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千金》悠然筠

65、茶园嬉笑

　　逢每月初和月末，六爷都会去茶园转一圈，有大事小情的解决一下再看看账目。可这回，他老早的就把盛楠提溜了起来，用过早饭就让丫鬟给她换衣服梳头。
　　白色的缠袖丝绸连衣裙，白色宽腰带，配上长长的黑发，发型后面还有白色的飘带。怕她热，把分出的长发顺着后脑勺绕过右肩编成一条麻花辫。
　　“该拿的都拿了没？看看可别有什么漏下的。”六爷指挥者丫鬟们带上茶具，吃的喝的用的，还有防暑的药膏药丸。
　　“就去一天，不用带这么多东西。”盛楠坐在镜子前闷闷的说道。说也是白说，少带一样六爷都会咋呼半天。
　　“等用的时候你就不嫌多了！”六爷可是不敢马虎，生怕她缺啥少啥找不着。“别光拿擦手的手巾，擦脸的也都带上，还有茉莉露水和玫瑰膏，热了好洗把脸。”看小莲就拿了两条手巾，他赶紧说道。
　　小彤给盛楠把头发梳好，一边整理着用具一边问道：“六爷，今天谁赶车？”
　　别有深意的看她一样，六爷带着淡淡的不满说道：“本来是平安那哥俩，临时换的晓峰。”他一大早安排的时候，赵家那哥俩已经先定好了去江浦，就只能临时换成晓峰。
　　小彤忍不住抿嘴一笑，低头继续收拾东西。
　　六爷无奈的摇摇头，这孩子心思他都明白，可春华那儿就是不松口。他真怕她陷得太深到时候拔不出来，所以也总有意无意的让她和晓峰少碰面。
　　盛楠对着镜子一边整理袖口的飘带一边说道：“带上石头吧！也好让他打理打理头发胡子，别天天乱蓬蓬的跟个野人一样。”
　　“也对！”六爷赶紧让丫鬟去传话。这“焕园”里的下人都是利利索索干干净净的，那个石头可不能总那么邋遢着。
　　除了石头，还带了妍妍，加上小彤正好够面对面坐在敞篷的法式马车里。石头和晓峰并排坐在前边赶车，还能清清楚楚的听见他们说话。
　　“心肝哟！你倒是精神着点呀！看人家妍妍都没打瞌睡。”六爷见盛楠出了大门就开始犯困打哈欠，忍不住一路叨咕。“来，吃颗杨梅提提神。”从小瓷罐里用牙签扎了颗腌制的杨梅给她。
　　“啊—！”她正好打了一个大大哈欠张开嘴，顺便着吃。
　　“瞅瞅这懒样儿！”六爷只好放进她嘴里。
　　“妍妍也要！”对面的妍妍流着口水说道。
　　盛楠被杨梅酸的清醒了点，从六爷手里拿过小罐子，扎出一颗递给她吃。“六爷。”又拿给六爷一颗。
　　“好丫丫！”六爷含着杨梅赞道。
　　都吃过了，她把小罐子递给小彤，向她使了个眼色，指指前边。
　　小彤会心的一笑，放自己嘴里一颗。扶着把手站起来叫道：“晓峰，给你们，省着口渴。”
　　晓峰转身对她笑笑，接过去拿给石头。
　　“我不吃。”他递还给他，拿过马鞭替他赶车。
　　含着酸甜的杨梅，妍妍高兴的说道：“妍妍要去看娘还有光弟弟。”
　　“你去看他们干什么，小心他们又欺负你。”盛楠不满的说道。
　　“可是，娘让妍妍把工钱拿回去。”看她不高兴了，妍妍怯懦的说道。
　　“那个贪得无厌的死老太婆，居然连你的钱都不放过。”盛楠一听更来气了，拉着她说：“你听我的，以后不要再理那些人了，我让凤姑天天给你糖吃。”
　　“可是，娘说只要妍妍对光弟弟和兰兰好，她就对妍妍好。”妍妍好像有些为难，努力的跟她解释着。
　　“你后娘是骗你的，你忘了她以前怎么打你了，还不给你饭吃。”现在想起来都心酸，他们居然让妍妍睡在猪圈，她饿的偷吃猪食还要挨打。
　　“妍妍记得，是爷爷姐姐给妍妍好吃的，给妍妍盖被子睡觉。”她从来只记得好事，不大记得那些悲惨的过往。“娘说妍妍把工钱拿回家，她就会对妍妍好。”娘上次还跟她笑了呢！
　　“哎呀！”盛楠无奈的哀嚎。说半天又说回来了，她还是信她那个黑心肝的后娘。
　　“算了，你跟她绕的这些她也不明白。”六爷叹了口气，安慰的拍拍她。“他们再不是个东西，到底还是妍妍的亲人。这些人的脏心眼，倒不如个傻子！”甭管以前怎么虐待过她，现在照样理直气壮的占她的便宜。
　　“要不是沾妍妍的光，他们那家人还进不了茶园呢！”就连一向不爱说人是非的小彤都忍不住插嘴了。
　　“行了，别说这些个闹心的了。你小姐这些日子天天闷家看书也不嫌脖子疼，今儿你们陪着她好好放放风筝散散心，可别让她成书呆子了。”六爷对小彤嘱咐，生怕她又和晓峰腻歪去。
　　“我才不是书呆子呢！不说书中有黄金吗？我是为了捡金子。”盛楠立刻叫唤，书呆子在她脑海里可不是什么好印象。
　　“哦哟！个小财迷，还嫌自己金子少呀！”六爷笑骂道。
　　小彤在对面不解的问道：“小姐，书中真的有黄金屋和颜如玉吗？”那些读书人好像都这么说的。
　　六爷点点头，调侃的说道：“这问你小姐就对了，她看起书来就差头悬梁锥刺骨了。”
　　“我可没那么傻！甭说锥刺骨，揪我根头发都疼的掉眼泪。”她说的可没夸张，从小就最怕疼了。反正困劲儿已经过去了，就给他们讲起了读书的好处。“黄金屋和颜如玉是为了鼓励那些名利心重的人去好好读书，头悬梁锥刺骨反倒让人以为读书是个苦差事，结果吓得很多人都怕吃苦不好好读书。我听学校的犹太老师讲，他们那儿的大人会把蜜啊糖的涂在书上让小孩子去舔，这样他们从小就认为读书是甜的。其实不管苦还是甜，读书可以让我们懂得很多东西。”
　　除了开始打瞌睡的妍妍，所有人都认真的听着她对读书的见解。
　　六爷无奈的说道：“那你小时候我也没把蜜抹在书上给你舔，你咋还这么爱看书呢？”
　　“大概是遗传吧！您不说我祖父也爱看书吗！我爸也是呀！”她笑着说道。
　　“你哦！”六爷忍不住宠溺的戳她额头一下。“六爷算是说不过你了！”都是因为书看多了，明白的也多了。
　　她作势给他捏捏肩，讨好的说道：“怎么会呢！我说话都是您教的，您哪儿会说不过我这么个丫头片子！”
　　妍妍睡着打了个趔趄差点栽倒，盛楠和小彤忙拉住她坐好。“爷爷，妍妍要风筝。”她醒过来迷糊的说道。
　　“我也要！”盛楠举手咋呼。
　　“好好好！都给你们买！”六爷高兴的答应。
　　一路上欢声笑语，连坐在车前的晓峰和石头都被感染了。不快不慢的走了大概一个多小时，就能看见青山绿水和古朴灵秀的小村落了。
　　环绕四周的山岭上都是茶园，田垄随地势蜿蜒起伏。采茶旺季已过，垄上田间只有十来个给茶树剪枝的茶农。岭下有很多房子，还有炒茶晾茶的大片空地。
　　马车停在一处竹子搭建的精致屋舍前，六爷先下车，再让盛楠搭着手臂蹦下来。
　　几个穿丝绸长衫乡绅模样的人恭恭敬敬的鞠躬，先叫了声：“大小姐好。”然后才是：“六爷辛苦了！”
　　六爷点点头，开口说道：“各位都辛苦了，夫人请我代为问候大家。”
　　小彤和妍妍背包握伞的下了马车，早有两个整洁利落的妇人上前帮忙接了过来。
　　精舍中摆着天然根雕制作的茶海和茶凳，早就收拾的干干净净的泡好了刚炒制好的新茶。
　　看六爷带着三个姑娘先进去喝茶，晓峰把马车赶到马厩。让茶园的下人帮忙卸了车，再把马牵到马槽饮水吃料，交待好就带着石头出去了。
　　茶园的茶农和采茶炒茶的都是附近的百姓，因为离镇上还有段距离，就有些剃头估衣和卖杂货的在附近敲锣打小鼓招揽生意。找到常年背着剃头担子的老师傅，他们俩坐在简陋的靠椅上剃头刮脸。
　　盛楠等了半天都没见有卖风筝的来，六爷一进茶园就是个大忙人，她只能和小彤还有妍妍到附近的湖边去玩儿。
　　“姐姐，妍妍想去找娘。”玩了一会儿，妍妍又想到了这件事。
　　六爷说得对，跟她多说也没用。没办法，她只能交待给小彤：“你跟她一起去，别让那老太婆欺负了她。”有个人跟着，她后娘他们才不敢太欺负她。
　　“小姐放心吧！”小彤点点头，拉着妍妍说：“妍妍，我跟你一起去找你娘。”这周围全是罗家的地方，也算着晓峰一会儿就回来，她才敢放小姐一个人的。
　　妍妍点点头，高兴的跟着她一起走了。
　　盛楠自己玩不起来，蹲在河边扒拉了会儿水，觉得无聊就蹦起来。一边蹦跶一边嚷嚷：“真没意思，还不如在家看书呢！”
　　“你还真是个小书呆子！”听见难忍笑意的调笑，她不爽的动了动牙床，攥紧拳头转身晃悠着嚷道：“你个臭石头成心找我不自在是吧！再敢说我书呆子试试，不送你俩乌眼青我—。”说说话突然就没音了，瞪大了一双杏眼看着眼前的男人，羽扇般卷翘的睫毛忽闪了几下继续瞪大。
　　他真的是石头吗？好看的眉毛高高的鼻梁，五官轮廓是如此的分明，一双黑得如同点漆的眼睛称着超长的睫毛，深远的就像泓深潭，看得久了整个人都要沉下去了。
　　“怎么了？是不是我长太帅吓到你了？”他促狭的笑起来，看着那傻傻的小女孩。
　　“哎呦！”盛楠无奈的皱下鼻子，忍不住笑道：“哪有人这么夸自己的！”不就是把头发剃短了吗！
　　“不过—！”围着他绕了一圈，很诚实的说道：“不止是帅，还很英俊。”刮了胡子才发现他脸上的皮肤很平滑，没有一点的瑕疵。
　　“多谢夸奖！”他想不到她会这么直率，反倒客气起来了。
　　“可比我爸还差一大截子呢！”小丫头坏坏的一笑，认真的实话实说。
　　能生出她这样的女儿，再有罗夫人那样的母亲，她父亲会是个什么样的人？估计比不上潘安也能并肩宋玉。
　　盛楠突然想到问他：“你有镜子吗？”
　　镜子？他唇角忍不住勾了下摇摇头，好像不需要那种东西。
　　“天啊！你不照照镜子就敢这么得瑟！”太自信了吧！
　　想找自己的玻璃手镜给他照，可在小彤那儿呢！看了眼不远处的河水，就拉着他走过去。“蹲下！”
　　“什么？”石头一时没反应过来。
　　“蹲下嘛！”扯着他衣襟一起蹲到河边，指给他看。“看见没？”
　　河里隐约的照出他们的模样，俊美帅气的男人和漂亮可爱的女孩。
　　“真好看！”他轻声赞叹道。
　　“咦—！真自恋！”盛楠抖了抖肩扭头说道。
　　俊脸上扬起微笑，定定的望着她。“我是说你。”或是一起印在水面上的他们。
　　白皙的脸蛋立刻变的红彤彤的，别过脸躲闪开他灼热的目光。
　　“你—，害羞了？”他有些好笑的看着她含羞带却的小模样，居然连耳朵都红了。
　　“我才没害羞呢！”她忍不住反驳，可就是不敢再去看他。“哎呦！”突然烦躁的把脸埋进膝盖上。她到底怎么了嘛！又不是没被人夸过，从小到大夸她好看的人多了去了，都麻木了。可现在不但脸火辣辣的发烫，心还“砰砰砰”的直跳。
　　“你怎么了？”石头看她这样忙问。
　　“你有没有？”她抬头问他。
　　“有什么？”他不解的看着她。
　　“就是—。”她拍拍自己的脸蛋又摸摸胸口。“脸上感觉特别烫，胸口麻麻的，手心酥酥的。”中暑也不是这个症状呀！
　　“手心会酥吗？”他放开自己的手掌看了看，那是种什么感觉？好像她给自己上药的时候有过。“你看的书上没写吗？”
　　“没有。”盛楠傻傻的摇摇头。“我回去要找找看。”可连个界定都没有，怎么找呀！
　　“傻丫头，还不承认自己是书呆子！”他再也忍不住了，朗声笑了起来。
　　还敢笑话她！盛楠立刻不干了，蹦起来跳着脚喊：“我才不是书呆子呢！不是不是就不是！”
　　看他还蹲那儿笑，抡起比发面包子还软的拳头落在他肩上。“叫你说我书呆子！叫你说！”噼里啪啦的拳头加巴掌打在他身上。
　　“诶！我可生气了。”虽然不疼，他还是夸张的躲闪着。
　　“我还生气呢！”她不知道自己已经踩到老虎尾巴了，还嘴硬的叫嚣。
　　石头冷不防站起来，一把捞起她扛在宽厚的肩膀上。
　　“啊—！”盛楠惊呼一声，惊慌的喊道：“你放我下来。”
　　“敢打我是吧！”他往前走几步踩着河沿说道：“信不信我把你扔河里？”
　　“你敢！六爷饶不了你。”可怜她脑袋朝下，血液倒流到天灵盖，话都说不利落了，踢腾着小脚挣扎。
　　“有什么不敢的，我倒要看看你那个六爷怎么饶不了我。”他威胁的把她往前挪了挪，真就要把她往河里扔。
　　“啊—！”盛楠吓得死死揪住他的衣服，可嘴上还是不服输。“你个臭石头，我可是你救命恩人！你恩将仇报小心被雷劈。”
　　无奈的叹了口气，石头扛着她到离湖边很远的地方才放下来。
　　她脚刚一沾地晃了晃险些没站稳，脸比刚才还要红，不过是大头朝下给憋得。
　　“你说的对！没有你，我可能已经沉在河里喂鱼了。”他自嘲的笑了笑说道。
　　又皱眉！她不喜欢他这个样子，看着心里不舒服。“你以为你是屈原呀！就你这皮糙肉厚的，鱼才不稀得吃呢！”其实他皮也不糙肉也不厚，但也不是细皮嫩肉呗。
　　被她说笑了，忍不住揪了揪她的麻花辫。“你跟谁学的这么伶牙俐齿？”这么长的头发，就算编成辫子都能垂到膝盖上。
　　“我六爷呀！”她脆快的回答，大家都这么说。
　　“那就难怪了！”他点点头，难怪她说话这么利落清晰，而且俏皮话张嘴就来，合着是那老头的徒弟。先前看她跟钟二爷抬杠，能气的人家吹胡子瞪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