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路天师》夜染思

68、十

　　王汉本来就对鱼塘抓鱼这项活动深恶痛绝，林姜不玩了，他更不想呆在这了。随便找了个借口，说要先去之前的房间收拾一下，把行李搬到林姜房间里，王汉跟着林姜一起提前离开鱼塘。
　　看着林姜一路闷闷不乐的样子，自诩血族绅士代言人的王汉有心想要调节过分压抑的气氛，看似无意地问了一句：“你不会磨牙吧？”
　　可惜林姜压根没领会他的好意，回答了一句：“不会。”
　　王汉很快意识到自己用错方法了，林姜这家伙有时候过于专注于一件事情，自己不能靠别的话题转移他的注意力，而是应该和他一起探究这个问题，早日解开谜团。
　　要不然，林姜恐怕一时半会不会从这个牛角尖里出来。
　　于是，王汉也懒得客套了，他很不绅士地搓了把脸，问道：“刚才那抓住你脚的怪物，你以前见过么？”
　　这一招果然起效，林姜像是溺水的旅人，抓住了一根稻草一般，摇摇头，说：“这是我头一次见到这种猴子一样的怪物。”
　　“猴子？”王汉的中文只有半桶水的水平，一些平时不太用的词语都不怎么熟悉。他花了一些时间，总算是把林姜所说的这个有些熟悉的名词和他在动物园里见过的红屁股动物联系在了一起。
　　“除了像猴子，还有什么特征么？”王汉这么问是有原因的，像他这种外来的非人类生物，当天师协会给他颁发通行证时，会随信附上一本小册子，上面有中国国内比较常见的精怪介绍，以免之后产生不必要的误会和冲突。
　　林姜还是摇摇头，说：“他的速度太快了，我没看清楚，只知道他双手上全是毛，头上也有一些，但是身体上却没长，和泥鳅一样滑。”
　　泥鳅是什么？
　　王汉在头脑里搜索了半天，也没找到泥鳅所对应的图鉴。
　　不过这并不重要，在林姜的诉说当中，他已经获得了一些怪物的特征。
　　速度快，双手和头上长了毛，身体光滑。
　　有了线索就好办了，王汉当机立断：“你先去换衣服，我回去查查资料。”
　　想他从欧洲一路过来，无聊得很，看林姜和他师兄有趣，所以决定跟着林姜，看看会不会碰上什么拿来打发时间的游戏，纯属碰运气。
　　没想到，自己还真是找对人了。
　　这次的旅途不会无聊了。

　　林姜不会读心术，当然不知道王汉此时的自告奋勇，纯粹是他闲的蛋疼。看王汉如此帮自己的忙，林姜对王汉的好感度一下子提升了好几个档次。
　　因为王汉的行李都在另一间民宿里，林姜和王汉就在岔路上分开，各自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林姜一进自己入住的民宿，就感觉到一股道家的天罡之气自二楼传来。
　　难道是师兄来了？
　　林姜心中大喜，一想到陈祁南来了，甚至还没见到本人，林姜就觉得有主心骨。
　　他自己都没发现，自己只认识了陈祁南半个学期，却已经开始无条件信任、依赖这个带着眼睛斯斯文文的帅气师兄了。

　　一想到是陈祁南来了，林姜顾不得身上全是泥巴，美滋滋地屁颠屁颠跑上楼去。听声音是从自己房间里传出来的，林姜甚至不去思考为什么后来的陈祁南会出现在自己的房间里，一面掏出钥匙开门，一面喊着：“师兄？”
　　看到房间里背对着自己，弯着腰在翻地上行李箱的背影，林姜就知道不对了。
　　不是师兄！
　　那人听到门被推开的声音，起身扭头。
　　说来也奇怪，明明是白天 ，可是林姜所住的房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位置的原因，很少有阳光照到。
　　此刻，那人虽然面对着林姜，脸孔却隐在黑暗之中，叫人看不真切。
　　林姜连忙从包里掏出毛笔，喝问道：“你是谁？”
　　那人从喉咙里发出嘎嘎两声，像是缺少润滑油的锁链。
　　林姜此时左手总算是摸索到了门口的按钮，啪嗒一声，灯亮了。

　　骤然出现的光亮让对方有一瞬间的致盲，但这对林姜来说已经足够了。
　　因为提前有准备，所以灯亮了对林姜来说没那么大的影响，他手腕飞快地转头，在空中写下了一个“困”字。
　　困字在空中，就如同油墨掉进了水里，波纹荡漾，向着对方奔去。
　　外面的“口”字在途中不停扩大，当到达对方面前时，堪堪能把对方整个人从头到尾困住。中间的“木”字也开始发生变化，以“十”为基础，牢牢锁住对方的身躯为目标，旁边的一撇一捺则弯了起来，如同两柄尖锐的钩子。
　　“口”字将对方困住后，开始收缩，迫使对方不得不收回张开的双手，两腿并拢，双肩微耸。“十”字则贴在对方的身躯上，一撇一捺所形成的两道钩子，在对方膝盖处弯曲，尖锐的笔锋则刺进了“十”字当中。

　　成了！
　　林姜松了口气，心中大喜。他快步上前，来到对方面前，严厉地问：“你是谁？到我房间来有什么目的？”
　　对方不回答，木然的一张脸上读不出任何情绪，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林姜，只是从喉咙里发出含糊不清的粗喘声。
　　林姜快速扫了眼自己的行李，发现换洗的衣服和董宇给他准备的药全都扔到了一边，粗略一看，倒是没少什么东西。
　　他随即想到，值钱的东西和证件都在自己现在背的包里，而且眼前这个人身上隐约透着股天罡正气，怎么可能无聊到做这种小偷小摸的勾当？
　　如果说到天罡之气，自己这次带出来的所有东西里，恐怕只有手中这支由林泽辰和胡九墨一起制作出来的毛笔，与其有关了。
　　难道是来抢毛笔的？
　　这个念头一出来，林姜立刻警觉起来。

　　他重新打量起眼前这个不速之客。
　　这是一个看上去30多岁的成年男人，梳着一个简单的发髻，一张脸如同是被一把利刀削出来的一般，棱角分明。左边脸颊上有一道疤痕，因为是古铜色的皮肤，所以并不显眼。男人的眼睛混浊无光，黑漆漆的，就像小女孩玩的洋娃娃一样——纯属装饰。
　　就在林姜审视这个男人的空当里，男人依旧不放弃挣扎。他拼命扭动身体，想要从这黑墨形成的枷锁之中挣脱开，奈何黑墨的力量要比他的大上好多，原本锁住男人双腿的一撇一捺如同爬山虎一般，绕着男人的身体盘旋而上，将他的双手连同身体一并困住。
　　黑墨很快爬升到男人的脖子上，林姜学着记忆中胡九墨的样子，冷声问：“你到底是谁？来找我有什么目的？”
　　这话就好比定时炸弹的倒计时器，林姜才一问出口，男人就如遭电触一般绷紧身体，随后双手握拳，双唇紧闭，就连原先一直毫无光彩的双眼也放出了光芒。
　　随后，本该牢不可破的黑墨枷锁就被男人挣脱开了。

　　好在林姜早有防备，男人才一挣脱，他就已经退到了门口。
　　男人双双手成爪，急如闪电，蹿向林姜！
　　林姜此时正飞速地写着字，男人杀到时，一个“刀”字已然跃入空中！
　　刀字一伸一缩，以撇为刃，迎了上去！
　　噔！
　　黑墨与男人的左手触碰，如金如玉的黑墨登时将男人的左手连同手腕一起切了下来！
　　男人失去了左手腕，却像是感觉不到丝毫的痛觉，用仅存的右手攻向林姜！
　　林姜连连后退，毛笔在空中疯狂转动，招呼着“刀”字前来自己面前迎敌。

　　刀字又是一伸一缩，如一道闪电般抢到了林姜面前。原本锐不可当的一撇此时却变成了绕指柔的软刀，刀尖分化出更多的细枝，如同一朵黑色的花朵悠悠绽放，无数的花瓣则缠绕住了男人的右手。
　　男人似乎毫无察觉，右手笔直地冲着林姜心口抓取！
　　林姜连连后退，不知不觉间，已经退到了二楼的天台上。
　　此时，黑墨已经完全包裹住了男人的右手腕，细密的黑墨在此刻突然发动，阳光底下，黑墨竟然泛着冷冽的寒光，硬生生把男人的右手腕给绞了下来！

　　“啊！”林姜背后传来一声尖锐的叫声，随后，一个恐慌的女人声音传来：“杀人了！杀人了！”
　　林姜下意识扭头去看，果不其然，不远处站着一个女人，正颤抖着身体看向天台。她原本应该是去洗衣服的，或是刚洗完衣服想回家，因为她脚下有一个木盆，周围还落了不少花花绿绿的衣服。
　　林姜刚想开口去争辩自己并不是主动攻击的那个，是对方先挑起的头，结果一道寒光从他耳边擦过。
　　林姜回头去看，已经失去双手的男人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他面前，正张大嘴巴对准自己的后颈。
　　男人原本已经快成功了，结果短刀正中男人的脖子，男人摇晃了几下，最终还是向后倒了下去。
　　林姜心中一阵恶寒，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后颈，这要是真被咬住了，按照男人这幅拼了命的势头，一定会被撕下块肉来。
　　不幸中的万幸。

　　只是这刀？
　　师兄！
　　林姜一个激灵，哪怕才捡回一条命来，也忍不住喜笑颜开，顺着短刀飞来的方向看去。
　　大树底下站着的，不是陈祁南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