圈，周江来不及追赶，只能看着林姜站起来，随后快速在身前写下一个“网”。
　　“网”融入了雨水，迅速膨胀，化成丝丝黑墨，在空中相互交缠着，逐渐向周江蔓延。
　　周江不慌不忙，提起唐刀当头劈下，气刃扫过那黑丝团，将黑丝团从中劈开，劈成了两半。
　　看不见的气刃余力未消，等林姜感受到气刃扫起的那股风时，已经来不及了。
　　气刃打到林姜身上，将林姜打飞三尺开外，而毛笔也滚落到了一旁。

　　林姜慌忙去捡，周江又怎么可能给他这个时间！他飞窜到林姜身旁，唐刀劈下！只差一寸，林姜的手指就不保了。
　　周江抓住林姜的短发，强行把人从地上抓起来，恶狠狠地威胁道：“想留个全尸就不要挑战我的耐心。”
　　林姜喘着气，只能被周江推着来到石碑前。
　　那四颗魂珠已经躁动不安多时，绕着林姜飞舞，时不时想要上前碰碰林姜，却又被周江手上的那把唐刀所散发出来的戾气吓退。
　　周江举起唐刀，对准了林姜的脖子：“乖乖站好，给你个痛快。”

　　唐刀砍下！
　　只听到一记金玉之声，林姜并没有感受到任何的疼痛。他睁开眼，才发现那只断手跳了出来，张开五指，牢牢地把唐刀刀身捏在手心当中。
　　林姜自然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没了毛笔，他就直接上去肉搏，一拳打在周江小腹上！
　　周江果然吃痛，连带着握着唐刀的手抖不稳了，林姜再接再厉，专门挑周江身体的弱点下手。

　　“可恶！”周江双眼通红，他双手握住唐刀，上下挥舞，那断手也随之上上下下。
　　嘭！
　　唐刀打在石碑上，断手被摔得四分五裂，再也没办法束缚住唐刀了。
　　解决完这边，周江也不含糊，忍着痛踹了林姜一脚，随后挥着唐刀砍向林姜！
　　原本被吓得躲到一旁的四颗魂珠突然暴躁起来，接二连三扑向唐刀，不顾唐刀对它们的伤害，化成四条青色的锁链缠绕在唐刀的刀身上。

　　咔嚓。
　　就在这时，原本高耸入云的石碑当中突然出现一条裂痕，裂痕如同一条上升的飞龙，迅速从石碑底部蔓延到了上端。
　　石碑从当中裂开，分做了两半，如同一扇门，慢慢向两边分开。
　　一个古装打扮的男人走了出来，他看到周江正在向林姜下毒手，也没有什么表情，只是右手一挥，原本被周江握着的唐刀就出现在了他的手上。
　　没了唐刀的周江不是林姜的对手，他很快被后者打翻在地，捂着肚子喊疼。
　　男人走到两人面前，将一旁的刀鞘捡起来，用衣袖擦干净唐刀上的雨水和血迹，随后回刀入鞘。
　　“这不是你能用的东西，我保管了。”男人淡淡的一句话，就把唐刀给没收了。
　　随后，男人转头看向林姜，眼神中透露着一点点的赞许：“虽然学艺不精，不过勇气可嘉。”
　　这个男人的脸有些熟悉，林姜很快明白过来，他不可置信地指着男人：“林、林、你、你、你是林泽宸！”

　　男人，也就是林泽宸，有些不高兴地皱了皱眉头：“这么指着你的先祖，成何体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