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日照星魂》祈也

4、未妨惆怅是清狂（四）

　　一日，用过了早膳，看时间还早，难得想要去上一次朝的朱厚照，临走前按惯例接过了宫人递上来的铁链。

　　“咔吧”的一声脆响，在寂静空旷的宫殿里显得特别震人。

　　一直都是淡淡的，对皇上此举从没有过任何反应的孟星魂，却在今天开了口：“朱厚照，你不会真的认为以我现在这副糟糕的身体，还能逃得出去吧？”

　　顿时呆愣住的人完全没料到孟星魂会这样说，因为哪怕是自己第一次给他戴上这件“刑具”的时候，孟星魂都只是静静地用那双慑人的眼睛盯着自己，他从来没有泄露过一丝的真实情绪。
　　其实孟星魂今天会问出这一直憋在心里的话，也不过因为他实在是有些倦了。

　　朱厚照愣了一下旋即回神，面前人看着自己时那冷冷的神情令他有些不满，他干脆一把将人按到自己怀里，这样就可以当作没看到那脸色一般。孟星魂也一动不动，任他折腾。

　　朱厚照叹息着说道：“我，太害怕你会离开我了，哪怕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我也要把它扼死在摇篮里！而且，你的本事，我真是再清楚不过了，我丝毫不怀疑，你拖着现今这样的身体，也一样能从这守卫森严的皇宫里出去！”

　　孟星魂被迫倚靠在朱厚照的胸膛里，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发闷，但那一声嗤笑却是极为清楚。他笑道：“朱厚照，我该感谢你这般看得起我吗？”
　　朱厚照沉默了，良久才响起他低落的声音，“你，又不是没有成功过。”

　　朱厚照说道没错，孟星魂是成功过！

　　当时筋脉尽断的他被朱厚照捡回了豹房，之后就一直昏昏沉沉地发着高烧，连意识都没有清醒过。多少个太医进进出出，多少个宫女太监贴身伺候着，寸步不离，朱厚照更是隔段时间就要来看他一次，屋外还有朱厚照怕他有危险而调来的十数名锦衣卫，再加上这皇宫大内如铜墙铁壁一样的防守，简直把人护了个滴水不漏！
　　所以，根本没有人会想过他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跑出去。
　　不仅仅是逃出了豹房，他是直接逃到了离皇宫十几里地之外的闹市！

　　可是等到出去了之后他就确认了一点，没有了大内侍卫的层层守卫，没有了皇宫高墙的层层隔绝，他真的很快就可以丧命在老伯手底下，他甚至已经看到周围有几人在偷眼看着他，一个个皆是蠢蠢欲动。

　　这也是孟星魂今日会忍不住说出这样的话来的原因，他不懂朱厚照对他的小心翼翼，因为在他看来哪怕是朱厚照主动放他离开，他都无处可去！

　　其实他之前并不是没有预料到这样的情况，他执意逃出来也不是没有原因的，他有一个任谁听了都不会不认同他这寻死一样的做法的理由：为了男人的尊严。

　　又有谁会想到，拥有万千佳丽的皇上，居然会对一个还在病中的人出手，用的还是最野蛮粗暴的方式！

　　那件事至今在孟星魂的心头都是一根拔不掉的刺，每次一碰到，仍然会有鲜血汩汩流出。

　　皇上的暴行让他的病情骤然加重，随后在他稍微好了一点之后，便立即策划了这场逃亡。可惜的是，他虽是成功了，却也是另一层意义上的失败。
　　因为他终于彻底认清了眼前的形势！

　　最后的结果就是，孟星魂自己回到了皇宫。他这一举动完全可以说是，亲自把自己的身体，如献祭一般奉上了龙床。

　　他回来的时候全身浴血，把守门的侍卫都吓了一大跳。永远没人知道，根本无力抵抗的他，是怎么在老伯手下之人绵密的追杀之下，拼尽了最后一口气逃出升天的。特别的是，他在众人死死盯住他的目光里逃到了皇宫，但却让老伯至今仍不知他的下落！
　　在之后所有曾见过孟星魂的人都被换掉了之后，他的存在，就近乎是一个神秘的传说了。

　　那次的事情让孟星魂明了了自己的处境，也让朱厚照看懂了他的实力和离开的决心。倘若有一天情况有变的话，孟星魂绝对会再一次义无反顾地远离他！
　　所以朱厚照害怕了。他把所有能想到的办法都用上了，他不能让孟星魂离开他的一丝可能性存在！这个极不通人情世故的皇上，他习惯了用权力和暴力来解决问题，结果选择了最低级的方式。

　　其实伤害着人的朱厚照，他自己也没有开心过。
　　从他第一次见到孟星魂的英姿之后，脑子里心心念念的就只有这个人，之后他一时没能控制得住自己的欲=望，伤了他，他虽并不为此后悔，却为着从那之后孟星魂看向自己的眼神而日夜痛心。
　　他真的不希望那世上无双的眼睛在看着自己时，流露出的是那样的情感。
　　他一直都想让这人快乐一点，却总是不得其法。

　　多说无益，两人话不投机，一时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之中。

　　到了这天晚上，朱厚照一改早上的颓废，突然兴冲冲地跑来拉着孟星魂就要带他出去。

　　任由朱厚照在自己脖间折腾，解着那锁链，孟星魂问道：“你这是要我去哪儿？”
　　“去一个你绝对会喜欢的地方！”朱厚照卖起了关子，语气神秘地说着。他说话时眼睛都是亮晶晶的，看来的确是对自己的安排十分满意的样子。
　　孟星魂没被他感染到一丝的喜悦，冷冷道：“我现在这样子还能去哪儿呢？”
　　朱厚照也不在意他的态度，继续专心致志地收着铁链。
　　见状，孟星魂闭口不言了。

　　春天的夜晚还是很冷的，上次孟星魂只穿着单衣就出了门，把朱厚照给担心了老半天。这倒真不是小题大做，孟星魂毕竟今时不同往昔，一点小事就可以给他已然脆弱的身子雪上再加一层霜。这些年来小病不断的人，可是让朱厚照操足了心。
　　再给孟星魂披上一件白狐裘，朱厚照这才满意了，忙拉着人出了摘星楼。

　　孟星魂以为他是又要给自己看什么找来的小玩意儿了，结果没想到两人越走越远，竟是出了豹房。

　　疑惑的目光投向了朱厚照，孟星魂猜测着，难不成又是什么劳什子的宴会？可是以往宴会的时候朱厚照从不会这般要求他，总是任由他自己选择来或者不来，这也就导致了他直到前几天才首次在众人面前露面，今天还是朱厚照第一次这般热切地拉着他出去。
　　就像一个找到了宝贝的小孩子，兴头十足地来大人面前献宝一般。
　　可惜这个“大人”买不买账，就是两说的了。

　　远远地看明了朱厚照要带他来的目的地之后，孟星魂猛地顿住了脚步。
　　朱厚照带他去的地方，竟是一个夜市！一个开在皇宫里的民间夜市！

　　一条并不很宽的马路，大红的灯笼和五彩的花灯把这个小小的世界照得色彩斑斓的。往来行人众多，熙熙攘攘，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的行色匆匆似在赶路，有的步履悠闲似在赏景。两边摆满了叫卖的小贩，廉价的小吃和昂贵的玉石和谐地凑到了一起。刚炸过奶油炸糕的锅还在冒着青烟，一排排码好的褡裢火烧直勾人的口水，女人涂抹的头油和胭脂香得呛人，加上燃放烟花过后的火药味，各种完全不搭边的味道融合到了一起，奇异得竟让人只觉得和谐。
　　里面的人仿佛没有看到朱厚照这个皇上似的，都径自做着自己手里的活计。

　　几个扎着小辫的孩子在玩闹间碰到了孟星魂的腿，抬头一望后似乎是被他的样子给吓坏了，也没道歉就匆匆跑开了。

　　“怎么样，喜欢吗？我特意找那些经常出宫的小太监布置的，这些东西也都是直接从宫外弄来的，人是我亲自选的宫女太监来扮的。我想着你多年不出宫，见着这些，心情应该会舒畅一些。”朱厚照脸带笑意地说道。
　　孟星魂一言未发，转身欲走。

　　“哎，怎么了？你不喜欢吗？”朱厚照拉住了他的手臂，急忙问道。
　　孟星魂抬眼望着他，眼里不带一丝感情，“都是虚假的东西，我为何要喜欢。”

　　“这些可是我花费了十几天的心血为你做的，你就是这样不咸不淡的反应吗？”虽是已经听明了孟星魂的话，可朱厚照还是想再确认一番。

　　“你希望我是什么反应，假装很喜欢来逗你开心吗？你知道这样的事情我从来不会做。”他说的不会就是不会，而不是不想。倘若他会做的话，他一定会试着去做的，因为他现在唯一所拥有的东西就只有这一副身体了，他若是真的知晓怎样讨好他，他一定会做的，毕竟少惹怒朱厚照，就意味着他的身体可以少受点罪。

　　“到底怎样你才能满意？难道真要我把这大明江山拱手送到你的面前，你才会高兴吗？”朱厚照的话已隐隐带上了怒火。
　　孟星魂直直地看着他燃烧着的眼睛，一字字道：“即使是那样，我也不会高兴。”
　　“你！”朱厚照握紧了拳头，因用力过猛手背上暴起了一条条的青筋，看起来就像成堆的毒蛇一样，随时都有可能扑上去咬一口眼前这个只会惹怒他，只会把自己的心血弃如敝屣的负心人！

　　朱厚照到底没有挥出他的拳头，重重地冷哼一声，他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留孟星魂还站在那个“热闹”的夜市之前。
　　一锅大包子刚出锅，店主一掀开锅盖，就有一股白气蒸腾而出，在孟星魂身后久久盘旋不散，把他衬得就像即将羽化而去的仙人一样。
　　可惜“仙人”的脚被钉牢在地上，他永远都飞不起来，甚至飞不出笼子去。“仙人”的眼睛也模糊在了洁白的雾气里……

　　老朱，你竟敢对我们的星星用强，咬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