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的王子[安徒生]》夏也

40、野天鹅-6

　　平淡又繁忙的一天终于过去了。随着太阳逐渐沉入远处的连绵的山丘那头，夕阳的最后一抹光辉也从天空中消失了。飞鸟归巢，被密密树林包围，地处偏僻的小村庄也停止了它一天的活动。黄昏中，村名都回到了自己的家中。炊烟四起。

　　随后，夜幕降临，星野低垂。当所有人都沉入深沉的梦境中时，有三抹身影，趁着夜色悄悄溜进了村子里。

　　月光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映在地上，变成长长的奇怪的影子。一个影子看起来又高又大，身材健壮；另一个影子看起来十分矮小，那大大的头颅，过分纤细的脖子，使得两者看起来很不协调；还有一个影子，看起来脖子很长很长，长得仿佛都能折过来打成一个蝴蝶结。

　　他们沿着无人注意的，阴暗的角落，一路朝着村子里进发。这个时候，已经夜深了，没人注意到他们，甚至没有能听到他们的响声。

　　但是这三个身影并没有在村子作过多的停留。他们很快就穿过了村子，来到了位于村子后面的树林面前。

　　深夜的树林十分可怕，鸟兽都已经安眠，只有风吹动树叶的声音。沙沙，沙沙，沙沙沙。很安静，安静得仿佛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树影晃动不停，眼前有大团的暗影在不断的变换。就像是怪兽一样。其中两个矮小的身影，紧紧挨在那个高大的声音旁边，放出格格的声响。那格格的声响，就好像是牙齿上下碰撞发出的声音一样。

　　“为什么大晚上的要到这里来？”那个有大头颅的小身影问道，声音听起来欲哭无泪。

　　“我……我要见我妹妹。”虽然声音听起来在发抖，但是那个有长长脖子的声音还是这么说道。

　　“你们两个能不要扒着我的腿吗，这样我很难走路啊。”高大的身影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艾里……”

　　“可是……我害怕啊……”艾里抬起头，在夜色中，他连伊恩的表情都看不清楚。

　　“哎……”伊恩长长地叹了口气，他弯下腰，单手把艾里抱了起来。

　　一得到伊恩的拥抱，艾里立刻把双手环绕到伊恩的脖子上，头埋在伊恩的胸膛前，“这样感觉好多了，也没那么害怕了。”艾里蹭了蹭头，满足地说道。

　　伊恩无奈的撇撇嘴，“那我们走吧。”他迈开步子。刚前进了几步，发现白天鹅没有跟上来，伊恩回头看着对方。

　　“我……我也怕黑……”白天鹅停在原地，全身抖抖抖，连脚步都不敢迈。

　　“坚持要来看你妹妹的不是你自己吗？”伊恩说道。

　　“我要见我妹妹。”白天鹅坚定地说道，可是话锋一转，他又弱弱地说道：“可是我还是怕黑。”

　　伊恩不敢置信地瞪了一会，随后认命地回头，抓起白天鹅的两只翅膀，把天鹅拎在手里，“现在，我们走吧。”

　　于是，无奈的艾里左手拎着天鹅，右手抱着艾里，穿过树林，穿过墓地，来到了山洞面前。

　　隐约的昏黄的火光从山洞里射出来。

　　“你妹妹就被关在里面。”伊恩指了指山洞说道。

　　白天鹅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前面是荒凉阴森的墓地，后面是密林丛生的山坡。这个山洞，孤零零的在这里，不知道会有什么蛇虫出没。“太过分了！”白天鹅咬着牙说道，“他们怎么能，怎么能把我妹妹关在这种地方！”他气愤，生气，“她还是个女孩子，天呐，我的妹妹一个人在这里要多么害怕。”

　　“对不起，哥哥没有在你身边，哥哥这就来了。”白天鹅说着，就要冲进山洞中。

　　就在他扑腾起翅膀要进去的时候，忽然被伊恩一把抓住，拖进旁边的草丛中。

　　“你干什么？！”白天鹅生气地问道。

　　“嘘……”伊恩比划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你听。”

　　“你不要太得意忘形了！”从山洞里，传出一个男人的声音。那个声音很大，口气中夹杂着愤怒。

　　“当你死到临头的那一刻，我就不信你不会哭着来求我。我们走着瞧，总有一天，我会得到你的！”

　　——砰。似乎是牢门用力关上的声音。

　　哒哒哒。脚步声朝着山洞口传来，随着脚步声一起接近的，是越来越亮的火光。

　　一个男人，擒着一直燃烧的火把从山洞中走出来。他看起来三十多岁的样子，头发长长的，在脑后束成了一束。那张脸，盛满了愤怒的神色。他左右看了看，随后举着火把，穿过墓地，离开了。

　　火光在树林中若隐若现，最后消失在村子里。

　　“那个人是……村长……”白天鹅看着消失的火光，喃喃说道。

　　“为什么村长会在这里？刚刚那些话是……”白天鹅的脸上露出有些迷茫的神色，喃喃自语，似乎不敢相信，“村长他怎么会……”

　　随后，他像是什么似的，从藏身的草丛间跳出来，朝着山洞奔进去。“妹妹！”他大声叫道。

　　声音在山洞间回响着。几只倒吊在洞顶的蝙蝠似乎受到惊讶，扇着漆黑的翅膀擦着白天鹅的头顶飞出洞去。

　　在山洞的尽头，从洞顶到地面竖着一整排整体排列的木头，这些木头形成了一个牢笼。在牢笼中，有个穿着黑裙的少女躺在那里。长长的漆黑的长发遮盖住了她瘦弱的身体，是她看起来更加弱小了。她弯曲着膝盖，一声不响地躺在那里。

　　昏暗的火光跳动着。少女的身影隐匿在黑暗中。

　　“妹妹……”在看到黑裙少女的那一刻，白天鹅停住了脚步，颤颤地叫道。

　　少女动了动。

　　“妹妹！”白天鹅再次叫道。

　　少女的肩膀动了动，她从地面上半撑起身体，抬起头，面无表情的看着白天鹅，“哥哥……”她的口中轻轻吐出言语。

　　“妹妹！”白天鹅的脚步只停顿了一下，下一个瞬间，他大叫着，扭着身体，挤进牢笼中，扑到了黑裙少女的身上，“对不起，我来晚了，我来晚了。呜啊啊啊……”说着，他似乎开始哭起来。

　　少女动了动，牵动了铁链，发出一阵哐啷哐啷的声响。白天鹅看见妹妹被冰冷的铁链锁住，哭得更伤心了。

　　那副苦痛的样子，简直就像是……扑在了妹妹的尸体上在悼念一样。伊恩一脸黑线的看着白天鹅抓着少女的手大哭的样子。而少女，却一丝激动的心情都看不出来，她面无表情的低头看着自己的哥哥哭泣。

　　“呜呜……哥哥……呜呜……一定会救你……咯……呜呜……救你的……”过了好一会儿，白天鹅的哭声才变小了下来，他抽抽哒哒的说着。

　　“哥哥……”少女看着哥哥的目光有些微微的变了，似乎散发出了某种兴奋的光，“为什么你还是天鹅的样子？”

　　“呜……我……我也不知道……”

　　“这可是一次新的进步。”少女一边说着，一直如同石头一样无表情的脸上缓缓浮现出了一丝微笑。

　　白天鹅看着这样的笑容，身体就是一抖。他往后退了一步，想要从妹妹身边走开。但是他的反应晚了一步，少女已经先一步抓住了他的翅膀，把他翻过身来。

　　“哇……你干什么……快放我下来……”天鹅惨叫。

　　“别吵。让我好好看一下。”少女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她来回翻看着天鹅，简直就像是在研究什么一样。

　　白天鹅看起来有些慌乱，但是似乎又无计可施。嘴里只能不断叫喊着希望少女放手。

　　“快点放开我啦，哇……那里不能看……快，快住手！”

　　伊恩和艾里在牢笼外瞠目结舌，对于少女突然的变化不知该如何反应。

　　结果，自然是以少女研究够了才放手而结束的。白天鹅像是遭受了什么耻辱的打击一样，趴在地上捂着头哼哼，就是不起来。

　　“好想……”少女的嘴唇蠕动着，她热切地盯着自己的哥哥，“好想快点拿到针线。哥哥，快点把我从这里救出去。”

　　一听到少女这么讲，白天鹅又一骨碌地爬起来，“你放心，哥哥一定救你。哥哥这就去找村长和大家说明情况。对了，村长——”白天鹅看了看少女，犹豫不决的开口问道：“刚才我看到村长从这里离开，他说了什么吗？”

　　“我讨厌那个人。”少女的嘴唇紧抿到一起，眉头微蹙，那是厌恶的神情，“他要我嫁给他。”

　　“什么？！”白天鹅跳起来，然后他来来回回地转了几圈，才又问道，“你确定？”

　　“当然。”

　　看着少女认真的神情，白天鹅愣住了。

　　“而且，他说，后天就要对我施行火刑了。”少女又平静地追加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