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番外/碎碎念/平行结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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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无所求，只站在林边树后。倦意还逗留在黎明的眼上，露润在空气里。湿草的懒味悬垂在地面的薄雾中。在榕树下你用乳油般柔嫩的手挤着牛奶。我沉静地站立着。
我没有说出一个字。那是藏起的鸟儿在密叶中歌唱。芒果树在村径上撒着繁花，蜜蜂一只一只地嗡嗡飞来。池塘边湿婆天的庙门开了，朝拜者开始诵经。你把罐儿放在膝上挤着牛奶。我提着空桶站立着。
我没有走近你。你的钏镯丁当，乳沫溢出罐沿。晨光渐逝而我没有走近你。
好几年前，三月风吹的一天，春天倦慵地低语，芒果花落在地上。浪花掠过渡头阶沿上的铜瓶。我想着三月风吹的这一天，我不知道为什么。”
——泰戈尔·园丁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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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仓未绪的曾祖父是个渔夫。浅仓未绪的祖父是个渔夫。浅仓未绪的父亲，是个渔夫。
渔夫没有什么不好。这个家族世世代代皆是勇敢的东北男儿，敢于在万丈深的日本海上乘风破浪。直到浅仓的父亲遇到了浅仓的母亲，才终于安定在了岸上，，成为了商人，不再亲自出海，但仍对家学渊源念念不忘。
浅仓未绪是浅仓海产家唯一的孩子。父母亲对她极其疼爱，直到现在她还能记得童年时，坐在父亲的肩膀上，全家一起游赏一年一度的秋田竿灯祭的情景。秋田位处东北，三面皆为高山所包围，冬季漫长而多雪，所以在夏天举办的大型祭典，是让所有人都留恋的美好回忆。
浅仓未绪在一个幸福的家庭里长大，一直到十五岁，都享有着自由自在的快乐人生。在十五岁那年，父亲告知她，成年之后她必须留在秋田，继承祖辈留给她的家业。
父亲说：未绪，你是我的女儿，就应该守护我们家的传统，这是你的责任。
母亲说：未绪，这家店就是你父亲的梦想。其实也没什么不好不是吗？你不用担心工作，爸爸妈妈也会一直在你身边的。
浅仓未绪最大的爱好，就是绘画。
国中的某一天她偶然接触到了油彩，油画和其他的画种似乎都不同，色彩极尽热烈奔放，对比强烈的色块冲撞糅合在一起。情感到浓烈处，就像是颜色本身从画面中喷薄而出，才化为了固态的颜料，凝结成凹凸不平的表层。
那是能用手指触摸到的、有形状的鲜明感情，和她的民族含蓄压抑的性格几乎完全相悖。
她没有上过专门的美术课，绘画基础皆是自学。她也不在乎自己是不是有才能，只是因为天性被颜色所吸引，才自然而然地走上这条路，如此而已。
其实父母亲说的对，留在秋田，她会过得衣食富足无忧无虑。她也可以继续画画，就像现在一样，井底之蛙，只要能看到一方天色就很开心。
浅仓已经接受了这个结果。
却在十六岁那年遇见了冰室辰也。
在喜欢上他之前，她其实是有些害怕他的。冰室辰也对她来说，是另一个世界的人。他来自洛杉矶，那座只出现在映画和书本中的天使之城，离她的国度隔了整个世界最广阔的大洋。如果站在秋田港看去，那会是穷尽她的一生，也无法望穿的遥远距离。
浅仓未绪长到十六岁，连大都会东京，都还没有去过呢。
尤其是，冰室辰也不是那种会让人感到亲切的人。开始的时候，他在阳泉过的是众星拱月的生活，太多太多的人喜欢他，每个人都想把最好的东西送到他手上。浅仓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存在偏见，她总觉得即使冰室辰也微笑着收下别人的赠予，也从未将那些东西看在眼里。冰室辰也早就看到过更高更远的地方，他的世界，不在这里。
那他为什么还留在这里呢。
后来浅仓才想明白，是为了篮球。
十七岁的冬天，少女浅仓只身一人，搭上了开往东京的火车，前去观看在那里举办的Winter Cup大赛。灰蒙蒙的天幕下，她第一次看着家乡覆满白雪的山川，一点点地在视野里后退，直至完全消失。
只有她内心深处知道，东京虽然是冰室辰也所在的地方，但她并不是为了去见冰室辰也才前往的。
而是，如果冰室辰也能够走到那里，她就相信自己也能做到，她希望自己也能做到。
回家的路上，火车因大雪而中止运营。浅仓站在信号所里，一直看着漫天大雪慢慢地堆满站台，那时她突然想推门走出去，冷冽却清新的空气立刻通过每一寸暴露在外的皮肤将感觉传达到她的大脑。夜空中坠落的雪花被风卷成细长的线条，车顶已经覆上了厚重新雪的绿皮列车，就像搁浅在了一片莹白的雪地中。从无限远方延伸而来的站台上，却只有她自己的两行脚印，能证明有谁存在。
浅仓一直记得那个夜晚，虽然画面早已模糊了，却鲜明地记得每一块颜色，那是她见过最温柔的渐变，没有一点激烈的成分，却安静地包容着她，直到抹去所有迷惘。那时她飞奔回信号所里，想把这场景画下来，却悲哀地发现她做不到，她的笔表达不出万分之一她的所见所想。
但她并不觉得绝望，因为那时她会如同本能一样，想起冰室投篮的身影。因为他没有放弃，所以她也有了继续坚持的勇气。
其实浅仓不知道，就像Winter Cup几乎所有的观众都不知道。阳泉的W ACE之一，骄傲的投手冰室辰也，在止步问鼎的那场比赛中，竟然掉了眼泪。镭射灯照耀下的球场离人们太远，周遭叫好喝彩的声音太喧哗，没有人会发现站在球场上的，那些闪闪发光的球员的脆弱。
冰室确实是将篮球当成了全部梦想，这也是浅仓对他唯一正确的认知。但浅仓不会知道，那样深爱，那样执念，皆是因为得不到。
在十八岁的春天，浅仓未绪从高中毕业了。也是在那一年的二月，她的亲弟弟诞生在了这个世界上。她几乎迫不及待，等到母亲出院后，她就以极其郑重的姿态在双亲面前跪下，恳求他们让她继续学业，然后过自己想要的人生。
浅仓这样说：父亲的梦想是这家店，可是我的梦想却是油画。现在有了弟弟，会有人继续守护父亲的梦想，所以请允许我，去实现我的梦想。
父亲听了她的话笑了：你现在都快毕业了，准备考试已经来不及，你真的想好该怎么做了吗？
我先尝试着参加考试，如果不行的话，就去东京复习一年再考。
如果我说，你去东京，我不会资助你一分钱呢？
我不会向家里要钱的，这本来就是我自己任性的决定。我现在的存款已经足够垫付下一年的学费，去到东京我还可以工作，实在不行还有学生贷款。
……你想过吗？现在你说弟弟会继承我们家的店，要是以后他责怪你将责任丢给他，害他无法实现他的人生呢？
浅仓未绪哑口无言。她想来想去，都无法找出一个圆满的答案。最后父亲叹了口气，对她说：起来吧。你是我的女儿，我怎么会不让你去追逐你的梦想呢。
秋田地处北方，三月中毕业典礼举行的时候，樱花只是初开而已。高中毕业典礼时许多地方的女学生会选择穿上隆重繁复的行灯袴，阳泉作为教会学校，倒是没有这样的传统。毕业的当天，浅仓还是如常的一身白衬衫灰格子裙，外罩黑色针织校服外套，那时她还是齐耳的短发。和众人拍够了毕业照，她趁着天色未晚，也不回家，只拿着一卷毕业证在校园里游荡。
在这学校里也没什么特别好看的，只因为是作为学生的最后一次了，才让人心生唏嘘。
当她在走廊边碰到冰室辰也的时候，她也心想：这也许是有生之年，最后一次看见他了。
要不，就告个白吧。
十八岁的冰室辰也靠在樱花树下发呆，看到有个同样拿着毕业证的少女走近的时候，他礼貌地报以微笑：“毕业快乐。”
那女孩是一头俏皮的短发，尚不及肩。她走到他面前停下，也轻声说了一句“毕业快乐”，就站在原地不动了。她的脚尖不安分地一踮一踮，像是要说些什么。
都要毕业了，就让人家圆满地告个白吧。冰室这样想，没有出声徒作惊扰。
那少女踌躇了半天，终于开口：“冰室君。”
“嗯。”
“未来……篮球的事，请你一定要继续加油啊。”
他愣住，过了会儿才回答：“好。”
少女反倒露出像是告白成功一样的满足表情，冲他笑了笑，转过身就离开了。
其实那只是他下意识的回答。
该放弃的还是会放弃。该前行的还是会前行。
一年之后，浅仓未绪经过刻苦的复习，终于如愿考上了东京的A大。她仍然拒绝了父母给的生活费，每一天都在恶补基础知识和拼命打工挣钱中度过，累并充实着，那便是她所选择的人生。
然后，冰室辰也的眉目，伴随着遗忘曲线逐渐模糊。但浅仓并不担心，她曾经画过满满一整本的冰室辰也，那本速写本和她高中时的校服等杂物一起，被她妥善地放在了秋田老家的房间抽屉里，是她珍藏的青春纪念。
有时她会幻想一个场景，那是她心目中最理想的将来：
十几年后，她回到旧居，再打开那本满载年少情怀的画册时，可以满怀眷恋地对自己的孩子说：
看，这是妈妈人生中最美丽的初恋。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番外/碎碎念/平行结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