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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关于保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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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丘风今天第二次到医院,同一家医院。
那是离他租的公寓最近的一家医院。赶出来的值班医生也是他几个小时前见过的那个,那医生见到他也是一愣,但很快就投入到抢救的工作中。
有跟老太太家比熟识的邻居通知了她的儿女,丘风站在人群外,看着匆匆忙忙赶来的人们满脸的焦急,忽然有点无所适从。面前的混乱很不真实,老太太的女儿年纪还很轻,她急出了眼泪,在急症室外坐着哭;她的儿子已年到中年,情绪有点暴躁,到处转悠着,一会儿抓着邻居问到底怎么回事,一会儿又拉着从急症室出来的护士不放手,一直问怎么样怎么样。
护士们熟练的安慰着焦急的亲属,她们脚步匆忙又井然有续。一切都很忙碌,声音有点嘈杂,丘风静静的看着。他的心里很乱,乱到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头来思考,冷静只表现在他的面孔上,似乎让他隔离在那些激动的人群外面。
空气变成透明的隔膜,他觉得耳朵里面似乎有东西,让他听什么都听不清楚,眼睛里面也有东西,不管望向哪个方向,也是一片朦胧。
忽然的号哭声,让丘风的身体一颤,好像从梦中醒来。目线清楚,他看着老人的儿子抱着自己的妹妹,年轻的女子已经哭得站不直身子。医生取下口罩,轻轻的摇着头,眼神里有着遗憾和同情。
“心脏病突发?怎么可能,我妈妈从来没有心脏病啊!她一直那么健康的……”男子吼叫的声音里带着哭腔,他紧紧的抱着自己的妹妹,女子哭得气息不顺,她似乎有点脱力,几乎把身体的重量都挂在哥哥身上,“所以我就说,就说让她来跟我们住,她不要……天啊,我真不该真答应她一个人住的……”男子的声音微弱了下去,抱着妹妹颓唐的坐在走廊上的椅子上,单手抚着自己的额头。
终于,混合着女人的哭声,低低的男人的呜咽也传了出来,满满的自责和悲伤。
丘风觉得有点晕旋,几乎站立不住。他闭了下眼睛,深深的呼了口气,才上前拦住了走过来的医生。
“医生,张老太太……?”声音一出口,丘风自己都听得出里面的沙哑和艰难,面前的医生看着是他,也想到是他送老太太来的,也没有隐瞒什么,轻轻的摇了头,回头看了在走廊的那边哭泣的亲属一眼,把他拉到旁边。
“心脏病突发死亡,我们已经尽力了,年纪太大了,救不回来。”医生的年纪大概3.40左右,他应该已经看惯了生死,情绪很平静,只是脸上也有被感染的些微哀伤。
“她儿子不是说她没有心脏病么?”也看了那边的人们一眼,有邻居已经围上去安慰。似乎是老太太的儿媳妇的中年女人也领着孙子赶到了,陪在丈夫旁边抹着眼睛。
“也许只是以前没查出来罢了,你知道,现在的人也不是都习惯每年做次大体检的。”医生表现出对现实的无奈,“这样到病发的时候才知道的,不在少数啊。”
“医生,老太太的手……”问出这句话费了丘风很大的力气,老太太手上的伤和骆叶的重合了起来,让他必须要很努力才能压抑住莫明的恐惧让声音不会颤抖。
“说来也奇怪,跟你早先送来的朋友一样,都有烧伤。”医生似乎也对这个事情感到很不可思仪,“很典型的在火灾的时候开门会留下的伤痕,但是刚才我也问和你一起送她来的人了,你们那里没有火灾啊……”
说完了,医生示意他还有事情要做,拍拍丘风的肩膀,又安慰了几句,侧身从旁边走了,留下丘风一个人站在原地。
耳边老太太的亲人的哭泣声已经小了很多了,但是还是断断续续的不断传来。医院白色的墙壁和天花板在冷色的光照下微微反射着光,它们冰冷而沉默,丘风忽然有一种被它们冷冷的凝视的感觉。
张老太太死了。
搬家那天,遇见她的时候,她还是那么的健康,虽然年纪大了,但自己一个人料理完所有的家务。看见自己搬来,还打着招呼说以后是邻居多多照顾。
昨天晚上,她敲着自己的门,说着不可以把人家女孩子关在外面。
今天,她为不存在的火灾和困在火场的孩子而激动,甚至想要去撞门救人。
她没有做错什么事情,但是现在却死了。
带着手上的那道伤痕死了。
丘风呼的抬起头来,拔腿狂奔。
从急症室到观察室,距离并不远,都在一层楼,只是一个在这边尽头,一个在那边尽头。丘风用尽了力气的跑着,他不想再在这里呆一秒,不想在骆叶不在的地方再一秒。
撞进观察室的时候把里面被他电话叫来看护的宁林吓了一跳,看到是丘风才松了口气,苦笑着指了指自己的手。
站在门边上剧烈的喘着气,丘风顺着他的示意看过去。宁林放在床边的手被昏睡的骆叶紧紧的抓着。
“你总算回来了,这小子一直在叫你。”宁林耸耸肩膀,小心的把自己的手从骆叶的手里抽出来,轻手轻脚的起身把床边上的位置让出来。
吞咽着口水深深的呼吸了几次,看着躺在床上的骆叶,丘风有点颠簸的走到他的床边,路上撞到一次旁边的空床,吓得宁林赶紧来扶。
“阿风,你小心点,别这个没起来你又倒下去了。”丘风的脸上展露无疑的疲惫,苍白的脸色和不是很正常的呼吸让宁林有点担心。虽然说现在闹着分居,但是看着他们走过来的宁林知道这两个人是一根钢丝上跳舞的同命者,如果一个出了事,另一个也好不到哪里去。
“我没事……没事……”丘风的身体发着抖,当终于走到骆叶床边坐下的时候,宁林觉得他全身都脱力了一样。
丘风看着躺在床上的骆叶,骆叶皱着眉头,似乎睡得很不安稳。伸手抚上骆叶的额头,手下感觉得到薄薄的汗。
“阿风……阿风……”骆叶喃喃的说着梦话,放在被单外面的手四处的摸索着,丘风赶紧握住,这样才让骆叶稍微安静了一点。
“我在这里……”双手握住骆叶的手贴到脸边,丘风闭上眼睛感受着他的体温,“我在这里……”
鼻子酸痛,眼泪忽然的就落了下来,丘风不知道自己到底在为什么哭。但是眼泪就是止不住,手心的温暖传达着,他把身体伏在骆叶的身上,轻轻的,不会压到他的。骆叶的呼吸和心跳不算平稳,但是每一声都好象刺激着丘风的泪腺。
他还活着,他在这里。
他们两个人,都还在这里。
“恩……”似乎是感觉到丘风的泪水一样的,骆叶幽幽转醒,他看到在自己胸前的人。熟悉的柔软黑发,那个人在颤抖着,压抑着声音呜咽着。
“阿风……”骆叶抬起包扎着的左手,轻轻的抚摸上丘风的头发,隔着纱布,他感受不真切。丘风在哭?为什么在哭?他挣扎着想要把身体抬起来,用手去托丘风的头。
“你醒了?”随着他的动作,丘风抬起头来,泪水弄花了他的脸,却没有停止的趋势,不断的从他的眼眶里滚落下来。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看到丘风的脸,骆叶皱起了眉头,琥珀色的眼珠被泪水浸透了,透明的厉害,丘风的嘴唇被他自己咬破了,有点点鲜艳的红。
伸手去擦他的泪水,手却被丘风轻轻的抓住,看着那包裹着纱布,散发着阵阵药香的手,一想到下面的伤,丘风就觉得呼吸困难,几乎说不出一句话来。
“怎么了?他怎么哭成这样?”宁林赶过来帮忙,把病床的上半摇起来让骆叶可以坐起身子,看到骆叶疑惑的目光,也只有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阿风,你振作点。”声音一大,骆叶就觉得头隐隐作痛,但是丘风的眼泪落在被子上,那眼泪似乎是穿透了被单和衣服落在了他的身体上,腐蚀肌肤,侵入肌肉,忽视骨骼,最后直接滴在他的骨髓上,让他心疼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张老太太……”看得出来丘风努力的在压抑自己的情绪,他又用力的咬着嘴唇,似乎只有那样的疼痛可以让他把话说出来,“手……手受伤了……”
“啊?”片段的词语,不熟悉的人,骆叶听得满头雾水,一直到看到自己被丘风握着的包裹着纱布的手,才似乎明白了一点。
“你是说,和我一样?”心里也是一紧,丘风没有听他的话,他又回那个公寓去了?
“恩……她……”接下来要说的话几乎费掉了丘风全部的力气,他用力的点着头,但是眼泪又落了下来,让他哽咽到很难把话说出口,“她……”
“慢点说,满点说,别岔了气。”知道丘风又回去了那个地方,骆叶心里有点点的火在燃烧,这让他觉得有点气愤,为什么不听他的话?但是更让他担心的是现在的状况,不知道在那里,丘风又遇到了什么事。
在自己去了之后,在把丘风从那里带走以后,丘风依然可能落入到了危险之中,这样的认知让骆叶咬了咬牙。
“张老太太……死了……”好不容易,把这又涌上来的酸涩压了下去,丘风终于可以把这句话说完,他抬着头看着骆叶的脸,好像要把每一个毛孔都印进自己的心里。
“怎么办?骆叶,我该怎么办?”松开骆叶的手,丘风摸上骆叶的脸,“她的手受伤了,然后……然后她死了……”
“我该怎么办?我不知道你会怎么样,我要怎么才能保护你?”
听到他的话,骆叶有一瞬间的窒息,他不由的把视线落在自己受伤的手上。但是涌上心头更快的,却是当时在他面前甭坏成灰的丘风的脸。
“说什么呢……”扯了下嘴角,骆叶试图笑出来,但是那笑容却是扭曲的让站在旁边的宁林都看得皱眉,“我们不是在分居么?保护我什么的……”
“记得吗?我惹你生气了,我们在分居呢。”用双手把摸在自己脸上的丘风的手握在手中,忽视受伤的手还在继续的疼痛,也忽视另一只手上输液针头歪斜带来的刺痛,骆叶的声音里鼻音很重,“你不用保护我,只要保护好你自己就好了。是我逼得你搬到了那个地方的……是我没用,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混蛋!”丘风猛得把手从他的手中抽出来,接着用力的压上他的肩膀,泪水还在他的脸上蔓延着,但是他眼睛瞪得大大的,直直得看着骆叶的眼睛,“那些算什么?那些能算什么?!!你有可能会死啊!!比起这个!那些算什么?”
比起你可能会永远的消失,那些算是什么?
骆叶知道丘风的意思,眼睛很不争气的温热了起来,几乎也要掉下眼泪来。
他知道,丘风在说,我要保护你,我不要你就这样消失了。
什么吵架,当时的屈辱也好,愤怒也好,不甘心也好,误会,伤害,心疼。
比起死亡,都不值得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