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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而今才道当时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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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若影一路快马加鞭直奔永泰城。往返只用了六天,琢磨即便耽误莲娇的汤药也不过是一两天,心下便有些轻松。
到客栈门口,店堂里不见了那个油光满面的胖老板。
苏若影跳下马,突地瞥见狼藉的桌椅,便知不好。
几步蹿到房间里。比外面更加凌乱,椅子上,许无忧被反剪着双臂帮着,嘴里堵了团破布,垂下的头上有个擦破的伤口。
两下挑断了她身上的绳子,苏若影扑到无忧面前,轻拍她的脸。
醒醒!发生什么事了?莲娇呢?
无忧悠悠醒转来,眼里先是一阵惊恐的神色。看清了面前是苏若影以后,就忙着说话。
呜呜……
无奈嘴里的破布还没取出,苏若影忙给她扯出来。
他们把莲娇带走了,让我告诉你,让你去雷虎堂找人。
苏若影脸色瞬间转白。
这下怎么办?莲娇身上还有伤呢。
无忧苦着脸说。
我去雷虎堂救人。苏若影说着就往外走。
我也去!许无忧从椅子上站起来,跟上去。
苏若影停住脚步,转过身来。
你去做什么?
我——
无忧一时无言。
我是说那里太危险,你不会武功,还是不要去了。苏若影觉出无忧尴尬,换了口气。
可是莲娇有伤啊,我——
我会知会师父的,单凭我一己之力去雷虎堂也很难救出莲娇。有师父莲娇绝对不会有问题的。这些日子谢谢你,就此别了。
苏若影说着抬脚就要走。
你们这就不要我了哦?
无忧唇角努力的往下撇着,脸上一副委屈的神色。好似一个拿不到玩具的孩童。
这句话配上这副神色,让苏若影心里一下子软下来。
那里很危险——
虽这样说,语气却飘忽,缺了平时果断地口吻。
我不会拖累你的,你跟他们打的时候我就找个旮旯藏起来,不让他们发现我。我就想知道莲娇没事就好了。等你师父来了,我就走。
无忧的口气好似在请求。
苏若影不语。
我想跟你一起去。可怜巴巴又补上一句。
苏若影很清楚一点武功不会的许无忧若跟着只会添麻烦,可是却就是硬不下心肠拒绝。什么时候这么优柔寡断了?抬头看着那张委屈的脸,
那——好吧。
竟然无意识的答应了?
无忧脸上灿烂起来。
那我们快点走吧!
客栈外面。
马车我寄存在老板那了,你回来再来拿,现在我们骑马去吧,这样快。苏若影干脆利落的吩咐道。
说着来到一黑一棕两匹骏马前面,翻身上了黑马。
许无忧站在一旁不动。
苏若影皱皱眉。
快点啊!莲娇现在很危险。
我——许无忧咽了一口唾沫。
我不会骑马。
苏若影瞪大了眼睛。
可是我很想去!为了怕苏若影说那你别去了,无忧迅速补上下面一句话。
苏若影看了她一会儿,闭了一下眼睛又睁开。
那你到我马上来吧,说着伸手抓在无忧肩膀上一提。
无忧立刻双脚腾空,还未等反应过来,已经端坐苏若影身后了。
两人并乘一骑。
苏若影把另外一匹马的缰绳也抓在手里,准备路上换脚力。
双腿一夹马腹,两匹马同时奋蹄前行。
身后的许无忧二话不说,八爪鱼一样抱住了苏若影。还把脸埋在了人家肩膀上。
从来没有跟人如此亲密接触过的苏若影一时觉得一股激流从无忧揽在自己腰间的手上传来,在身体里蹿了个遍。贴在后背的无忧的身体好似一个暖炉,如此绵软温暖的怀抱让人禁不住的想依靠。
可是脸上却发起了烧,口是心非的斥了一声。
你做什么!?
我害怕……我怕掉下去……
无忧的声音在抖,身上也在抖,看样子是真害怕。
你让我抱着你吧,这样稳当些。
此时的无忧可绝对没心思想到轻薄苏若影,她是真的吓得灵魂出窍了。心里哀鸣:苏大小姐,你不能骑慢一点么?
前面的苏若影红着一张俏脸,没回答无忧。又记挂起身处险境的莲娇,紧了紧缰绳,朝着雷虎堂总舵的方向奔去。
扬州隼落山。
暗香宫建在此已经有百年的历史了,代代相传至今。现在的宫主温盈袖是第七代掌门。
二十年前的武林有这么一种说法,天下有三不可敌。
万俟斯况的权势,苏伯韬的财富,还有,温盈袖的美色。
万俟斯况乃是当今圣上唯一的亲弟,封为晋王,跟皇上一奶同胞,战功赫赫,权倾天下。
苏伯韬世代为商,家财万贯,富可敌国。其人心思缜密,温文儒雅,颇有陶朱公之风。
而暗香宫里的温盈袖,据说,曾有见过她一面的男子当场落发为僧,想用一世的苦修,换得来世的相逢。
武林本不缺才子佳人的故事。
当年风流倜傥的万俟小王爷和飘逸俊秀的苏公子同时给暗香宫下了拜帖,第六代宫主,温盈袖的母亲李敏把决定权给了她自己。
时年十七的温盈袖本打算一生侍奉母亲。父亲早逝,自己又是独生,要是远嫁,母亲将是多么凄凉的晚景。
未经情事的女孩儿家,都是这样的心思。
可这本不稳固的念头在见了万俟斯况后完全瓦解。感情的事没有理由,何况那万俟小王爷身上一股亦正亦邪的神气又让多少名门闺秀倾心。
苏伯韬虽败下阵来,对温盈袖也是情深意重。晋王大婚那天,挑选了价值连城的财宝,亲往贺喜。在婚礼当场与万俟小王爷八拜为交,自此兄弟相称。
隔年,万俟家的小郡主出世。生的齿白唇红,粉雕玉琢。这是万俟皇朝三代将近六十年来第一个女孩儿。不仅小王爷夫妇爱若掌上明珠,连初登皇位不久的名世皇帝也对侄女喜爱有加,忙不迭的颁旨赐了公主封号,三日两头让晋王带了进宫,跟太后娘娘抢着玩。
不说温盈袖温柔慈母心,那万俟斯况自从有了女儿,上朝回来哪都不去,急火火往晋王府跑,非要把孩儿抱在怀里才安心。从早到晚抱着也抱不够,倒是省了奶娘丫头的事情。
真个捧在手上怕摔着,含在嘴里怕化了。
这样的情势温盈袖想带了孩儿回趟暗香宫见见母亲的念头竟成了奢望。几次商量未果,眼看着娇儿都快满一岁了。温盈袖趁万俟斯况跟着皇上去京郊春狩的空当带上小公主上了路。
几天不见就想孩儿想得紧的晋王爷急匆匆回府不见了娇儿,雷霆大怒。
快马加鞭追去,在离京城几百里路的和州城便道上追上了温盈袖的马车。
第一次,倾心相爱却都年轻气盛的两个人翻了脸,吵得不可开交。
二人都忙着说服对方,忽略了危险的侵近。
一个黑衣人纵马而来,在奶娘的惊叫声中掳了襁褓中的小公主飞奔而去。
小王爷夫妻反应过来飞身上马去追,几次欲出手,都怕伤了孩儿而犹豫,眼看着错失了良机。
朝中羽衣门派出全部人马,彻查江湖。
消息传来已经是一月之后的事情了。
骠骑将军王贺妒嫉晋王出身显贵又有如花美眷,派出门下伤害年幼的郡主。当时的黑衣人也一并抓获,交待,将未满周岁的公主弃于了和州街头,不知所踪。
年仅二十岁的晋王一夜白头。温盈袖月余未曾下床,终日以泪洗面。
明世皇帝休朝半月,颁旨各州各县,重赏寻访小公主下落。
派出找寻公主的人马相继归来,皆无言以对。
当年秋,王贺问斩。
晋王亲自监斩,一条九龙啸天鞭直把王贺抽了个皮开肉绽,血肉模糊。
当王贺变成一堆烂尸,晋王仰天长啸,双目溅泪。
一头白发随风飞舞,观者无不嗟叹。
从此,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晋王再不进朝堂,日日抱了瓷坛,借酒浇愁。
温盈袖离开京城晋王府,回了暗香宫。
三年后李敏过世,接了宫主之位,吃斋念佛,传功授徒。祈上天可怜一片慈母苦心,能再见娇儿一面。
已然成家立业的苏伯韬将长女若影送至暗香宫,略略慰籍了温盈袖的愁苦心肠。
如今,二十年弹指一挥间。
温盈袖始终不肯绝望,放不下找寻孩儿的念头。暗香宫座下三十几名大弟子,行走江湖间皆明察暗访。
找寻的目标有二。
收养来的女孩儿,面容跟师父相似的姑娘。
当然,还要确定年龄相当。
在这些吻合之后,她们就会要求人家撩起衣裙察看。当年的小公主,后背腰间有一块红色的胭脂记。
人说,穷记脸上贴,福记腰里藏。当初太后娘娘曾指着这块胭脂记,断言小公主将来必定一生荣华富贵。
可是,这胭脂记,却再也没有在温盈袖的视线里出现过。
苏伯韬的女儿来到以后,温盈袖曾有过一段时间的释怀。小若影乖巧伶俐,读书练功都肯用心。可是瞧着若影越出息,温盈袖就越发思念失去的孩儿。
若在身边,今年也有十七了,自己跟晋王皆是一等的样貌,不知道这小公主,生得怎么玲珑剔透呢。
传书回来的时候温盈袖几乎失手打了茶盏。
若影一向稳妥,没有把握的事情轻易不会定论。她一年间在外总有八九个月的时间,却从来没有传回什么消息。
这一次,传书中说的似乎极有把握。温盈袖也有了一丝特殊的感觉,前夜,居然做了个见到孩儿的梦。
难道,真的天可怜见,怜我这二十年苦情,把孩儿送还到我身边?
倘如此,就是即刻去见阎罗,也闭的上眼睛,不枉了这一生了。
得知已经带了那姑娘往暗香宫来了,却有雷虎堂横加拦阻。
温盈袖派出座下十二名玉剑弟子星夜赶往接应,自己在暗香宫里坐立不得安宁。
果然,隔天传书又来,言那女孩儿已经被掳去了雷虎堂。
温盈袖发出召回令。暗香宫三十六大弟子皆飞速赶回。
耐下心肠,细细布置了。温盈袖第一次率众,前往雷天吼的地盘。
涉险,只为了那心念的娇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