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狂》山某人

1、第 1 章

　　泇水梁生，胆细如鼠，醉后乃巨似虎。居恒对客兼友，咸恂恂若处子。及酣，拔剑斫地，慷慨悲歌，瞋目横眉，发散披肩，旁若无人，人因以酒而狂之。
　　一夕，同人会饮，酒既微醺，或戏之曰：“闻某商富贾之女既笄，面若夭桃，貌则美甚，今寄榇于白沙祠，风清月白，时子现行。君既孑然独身，盍往就之？”梁已酣极，即起曰：“诺。”
　　友与梁既往，至祠。梁睥睨而呵：“吾乃泇水滂山梁某，今日闻得尔之盛名，因而前来观尔之形貌。”然则风朗气清，月明星稀，无甚变动。俄而，友人托其有事，遂离开。
　　梁洗盏更酌，一浮几大白。
　　子时至，梁惺忪睡眼间，忽视一窈窕婀娜身姿，此女肤若茶白，鼻腻鹅脂，有沉鱼落雁之色、闭月羞花之姿。其身着红衣脚踏粉鞋，衣饰甚为华丽雍艳。
　　及旦日，众人觅得梁于白沙祠旁石柳间。友人前而自责曰：“梁兄染得风寒是余之过矣，若余昨日不曾独行，梁兄必不会虚弱至此。”梁生已然酒醒，因病遂而面色绯红，眼眸含水，轻声细语宛若蚊蝇，“不若，胡兄必不可为吾省责。”
　　胡生素知其性，常为谨小慎微，言行规矩甚之妇，与酒酣之时放浪形骸判若二人。寒暄三句，不再叨扰。
　　又至子时，梁生浅尝二两黄酒，拖病躯如期抵至祠旁候佳人，佳人果来。美人面上微忧：“听闻梁郎感染风寒甚重，何不卧床休憩。君不至，小女自将独回。”梁生咳嗽数声，哑声嘶嗓道：“无妨。”二人彻夜相谈。
　　如此往复数日，梁之病重若泰山。每每女子劝其休身安体，梁笑应之。然及至子时却候于祠旁。若女子不来，梁亦不去，站至白昼而离。
　　胡生得知，前而怒斥曰：“汝何为倾心甚甚！此女必妖，汝之病必为其害！”梁笑，避而不答。胡生拂袖而走。
　　是日，未至子时，佳人至梁之寒舍，泣曰：“小女非人，害君之病久不愈。每思及此，小女心忧如焚。然，人鬼之情终不能为自然所适，遂前来与君相决绝。”语罢，化一缕青烟，袅袅散尽。
　　梁生眉眼弯弯，意颇佳。至酒窖，混黄白之水而连浮几坛。子时，梁生前往胡生之宅。胡生闻得酒气袭鼻，便知梁生已然酣极，轻叹揽其至房内。
　　梁生笑曰：“汝当真以为吾不知汝之真身？”胡甚惊，以其言醉语。梁生轻扯胡生衣袖，“吾每至子时便与一女子于祠庙内言谈甚欢，汝心痛否？”
　　胡生面若桃红，心中羞愤难忍，“汝既知余心，何必践踏至此！余知汝不好龙阳断袖，只一心与汝结友，今日言破，汝请回也。”言未毕，胡生面容已湿。
　　梁生轻拂胡生青丝，曰：“非也，非也。吾早知汝倾心至深。”
　　梁抚胡之面颊，吻其艳唇。一时间房内颠龙倒凤，翻云覆雨，淫丨靡之声不绝于耳。
　　旦日，胡生羞于见梁，藏匿于山林之中。待梁起身，已然不见胡之去往。梁甚急，衣冠不整寻胡。行至一石洞，中有一红狐，眯眼呜呜然似难受亦常。梁蹲其身揽之于怀，走赴医馆，悉心照料半月。
　　每至梁生外出归来，寒舍必净洁。桌有菜肴丰盛，然不见有酒半滴。梁时常抱狐于怀，自言自语：“吾知汝甚气于吾，然莫伤身。”红狐阖眼闭耳。
　　一日梁生蚤外出。须臾，红狐化为一妖冶男子，眼波流转媚人噬骨，面容姣好若女子。红狐方欲庖厨，孰料梁生推门而入。红狐大惊欲化狐形遁走而为梁生抓其尾。
　　梁生醉眼朦胧，“胡兄，谅吾矣！吾知汝为彼女子遂每晚候于祠旁，吾之心未曾变矣！”
　　胡生化为人形，样似商贾女然身形修长为男子，是以此妖冶男子为其真身。
　　胡生：“余非人，毋与君长厮守。”
　　梁又饮一白，“吾亦非人，汝不知？”胡生见其脚下，果真未有阴影，大骇曰：“何曾变此？”梁生吻之，曰：“风寒是吾故意为之。”
　　胡生怒：“此数日汝蒙骗余之深如此！”
　　梁生摇首，提佳酿酒葫芦，道：“只一事未骗，吾之心如无此物口难开矣。”

　　后人传曰：泇水滂山旁，时常有一狐妖，一酒鬼游荡。世人兼不可擅闯，若违，则男好分桃，女好凤娈。善哉善哉，酒能误人，亦能助人。
　　醉否？醒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