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一代倾城逐浪花（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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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厚照，你对雨化田那般上心，为什么不愿意为了他也做一次这样的事情呢？”
朱厚照闻言轻叹，叹过后幽幽地道：“我和他之间的关系，其实并不如你想的那样，我们两人始终都止于君臣之礼，他也只是把我当成一个皇帝而已。”
“……可你喜欢他啊……”
“也不能算是喜欢吧，”朱厚照组织着语言，想着该怎样跟他的星儿把话说清楚，“除了臣子，他还是我的父亲，我的朋友，我的兄弟。自我登基以来有很多不同的声音，每次遇到困难了，或是心里不开心了，我就会去找他，他总有很多独到的见解，也很解人意，跟他说话很舒服……”
等等，怎么好像越描越黑了呢？朱厚照说到这里猛地顿住，不由自主地看向了孟星魂。就见孟星魂正轻皱着眉头双眼微眯，当下想起了自己昨晚干的“好事”，朱厚照不禁面上发热，赶忙把榻上的薄被掀起来，捧着孟星魂的脚把人放到了软榻上，再给他把薄被盖好，像个大人哄着不愿意睡觉的孩子一样轻轻拍打了起来——也不知道他一个皇帝是在哪里学来这动作的。
朱厚照对雨化田是个什么心情，连他自己都想不明白，又怎么能跟星儿解释清楚呢？朱厚照边拍边想，发现实在是理不清楚，干脆实话实说了：“我不知道对他的感觉究竟算什么，多年前在兴奋的时候我也的确曾一度想着他的脸，但现在我知道，星儿，我爱的人是你。”
朱厚照面不改色地说着肉麻的情话，孟星魂也习惯了，就连那个令他想要呕吐的称呼，他发现自己竟然也开始习惯了起来！索性不去管那么琐事，孟星魂乖乖地躺在软榻上，静静思考着。
一只手在他身上拍着，真的有催人入眠的力量。
可惜还没等孟星魂沉入梦乡，就被门外一个声音给打断了。
“皇上，公子，该用膳了。”是谷大用。
一顿饭下来，两人皆是沉默不语。等宫人把碗筷撤下去之后，就又有小太监呈上来了一个放着精致盒子的托盘。
看着那装在盒子里的白色药丸，孟星魂突然失笑。
“怎么了，还是……不想吃吗？”朱厚照有些低落。
“没有，我答应了你要吃这东西就一定会做到。”孟星魂无所谓地说着，拿起了那粒如玉般美丽的药丸，闭了闭眼，扔进了嘴里。
花了很长时间才终于将那折磨他多年的东西咽下，孟星魂自嘲道：“我现在才明白，你为何一定要我吃这个。”
朱厚照瞬间变得有些紧张，他急切地问道：“你知道了什么？”
孟星魂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不甚在意地道：“这东西的效用不就是让人的皮肤变得细腻光滑，线条也渐趋柔和吗？我以前一直以为你是嫌弃我是个男人，才想用这样的东西来把我变成‘女人’……但现在看来，你不是想让我更像‘女人’，而是想让我更像‘太监’，是也不是？”
那粒药丸的主要成分就是来自大理的曼陀罗花粉*，而曼陀罗花粉本是宫中皇后及太后级别的女子才用得起的养颜之物，但朱厚照却用了在孟星魂身上，这也是令他如今容貌更甚往昔的罪魁祸首。
他是个男人，正常的男人，怎么可能不恨这样的事情！不管过了多久，这药在唇齿间的味道永远都令他作呕！但朱厚照早便说了死话，他若是不吃，便会直接将他赶出宫去，任人宰割！
朱厚照对他一直是千依百顺，甚至连先皇的遗旨都可以违背，但惟独在这件事上不肯退让半步，也从不曾解释半句，其中缘由，估计只有朱厚照自己知晓了。
以前孟星魂觉得朱厚照是接受不了自己爱上了一个男人的事实，才会想要把自己变成女人，但如今看来，似乎“太监”一说更切合实际，毕竟朱厚照是那么的喜欢太监的身体，甚至不顾言官的指责也要临=幸于后宫中的小太监。
雨化田啊，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竟能让朱家人皆为之痴迷至此！他就像是朱家一个逃不开的魔咒，见着了，就要沉醉其中……
看来这趟龙门之行对孟星魂并不是全无裨益的，除了能让雨化田欠自己人情外，也可以借此机会看清雨化田之于朱厚照究竟是怎样的存在，这对他今后的计划极为重要，毕竟他还需要这两个人来帮他复仇，不知彼如何能成？
虽然孟星魂一下子想到了这么多事情，但其实也只是一瞬，朱厚照还没想出该如何应对呢，孟星魂便对讷讷地说不出话来的朱厚照说道：“龙门此行，我要带上玄安。”若是没有玄安行事会极为不便，而且他虽同意了让锦衣卫就近守卫，也仍是希望有个自己熟识的人在身侧。
朱厚照闻言明显松了一口气的样子，似乎对孟星魂能够主动将视线从那药的问题上转移很是高兴，他连连点头，道：“当然，他还要贴身保护你呢。”
“好。那我们何时动身？”
朱厚照笑道：“星儿想什么时候去啊？”
“越快越好。”能及早做好的事情决不可以推到日后，不然夜长梦多。
“那……”朱厚照有些为难，但不忍让他的星儿因此不快，他咬了咬牙毅然道：“好，我准备准备，我们三天后就出发吧。”
孟星魂点头，算是认可了这个时间。
这样子乖巧的孟星魂还真是让人忍受不住啊，朱厚照花了好大的力气才按捺住了冲动，还借机在孟星魂脸上偷了个香。这嘴上是甜了，心里却仍有些打鼓，朱厚照暗想着，看来要尽早搞定朝堂上那些家伙了！
——大明朝的皇帝若想出一次宫要面临多大的阻碍，是孟星魂永远也想象不到的，而朱厚照也不愿意让他知道。
既然三天后就要出发了，不只朱厚照，孟星魂也是有些事情需要事先准备妥当的。
于是第二天孟星魂就去找了一个人，准备向他告别，当然，他需要告别的人也就只有这一个而已。
当玄安把人请来的时候，孟星魂正在浇花。朱厚照怕他闷给他找了许多的玩意儿，其中这几盆花算是他比较喜欢的了。每次浇着花的时候他都会想到老伯，想着老伯在侍弄那些花的时候会是怎样的心情，他想借此更好地理解老伯，理解他的朋友。
老伯永远都是他的朋友，哪怕此刻自己的生命正受着他这个朋友的威胁。
……不过现在这是个可怜的朋友罢了。
听到声音，孟星魂放下水壶，一转头就看到了那个一身月白色僧衣的少年僧人，温润如玉，风姿潇洒。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不过便是如此。
孟星魂一见他便手作立掌，微欠了欠身。
“无花大师。”他唤道。
他以前从不会向任何人行礼，朱厚照不会，高老大不会，老伯也不会，却在遇见了这个人之后，向他行起了佛礼。
一个人倘若可以做到无花这种程度，任是谁都会敬重他的。孟星魂当然也敬重高老大和老伯，不过他们不信佛，也没能够让他对自己反思那么的多。
玄安没有多做停留，完成任务之后便一言不发地离开了。孟星魂早便通知了他要他随行去龙门，他也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玄安仰头，随即在春日的艳阳下眯了眯眼睛。春天都过去了一半，他还没来得及听从孟星魂的建议，去看看英华殿前的海棠花呢……再顺便拜谒一下，海棠花下的故人。
无花双手合十，朝着孟星魂回了一礼，“孟施主，别来无恙。”
“劳大师挂念，请坐。”孟星魂在之前已站了许久，这副经不起一点儿折腾的身子已有些隐隐作痛，他很需要坐下休息一下了，而且也的确不能让大师站着说话。
无花依言入座，孟星魂随之落座于他的身侧。两人之间从不曾客套，孟星魂直截了当地道出了近几日的了悟：“大师，之前你说的‘放在眼中的爱’和‘放在心中的爱’，我终已有所感悟。”
——他是从朱厚照身上得到的感悟，后来雨化田让他更清楚地明了了这两者。
世人皆道是“眼中的爱流于表面，心中的爱深沉刻骨。”却未曾想过，爱人皆需心，无心便无法称之为爱，但只有心没有眼，爱便成了虚妄。爱需要睁开眼睛看到所爱之人的需求，否则便会一味只知自以为是地给与，却未曾想过汝之蜜糖，彼之砒霜！在那样的情况下，你爱的其实就只是你自己罢了。
“如此，甚好。”无花闻言点点头，言简意赅。他说这话的时候嘴角带着笑，揉和着满意、欣慰与淡然的笑意，似是只有游离于世间之外的仙子才能笑得这般纯粹。
每次无花这样笑的时候，都能让孟星魂看到光。
无花是被朱厚照请来皇宫的，原因是朱厚照想找个既能开导他，又能让他借此了解江湖的人。朱厚照让无花时不时地就来跟他讲讲佛理，再说些江湖上的近况，借此排解忧闷。
朱厚照虽总是在看着孟星魂，也一直在努力揣摩孟星魂的心思，但总有些事情是现在的他还不了解的，比如，孟星魂其实一点儿也不想念江湖，他甚至厌恶江湖。
无花第一次来的时候孟星魂是很排斥他的，他不愿被任何人看到当时狼狈的自己，所以他故意说了些很不中听的话，目的就是想让无花知难而退，但可惜都像砸进了湖里的石子，得到了一阵涟漪后就再不见任何踪影。
他问无花，既是出家人为何还要屈从权贵，为了名利而入了这皇宫？无花答，哪里有需要渡化之人他便去哪里，不惧刀山与火海。
他又问，如我这般满是杀孽之人，如何能够渡化？无花答，只要心中有莲花盛开，世人皆可成佛。
问题其实很简单，每个稍懂佛理的人都能说得出来，震撼了孟星魂的是无花回答他问题时的表情——他笑得真正就如同一樽不染尘埃的佛陀。
认清一个人需要很久，但认同一个人可能只需要两句话。就是在这样两个问题之后，孟星魂认同了眼前这个人，几年相处下来，“认同”就质变成了“敬重”。
作者有话说第12章 一代倾城逐浪花（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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