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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画室的十八章 ...

  •   你一定不明白我的心情。

      我啊,想要将这个身体里所能制造出的所有爱情全都掏出来,包围你,淹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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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时冰室辰也还会想起前任对象山本所说的话:他说他是个天真又容易认真的人。冰室猜想自己大概在内心深处是认同这句话的,不然为什么还能记得这么清楚呢。

      懂事以后,就不再把“梦想”这个词挂在嘴边了。未能功成名就之前,这个词汇只会让十几岁的少年显得更加稚气。除此之外,倘若真的怀揣着一个梦想……这东西太过珍贵,珍贵到往往让人不愿听到其他任何人对它的评头论足,宁可敝帚自珍。

      梦想……对冰室辰也来说,若要说出什么实际的目标来和梦想划上等号,也并不能够脱口而出。他只知道那必然是篮球有关的,起初只是想做得更好、走得更远,因为这个愿望驱动,才有了后来的道路规划——从业余走向职业。这两者之间不可相互倒置,成为著名球员什么的,只是与结果相应的头衔。

      其实完成任何工作都能得到那点传说中的“成就感”,毕竟那是对自己能力的印证。可是真的爱上一项事业,那是不一样的。苦累都不是苦累,是心甘情愿的快乐。

      只要一天还存在着比赛,就永远会有输赢。冰室辰也并不害怕落败,不如说失败才让人更想将胜利抢回手中。但唯有火神大我是不一样的,他是被自己带进了篮球世界的,他本该是一直在身后目光中带着崇拜的弟弟……嫉妒虽然丑恶,却是人之常情。他总是想和火神彻底地分出一个胜负,如果能赢当然是最好的结果,但如果输了,他想那也只不过是让自己摒弃多余的比较心,然后完全地承认,昔日的小老虎已经成长为一个棘手的对手了。

      一切开始崩溃的起点,并不是在火神超越他的那一刻。而是在他想要向前追赶,却发现自己的步伐开始不断减缓的时候。这样下去他很快就会在某个地方永远停下,然后只能望着火神大我的背影逐渐消失。

      冰室辰也推不开那扇门。他愤怒也好,因此流泪也好,门扉依旧紧闭,纹丝不动。

      绞痛的心情应该向谁诉说才好?自尊不允许他向包括弟弟在内的所有球手说出示弱的话语——这究竟是自尊还是自卑?那么,他还有爱他的家人和朋友,他们对他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不会的,即使出于爱与善意,陈词滥调仍然是众所周知的无用。有一天痛苦会停止,但是缺口会永存。

      心有不甘,又心存希望。谁知道会不会在某日,神明终于对他有所怜悯,将钥匙放在他的手中?他仍然留在了日本继续学业,这是个有些自虐倾向的选择——在这个国度他初次面对人生接踵而来的失落,正因为这样,回到美国就像是一种趋向安稳的逃避。

      脚骨上的伤是个意外。察觉到身体上的不适之后,冰室立刻去看了医生并接受治疗。那时只是轻微的骨裂,只要静养便可康复。偏偏时间正遇上了全国大赛,队伍需要他的存在,他也不希望缺席比赛。在不上场的时候,也不愿怠慢练习。如此伤情一直没有好转,到了大赛后半期,那天那场比赛直接关系到他们在下一个赛季能否入围,冰室干脆向队医和教练都谎报了情况,然后上了场。

      讽刺的是,那场比赛他们还是输了。

      犹如在一场豪赌中败光了资本。脚伤的严重程度甚至让双亲担心得亲自飞到了日本来看他,最终得到一个必须禁止剧烈运动将近一年的代价,算是幸运。曾有球探来联系过他,得知他伤势如此,也就纷纷退却,逐渐不再有消息了。社团那边没有人将败果怪罪到他头上,是他不能不自责……是他不能停止去想,一年之后,所有人都会远远地走在他前面,而他止步在了这里。

      No pain no gain.可是他承受了很多痛苦,所得并不成正比。不该强求的事情,也许早就应该放弃了。

      后来的生活安静了下来。他去学校上课,多做了一份兼职,酒吧夜店是常去消遣的地方。日子不咸不淡地继续着,喜怒哀乐的感情都还健在,至少从表面上看来是这样的。那时在他身边的还是山本,一年之后他再回忆起当时,又有些自省和自嘲——他那些阴晴不定的情绪总是由亲近的人承担,对方受不了也是情有可原。

      然后有一天,有一个人这么问他:“冰室君现在,还在打篮球吗?”到现在他还记得她忐忑不安却怀着期待的表情。那时候他有些被冒犯的不悦,可又是……有那么一些往事重提的触动吧。

      浅仓未绪什么都没问,唯独提起了这一件事情。她那时的语气,那样的问法,简直就像突然从陈年积灰的旧物堆里,掉出了从前珍爱的闪闪发光的宝物,只能小心翼翼地触碰,却又暗自做着心理准备——那也许已经是坏掉了的东西了。

      坏掉了也没关系吗?

      我也不想被破坏……我想一直都是能让你笑着提起的宝贵之物啊。
      ——————————————
      这天早上,冰室辰也被浅仓未绪那毫无征兆突然从橱柜上跌落的本子砸到了脚。那玩意还是硬皮的,正好挫过脚趾蹭破了皮肤。这点程度的疼痛还不至于令他流露于外,他回头看了一眼屋子另一个人,浅仓在厨房里做三明治,她刚刚拆开了一包新的面包,正往面包片里夹生菜。

      “你的画,可以看吗?”他冲她扬了扬手里的本子。

      “嗯?哦,随便看。”电视里播送着晨间新闻,她也得相应地提高音量。

      浅仓带到纽约来的速写本是新的,到现在为止刚刚用到一半。前半部分大多是风景写生,夹杂着一些他看不懂的潦草意识流图形,后半部分开始出现人物,老少不一,他粗略地数了数,获得了清晰脸部刻画的也有十来人。

      冰室垂着眼,不置一词地逐页翻过去,不知道心里面在想什么。最后他将它合上随手放进了抽屉里,他走过来的时候浅仓刚做好了第一个三明治,她理所当然地装了盘子递过去让他先吃,自己继续鼓捣下一个。他也没推辞,只是不作声地把面包切好了,叉起一块送到她嘴边:“啊。”

      “啊。”浅仓愣了一下,随即很配合地张嘴把叉子上的面包咬了下来。看着那温柔的笑脸他也感到满意,所以下一块就奖赏给了自己。“你好像已经逛了很多地方。”“唔,我在Alex家里待着也没事做呀。”

      “好吧,那今天能不能赏光陪我出门走走?”她当然是开心地笑着答应的。虽然对冰室辰也来说,就这么在这个小单间里面过完两个人的假期也无妨。但是浅仓辛苦飞来纽约一趟,他怎么能让她只是换个地方过和在东京一模一样的日子。

      这天难得放晴了,下过雪后的天空蓝得空旷。街道两边的绿化带上堆上了几人高的积雪,铲雪车辘辘的声音沿路传来。这样看上去倒和几乎整个冬天都会飘雪的秋田有几分相似了,不过她想自己老家那种地方,大概再过一百年也不会建起那么多的大厦吧。

      他们选择了公交车作出行工具。这个时间段通勤族都已经在摩天大楼里各就各位,车上空出的深蓝色座椅便比平时多得多。坐在大巴上摇摇晃晃的,浅仓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眼皮沉沉地睡着了。再醒过来的时候,她迷迷糊糊地感觉到自己靠在旁边的肩膀上,当然,准确地说,是歪倒在冰室辰也的怀里。

      她揉了揉眼睛直起身来,迷惑地看了一眼窗外,又回头看自家男票:“这是哪里……”没想到这货居然也垂着脑袋睡着了,睡颜的脸部线条比平时更放松,只是延伸到下颌处就隐没在了厚实的深灰色羊绒围巾里,这样有了支撑,他看上去竟然睡得颇是安稳。藏青色的大衣是去年他惯穿的那件,她这才想起来自己也没为他买过什么衣物——好像这也是恋爱必做事项列表里的一项,也许下次她可以去找Alex商讨一下。她就这么看着他的脸,有一搭没一搭地想许多事情。平时遮着眼睛的漆黑刘海随着公交车在水泥路上行驶而不时动摇,露出了眼皮上那道细长的肉色疤痕。

      那像是个开启回忆的记号,浅仓忍不住就心酸起来。想伸出手去碰一碰,才发现上车那时两个人交握的手仍然松松地重叠着,压在他那已经有些显旧的大衣衣摆上。这个时候大巴司机却一个急刹车,把冰室晃得醒了过来,他也极少见地露出茫然的表情看向她:“到站了?”她才终于笑了起来:“我连你要带我去哪个站都不知道啊!”

      结果还真的就是这个站。冰室辰也连忙远远地用英语对着车头的司机大叔喊了几句什么,才让已经开出站台几米远的巴士重新停下,他拉着她的手三两步跳下了公车。可直到两个人穿过了人群熙攘的中央公园,他还是没弄懂她到底在想些什么,才会这样一直傻笑。

      可她笑起来很甜,是他最喜欢的模样。

      ——————————————————
      一开始浅仓以为冰室真的只是带自己随意走走逛逛,毕竟中央公园也是榜上有名的游览景点。看到四周建筑物都挂着一面紫色旗帜的时候也没有多想,直到发现路上的年轻人有些手里带着画夹,她才稍微有所察觉。最后冰室牵着她走进其中一幢大楼,在某扇门前站定了敲门,她探头看了看门牌——“Studio#302”,“画室”这个词她还是在几个留学归来的老师口中听过的。

      很快有人来开门,灰色铁门打开的瞬间,她立刻嗅到熟悉而又有些久违的松节油气味。从门里面钻出来的是个个子娇小的少女,她大概只有一米六不到,却留着及腰的深红色蛋卷头,鼻子上架着一副复古的圆框眼镜,一身色彩斑斓的波普风印花裙子——浅仓吓了一跳,也是她才看出这身衣服配色居然格外讲究,冰室只觉得有些眼花缭乱:“You must be Jennifer..”

      名叫珍妮弗的少女咧嘴一笑,直接一把拉住了浅仓的手,一开口说的竟然是日语:“我是山田珍妮弗。你们就是修造说要来那两个朋友吧?欢迎大欢迎哦!嘛赶快进来吧,外面可冷了……”浅仓被她一直拉着往里走,完全搞不清楚状况,只能向跟在自己身后的冰室投去求助的眼神。冰室也只知道珍妮弗是虹村的那个学油画的朋友,这次也是让虹村帮忙介绍了一下,没想到对方是那么……活泼的角色。他虽然觉得情况有些有趣,但还是轻咳了一声,想至少给双方做个介绍:“珍妮弗小姐是N大的油画在读研究生……”

      他说的话浅仓只听进去了这一句。灰色的铁门后藏着和少女珍妮弗本人一样的跳脱世界,宽广的房间天花板墙壁乍看上去像是废弃的旧厂房,同样是上个世纪的艺术家们才偏好的风格。地上却摆放了许多风格迥异的物件,门口便铺了长长的中东花纹地毯,角落里堆着非洲土著特有的乌木雕塑,还有许多她无法道名的古旧工艺品。珍妮弗看着她那样惊讶的表情似乎也很高兴:“你喜欢珍妮弗的画室么?”

      我觉得你是个壕。浅仓只能含泪点了点头,她刚向土豪报完名字,目光便被地上铺开了十米长的一幅未完成的套画吸引了目光。“……这是你的作品吗?”“哦,那是我的毕设……”

      至此冰室辰也便知道自己的职责已经完成,即使他想要插话也完全无法介入两个妹子热烈的讨论中,他只能在偌大的画室里找了把椅子,随便捡了本艺术书籍慢慢翻看。浅仓回过头寻找他的身影时,便看见他坐在从天窗投下的光线里,金色的光芒宛如神赐,清晰地切开昏暗的阴影,尘埃都是鼓动的,衬得他如同亚麻布上的一副颜色鲜明的静物画。见她发呆,珍妮弗也凑过来看了几眼,随后便砸吧砸吧小嘴评论道:“你的绑定模特真好看。”

      回去的路上她便跟他复述珍妮弗是个多么有意思的人,珍妮弗和她说了许多在纽约学画的故事,对她来说自然是非常新鲜的,很多事都和在东京截然不同。这也是当然的,世界广阔,每个地方都有不同的颜色,浅仓说得高兴,丝毫没有考虑便脱口而出:“彰他也是,从非洲回来以后感觉和原来完全不是一个境界了,毕竟也是在那边待了一年呢……”

      “……哦,川岛君啊。”太久没有听到这个名字,冰室辰也都快要忘记这个人的存在了。他跟在她身后关上自家公寓的门,慢条斯理地说道:“所以,也许你也可以考虑一下海外求学的事情……”“嘛,先不考虑那些。”他毫无防备,被突然返身扑过来的浅仓往门上扑了个正着,后者反壁咚成功,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辰也~”

      “你想做什么?”冰室假装乖乖就范,即使他想要假正经地板起脸,也仍然压不住上扬的嘴角。说起来,她在做这方面的“学生”的时候,倒是勤奋又有天分。

      “今天做我的模特吧。”她说完却突然一阵可疑的沉默,再开口时脸上已经染了莫名的红晕:“但、但是不是普通的模特啦。”

      哦?“说吧。”要玩什么play?

      “咳……就是、那个……泰坦尼克play。”

      ……Titanic什么鬼。感受到男票略带鄙视的目光,浅仓厚着脸皮豁了出去:“泰坦尼克的名场面啊!有关画画的只有那一个吧!”她用食指勾住垂在他胸前的那枚银质指环,那戒指年代久远,早已经磨损得失去了原本的光泽,对她来说,这也已经成为了冰室辰也的一部分。“这就是海洋之心啊。”她低语道,嘴角浮起微妙的笑。

      “Only wearing this.”

      TBC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画室的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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