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路天师》夜染思

82、二十四

　　这时候还是上午，距离中午的饭点还要好久，当然不可能让这群人从早到晚一直呆在一起的，其余不说，光是一些生理需求就很让人难办了。
　　胡晶晶这时候从二楼房间里出来了，她悄悄地关上门，说王可云本来都已经哭得累了睡了，结果被楼孝利这大嗓门一吵，又睡不着了，偏偏她连下床走路的力气都没了，只能躺在床上继续哭，一直哭到现在，又睡了。
　　一群人当下就做鸟兽散了。
　　胡晶晶心软，虽然胆儿小，但架不住王可云一声声的哭泣，反正接下去所有的旅行项目全部都取消了，她也没地方去，就在一楼倒了杯水默默地喝着，喝完了又回自己房间收拾东西去了——这不是晚上一群女生要睡在一间屋子么？
　　而且等王可云醒过来之后，谁也不知道目睹了男友死状的王可云接下去会做出什么事情来，胡晶晶觉得自己还是应该有备无患来的比较好。
　　其他几个女生因为周江的死而后怕，她们既不想一天都呆在民宿里憋气，也不敢去太远的地方，最后一商量，决定一群人收拾一下在村子里随便逛逛也是好的。
　　当然了，这群人里没有包括刘盼。她从进了民宿的第一秒起就开始和其他人保持距离，一开始更是不遗余力地对准了其他人放嘴炮，要不是周文博最后看不下去出言制止，只怕一楼早就被她搅合得人心惶惶了。

　　至于男生们，他们还不至于害怕到非要成群结队才敢行动的地步。
　　比如楼孝利，虽说之前因为听到晚上的时候大家会聚到一起睡，独独撇下他，吓得就差没跪地求饶了，但这会儿还是白天，他疑神疑鬼的毛病一上来，就不肯和其他人行动了，也不敢继续呆在房间里，说是这房间不安全，一个人呆在里面，外面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随便收拾了点东西，包一背，就嚷着要去村子里找个开阔又热闹的地方坐一个上午。
　　孙军这几个人本来就是或多或少抱着那么点旖旎的小心思来的，结果这么点小心思还没生根发芽呢，就出了这么档子的事情，也都没了继续玩乐的心情。
　　有几个男生借口担心女生们会受伤，说是要跟着一起到处逛逛，女生们一想，对她们来说也没什么坏处，当下就同意了。倒是孙军，看那群女生里没有刘盼，而刘盼摆明了不想理会他，只好回房间补眠去了。

　　周文博这时候也没那么多精力一个个管过来，只是千叮咛万嘱咐交代这群熊孩子千万不要单独行动，不管什么情况都要保证有两个人以上，自己则匆匆出门，大概是去找村长刘民商量事情去了。
　　剩下林姜、陈祁南和王汉，这三个都是不怕杀人凶手的主。王汉本来就是漫无目的地在中国瞎晃悠，到处旅行，走到哪里是哪里。陈祁南则是接受了天师协会的委托，前一天去圣地里拍到了一些画面，整理过后已经在昨晚借了村民仅有的几根网线把资料都发过去了，现在也没什么事情。至于林姜，他本来就是出来玩的，现在没得玩了，一时半会也没了主意。

　　这三个站在一楼大厅当了回柱子，过了会还是林姜先开口：“师兄，你觉得这件事会是谁做的？封闭死者五官，让灵魂找不到通往黄泉的路，不像是普通人会做出来的。”
　　王汉也在一旁开口凑趣：“你们中国人不是人人都会中国功夫么？这种事情也应该基本常识吧？”
　　林姜白了他一眼：“谁跟你说中国人都会中国功夫的？”
　　起码在遇见陈祁南之前，作为战五渣的宅男，他连大学时候体育必修的一套太极拳都不能一口气打完。
　　陈祁南看着眼前两个又要开始斗嘴了，咳嗽了两声，说：“我们先出去走走吧。”
　　隔墙有耳，陈祁南还不想太早暴露自己的身份。
　　林姜对于他这个师兄的话基本可以说是言听计从，只说了一句“我回房间拿点东西”就跑上楼梯。王汉也无所谓，他还巴不得当一回侦探，过过福尔摩斯的瘾。
　　等林姜背着包下来了，三个就离开了民宿，朝着村子的某个方向漫无目的地走着。

　　大概是心中有所想，林姜脚步下意识地往周江尸体的发生地点慢慢走去。
　　不过他们并没有从周江的尸体上发现点什么。
　　事实上，他们压根没办法见到周江的尸体——村长刘民派了人把现场包围起来，四边都架起了架子，挂上了密不透风的防水布。
　　负责看管现场的几个村民老远就见到林姜几个人了，一见到他们，这几个原本还说说笑笑的村民一下子就变得严肃起来，一本正经地盯着林姜他们看，似乎是想在林姜等人身上盯出两个洞来。
　　“不许靠近！你们来这里做什么？”其中一个村民突然发难，上前挡住了林姜的去路，一把拿起放在一边的扫帚，对准了走早最前头的林姜。
　　林姜觉得此人态度有些奇怪，要说担心有人破坏犯罪现场，好好劝说不就行了，为什么非要摆出一副气势汹汹的模样？而且这两天下来，他觉得刘家村的村民们对外来的游客还是比较友好的，拿着扫帚的这个村民他之前也见过，还笑呵呵地问他们要不要吃自家的红薯，怎么一夜之间态度就变了这么多？
　　奇怪归奇怪，林姜还是老老实实地说道：“我们是死者一个旅行团的，随便走走就走到这里来了。”
　　“随便走走？”村民显然对林姜的这个说辞有些疑惑，但他看林姜的样子又不像是在撒谎，一时间有些难以抉择了。
　　倒是后头还有个村民，简单又粗暴，也不管林姜说什么，直接说：“这里不是你们应该来的，我听说凶手一般在行凶之后都会回凶杀现场来看看，你们该不会就是凶手吧？”
　　林姜闻言几乎吐血，随便往自己头上按一个嫌疑人的名头，这可了不得。
　　陈祁南看这里是发现不了什么了，伸手过去捏了捏林姜的手心，对几个村民说：“死的人是我们旅行团的，他的女朋友已经昏过去了，麻烦你们好好看守这里。”
　　村民们大概是心中有气，一个劲地赶人：“知道了知道了，你们快走吧！奥不是你们，哪里会出这档子事情。”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村民们无意间说出的一句话，反而引起了陈祁南的注意。
　　林姜气冲冲地朝着另一个方向领头，一边还在说些什么，只不过陈祁南一直回响着村民最后那句话的意思，林姜一连喊了他好几声，才把他的注意力转移到自己身上。
　　“怎么了？”
　　林姜原本还因为陈祁南不理他感到有些愤怒，但是偏偏陈祁南无辜又迷茫地看着他，于是到嘴边的话又被吞了回去，换成了另一句：“师兄，你还能向当初在W市的时候那样，招出周江的灵魂，直接问本人么？”
　　“陈！你居然会招魂术！”一边久被林姜无视的王汉一听，来了兴趣，大惊小怪地在那边问着。
　　“那不是招魂术。”陈祁南懒得和王汉多做解释，摇头说，“当时对方刚死，魂魄还没有离体，所以我才能把他的魂魄强行从身体里拉出来。但周江已经死透了，他的魂魄到底去了哪里，我也不知道，怎么能问本人？”
　　“那就招魂？”林姜脑袋动得飞快，陈祁南刚否定一个，他就提出了下一个，“反正他的魂魄找不到黄泉路，说明还在这个世界上，我们把他的魂魄招出来问问，师兄你觉得怎么样？”
　　令林姜失望的是，这个点子也被陈祁南给否决了：“他的魂魄何时离体尚且不得而知，何况，魂魄的五官已经全都被毁了，如今他的魂魄听不清、看不见、闻不到、尝不着、摸不了，如何召他的魂魄？”
　　连续被否定了两个主意，林姜意志不免消沉了许多，反问道：“既然都不行，那要怎么样才能找到凶手？”
　　陈祁南却问他：“小姜，我说过，找凶手的事情不在我们的职责范围之内，刚才你无意间去了案发现场都被村民当成心里有鬼，何必惹祸上身。”
　　林姜急急地说：“我们不是天师么？就应该斩妖除魔，替天行道啊！”
　　陈祁南还没哟表示什么，一旁的王汉已经噗嗤一声笑起来了。
　　“哈哈哈哈哈，林，你这个人太有意思了，哈哈哈。斩妖除魔，哈哈哈哈哈。”
　　“我说的不对么？”热血沸腾、正义感爆棚的林姜不满地看了眼王汉，随后转头看向陈祁南寻求认同，“师兄，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小姜。”陈祁南有些尴尬，最后还是认同了王汉的话，“我们的职责从来不是斩妖除魔，替天行道。”
　　“哎呦笑死我了，这年头怎么还会有这么傻的人啊，哈哈哈哈哈。”王汉大概是已经好几百年都没这么笑过了，弯着腰捧着肚子，看他这模样，只怕下一秒就要躺在地上滚来滚去了。
　　“不是？”林姜没想到陈祁南会和王汉统一战线反驳他，一时半会没话可说。
　　陈祁南暗自叹了口气，前段时间他教授林姜的多是防身与驱魔捉妖的本事，本来想着循序渐进，一点点改造他的世界观。只不过今天看来，这小家伙已经被自己的半瓶子水的把式给冲昏了头脑，不管不顾就想学着书里的样子来一个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这可不行。
　　“小姜，人都是有自己的私心的，天师也不例外。天师因为身份的原因，本来就比普通人更容易招惹上祸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对方是冲着周江去的，有因便有果。今日的果就是他当日种下的因，往大里说，这就是三生轮回，天道使然，你干涉不了，也不能干涉的。你我与他往日都没有任何来往，他的三生轮回里没有我们的线，我们万万不可因为一时起的念头，而随意进入到别人的轮回当中。”
　　“我不明白。”林姜喃喃地说，“什么三生轮回，难道不应该是见义勇为么？”
　　陈祁南又叹了口气，别看林姜平时挺聪明的，一点就通，举一反三，可一旦他钻进了牛角尖里，那可就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的了。
　　这边陈祁南还在想着用什么办法好好地、慢慢地跟林姜解释，那边笑够了的王汉却选择了直线攻击。
　　“说白了就是别管别人的事，每个人都有他们预设好的轨道，你强行让他们变轨，只会让事情朝着更加疯狂的事态发展。”
　　林姜浑身一震，看向陈祁南，问道：“真的么？”
　　陈祁南无奈，只能点点头，想了想，又劝说了两句：“小姜，三生轮回不是那么好参透的，你只要记住一句话，明哲保身，审时度势。”
　　“我不明白。”林姜眼中笼罩上了一层光晕，照得他的眼神有些恍惚，“既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三生轮回，那我和师兄你呢？你是参与到我的轮回当中的么？你和我会种下了什么因，又会结出什么果？”
　　陈祁南哑口无言，半响才说：“我也不知道，或许有一天，就知道了。”
　　王汉毕竟是活了几百年的老人家，看着两个小年轻面对面相视着，说着一些又酸又涩的老掉牙的话，看不下去了，冷哼一声，说道：“什么三生轮回，种因结果的，等你们活到我这把年纪，就觉得这都不是事！”
　　陈祁南也自觉失态，林姜一个人钻牛角尖就行了，他可不能跟着一起钻，那要等到海枯石烂才能退出来吧。

　　当务之急，是转移林姜的注意力。
　　陈祁南立刻有了主意，说：“既然小姜你想找出凶手，犯罪现场那边我们是不能去了，不如去找刘衡问问看，说不定会有什么线索。”
　　林姜果然上当了，急吼吼地拉着陈祁南就往深林里走：“对，刘衡他们说不定知道点什么！”
　　王汉无奈地跟在最后头，看着陈祁南的后背，心里想着小年轻就是小年轻，明明一开始是想阻止自己师弟干涉别人的三生轮回，结果一眨眼就倒戈相向，主动替自己师弟出主意去了。
　　没定力！

作者有话说

　　咳咳，之后林姜会变成什么样，大家应该稍微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