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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深蓝城纪【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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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这家伙!给他打电话从来都是慢吞吞的,难道不知道打电话的人心情有多急吗?贺以驰不甘心,连拨了三次,都是无疾而终,墙上指针嘀嗒嘀嗒,他的心由清朗慢慢变得阴霾四覆。
不妙!
贺以驰飞快打开黑色工具箱,摆着一排刀具,中间一对弯刀,薄薄的、弯弯的,刀尖对刀尖,组成一个圆弧,刀刃折射出的光芒如一轮满月。手执刀柄,刀刃的寒光折射着贺以驰双眸的黑色。对着刀刃呵出一口气,雾气蒙上。
寥落无人的街上,贺以驰飞速到达疗养院。
院门是关着的,近乎死寂的安静,贺以驰飞身翻过墙,飞奔到舒彬的病房。毫不犹豫地一脚踹过去,病房的门哐当一声,震起无数灰尘。
空空的,如他所料没有一个人。
被窝只有一丝温度,舒彬离开有一会儿了,可恶!院子里没有任何人气,夏维智商高,情商也不白痴,也跟妈妈学过点拳脚功夫,怎么可能轻易被人给治了——可是,那白痴死心眼啊,干什么都不灵活……贺以驰的脑海中飞闪过无数念头,他慌了,即使不断的自我安慰也无济于事。
要尽快找到吴源!
吴源会呆的地方是:医生专属的休息室。休息室在疗养院的最角落,贺以驰飞奔过去,哐当一声毫不客气地踹开门。他难以置信地看到:夏维横躺在那里,安静睡着,简单的白色床单上,他的双手交叉放在心口。
谢天谢地!
贺以驰奔到床前,摸了摸夏维的脉搏,无比正常。贺以驰彻底舒了一口气,手底娴熟一掐,晕厥过去的夏维迷瞪瞪地睁开眼。贺以驰想骂也骂不出口,喉咙跟什么堵住一样,眼角酸酸的涩涩的:“不是让你——”不是让你看着舒彬吗?
“以驰?”夏维困惑地看着。
“看我干什么!身体怎么样!有没有不对劲!”所有的酸涩化作怒火,贺以驰瞪了他一眼,“还有,怎么回事,你怎么在这里!”
夏维心里明白了大半:“刚才要和吴源下围棋,不知怎么就晕了。”
贺以驰一把将他拽起来:“让你看着舒彬,自己还先躺下了,走,看看舒彬在哪里!”
夏维被拽得踉跄起身,脚底一软。瞬间就被贺以驰稳稳地捞起托住了腰,又是粗声粗气扔过一句:“还能站起来不?不能就继续躺着!让你干个什么都不行,真麻烦!”说完,一把扣住夏维的手,紧紧的,也不管手心上已有汗渍。
夏维甩了甩手,这种比钢圈还紧实的禁锢真不适应,贺以驰回头又瞪了他一眼:“磨磨蹭蹭的干什么!”
“以驰,你去找舒彬吧,我跟不上。”夏维实话实说。
“跟不上也要跟!”
“你快去找吧。”
夏维了解弟弟的迫切,更了解此时此刻自己浑身发软、无法跟上的痛苦。他停下,脸色苍白,不容抗拒。没有比这更熟悉的表情,贺以驰松开了夏维的手,不由自主地抚了一下哥哥的脸,飞快的,快如眨眼:“你应该和我在一起,不过,我一个人也没问题,拿好刀!”
下一秒,夏维手中多了一把弯刀。贺以驰深深看了他一眼,飞一般地离开了。
疗养院没有高楼,孤立的三栋平层:病房、休息室、医药室,像等边三角形的三个点一样排列着。病房是空的,休息室是空的,那就只有医药室那栋房子可以容纳。是推测,更是危险的直觉,猫着腰无声地路过三个房间,贺以驰推开了最后一个门。定睛一看,手中的飞刀在一刹那飞了出去,像闪电一样迅捷,像月光一样凛冽,掠过那根软绳,直直地钉在了白墙上。
一刹那。
刀光一瞬,房间中的两个人分开了,其中一个跌倒在地。
……
在至黑的一瞬间,绳子猛然往后一顿,哐当——所有力气挣在绳索上,舒彬不提防,向后猛然倒去。咚的一声,伴随而来的是颈弯处一阵解放。
死亡吗?还是重生?
舒彬恍恍惚惚,光亮铺天盖地,以至有失明的错觉,所有的空气汹涌而来,胸腔发疼发胀。勉强抬起头,舒彬看见了一个泛白的影子,好像死神,也好像天使,白色的影子手中握着一把弯刀,弯刀上,仅有一滴血。他缓缓勾起一个笑,软软地闭上了眼。
而吴源,怔怔地看着截断的短绳,后知后觉摸了摸手,一手的鲜血。然而他笑了,笑得无害:“贺以驰,你来了。”
贺以驰大跨步过去伸手将舒彬扶了起来,锐利的眼神扫过这个男人。
吴源迅速转身。
“站住!”贺以驰喝道,大跨步要追过去,手边的舒彬却软软地倒下去。分.身乏术,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吴源轻轻松松跨出这个白色的房间,甚至在转角消失的瞬间,嘴角还勾起似笑非笑的讥笑。
呸了一声,贺以驰急切掐着舒彬的人中:“见鬼了,你可别死!”
舒彬软软的瘫着,但神思还没有飞远,因为随之而来的是人中的痛越来越清晰,不把他掐醒誓不罢休。又没死成,这种掐死人的力道不会太重吗?舒彬紧紧闭着双眼,很想,这么睡过去,不再醒来,但实在被掐得太疼了。他缓缓睁开眼,视线聚焦,上方,青年的脸颊两侧急得有点红,眸子有着潮湿的黑。
刹那,舒彬有点感动:“行了。”
贺以驰松了口气:“醒了早不说,想吓死谁呀。”
“吴源呢?”
“跑了。”贺以驰从医药桌上抽出一块纱布,擦干净弯刀上的血。刚才割断绳子的同时,刀顺势划过了吴源的手臂,留下的血迹。出了这种事,以乌思城的布局吴源能逃到哪里去,除非有人特意放他走。放虎归山,贺以驰想知道他背后的人。
贺以驰拾起地上的折纸,一个个陌生的字符和诡异的排列,心底升腾起一股怪异的感觉:“这是什么?”
“一种核酶的分离纯化。”舒彬微笑地直起身,背映灿烂的阳光,头发呈现出漂亮的暗金色,令人眩晕的光彩。
“……”
“很少人能懂,看得懂的人也找不到纯化的机缘。不过你没必要救我的,我活不了几天。”
贺以驰撩了他一眼:“你死了,谁告诉我车祸是怎么回事,走,先找夏维去。”
“不追吴源吗?”
“……”
“哦,你是在给吴源逃跑的时间啊。”舒彬直白到无懈可击。
贺以驰差点被噎住:“我去追,他杀个回马枪,你怎么办?吴源为什么要杀你?”
“他想从我这里取一样东西,我给不了。”
“取什么?”贺以驰第一反应是:Cy,难道吴源也身兼数职,“他为什么现在才动手?”
“因为你来了啊。可惜,我什么都不知道。”
舒彬这人真是了得,一下子看破自己的意图,洞若观火,贺以驰浑身一抖,带着舒彬快速回到休息室。意料之中,夏维安静地呆在那个房间,什么也没发生,吴源没有回到这里。
“刚才向晚打电话说,秦中鸿实验的资料都消失了,但他找到了自己的笔记,要不要,先回家?”夏维一如既往的沉静。
贺以驰瞅着舒彬:“跟我们回吧,医生都闪了,谁也不敢收留你。”
舒彬站在原地:“不!”
“为什么?”
“你们从我身上得不到任何线索的,而且,我也活不了多久了。死在你们身边,说不清的麻烦。”舒彬站在那里,即使说话,也有一种孤独的落寞。无论贺以驰说什么,他都固执地摇头。
僵持之际,夏维忽然说:“你不想看看向晚吗?他,是唯一能让秦中鸿和舒彬在一起的人。”最后一句,没头没脑莫名其妙。
想不到舒彬沉吟片刻:“向晚啊,也好。”
当晚。
小卧室给舒彬睡,兄弟俩就睡一起了。夏维转辗反侧,脑子里满满的是晕过去之前,十四五岁的贺以驰狡黠的笑脸、懒懒的撒娇、亲昵的声音。那不是幻觉,那是真实,真实到令人泫然。
从小,贺以驰就爱抱着人睡,和妈妈睡时抱着妈妈,和哥哥睡时抱着哥哥,独自一人睡,就一定会抱个□□小熊,抱得紧紧的,他不醒就别想松手。二十好几的人,毛病没改,睡着睡着,贺以驰就往夏维这边挪,眉毛皱着,手往旁边摩挲,直把夏维逼得快掉下床了,顺手捞了一个抱枕往他怀里一塞。这招还灵,贺以驰抱着抱枕挪回到了原来的领地,眉毛也舒展开来,蹭了蹭鼻翼露出满足的笑。
夏维轻叹,忽然笑出声。
贺以驰惊醒了:“你怎么还不睡?”
“……”
“你不睡也不要动来动去!还让人睡觉不?”贺以驰拉下被子,气呼呼的把抱枕一丢,“热死了,有喝的没?”
夏维琢磨着要不要起来伺候他时,贺以驰竟然自己起床跑客厅弄喝的了,不知倒腾些什么,过了好大一会儿才回房里,翻了个身又睡着了。可没过多久摸了过来,夏维脾气好,把抱枕捡起来塞到他怀里,就这么轻轻松松给打发了。
第二天清晨。
贺以驰伸展了一下手臂,骨头咯吱咯吱的响,原地蹦了几下,浑身很得劲。他今天穿了一件嘻哈港范儿的短袖,胸前画了好大一个怒目金刚,他个子又高,凛凛一站,金刚能把人唬一大跳。
他围在夏维身边,帮着摆开早点。
梅菜包子。
贺以驰一咬,汤汁黏稠,香甜鲜美的油往外滋,真好吃,他好奇地问:“包子哪里买的?”
“菜市场最里头新开的一家,好吃吗?”夏维把五仁豆浆端到桌上,热气腾腾。
“比妈做的差远了。”贺以驰撇了撇嘴。
贺妍擅长做大鱼大肉,梅菜扣肉、红烧肉、烧猪蹄、油焖肉等等无一不是拿手好戏,普普通通一块肉,无论肥、瘦、或是肥瘦相间,都会变成垂涎三尺的一道菜。贺以驰跟着母亲,口味变得重了、也变得刁了。夏维跟着夏友宗,一年到头就是下馆子炒菜,馆子里的手艺都一般,也就被养得不挑了。
“吴源上哪去了?”夏维又问。
“谁知道呢,杀人未遂,跑路去了吧!”
一旁走过来的舒彬哼了一声:“他才不会跑路呢,没有得到想要的东西,怎么可能会跑。”
“他要什么?”夏维好奇的问。
舒彬又哼了一声,眼睛向上,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贺以驰真见不得这种眼比天高的德行,敲了敲桌面,不屑地说:“夏维,管他做什么,吃饭!”
斜了他一眼,舒彬不经意地说:“还是这么护着你哥。”
还是?这种熟稔的语气,他怎么会对自己这么了解?贺以驰脑子的神经又一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