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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0、父母之心 ...

  •   盛楠没等着针线房的人到自己房间,在小莲和另一个丫鬟的陪伴下到了在主屋一楼最偏僻的大房间。这间三面玻璃窗户的针线房虽然位置偏,但光线是整间屋子最的好,临近傍晚也能依然明亮。
      正低头刺绣的春华姨看到她来,忙和几个做针线的丫鬟仆妇起身行礼。“六爷吩咐了,给小姐要量仔细些。”她忙让丫鬟捧上纯银的针线盒,取出里面专用的软尺恭敬的开始给她量身。
      盛楠敏锐的发现春华姨今天似乎很高兴的样子,给她量尺寸的时候都带着笑容。可她儿子晓峰为什么那副表情,就跟遇上了这辈子最难过的事儿一样哭丧着脸。
      “小姐又长高了些。”一向少言寡语的春华姨量完后说道,收好软尺又和丫鬟仆妇拿出之前挑好的衣料和花样给她选。
      盛楠虽然很懒,可还是经常要这么仔仔细细的量个尺寸,因为她的衣服都是在外边定制和家里裁制的。除了母亲在世时给她买过的衣服,她基本没有穿过那些提前做好的成衣,就连睡衣都是按她的尺寸严丝合缝的做出来的。
      “这个好看。”她在一堆料子里选中一匹玫红色的真丝缎。
      “这匹缎子做裙子垂到鞋面,配掐腰的袄褂,小姐是要同色的盘扣还是珍珠?”春华姨赶紧让丫鬟小心的把选好的料子收好,细心的询问。
      “盘扣,领口和袖边绣小朵栀子,不要蕾丝的裙边,纯色就好。”盛楠说完要求并没有急着离开,反倒坐在了春华姨刚才的座位上说:“我好像挺长时间没上针线房来了,您这儿还是这么忙活。”
      看她没有要走的意思,春华姨恭敬的站在一边询问:“小姐还有什么吩咐?”
      “你们都先出去。”盛楠先打发了一屋子的丫鬟仆妇。
      “是!”整齐的应了一声,所有的人退到了针线房外边。
      傍晚的太阳从三面玻璃窗户照进室内,金灿灿的落在绣架的一朵并蒂莲上。盛楠摸了摸那副快绣完的绣品,诚挚的对站在面前的妇人说道:“我从小就穿您做的衣服,您绣的花朵比真的还好看。”
      “伺候夫人小姐是奴婢的福分。”春华姨恭敬的回话。
      “春华姨。”盛楠站起来看着对自己低眉顺眼的妇人,深吸一口气说道:“我拜托您!”她从小到大不用求人,说拜托这样的字眼都别扭。
      春华姨吓了一跳,立刻跪在地上,忙不迭的磕头。“奴婢该死!”
      “我拜托您就让晓峰和小彤在一起吧!您就别再为难他们了。”盛楠拦不住她磕头,无奈的说道。
      “小姐!”春华姨倔强的跪在地上,仰头望着她哀求道:“小彤姑娘是上房的大丫鬟,我们晓峰高攀不上。”
      这样的说辞她已经听过了,盛楠不耐烦的跌坐在一边的绣凳上说道:“我一开口您就这么说!其实你就是嫌小彤配不上晓峰。”之前祖母亲自出面要给他们配婚,她也是这样跪着不停的磕头说自己儿子配不上小彤。“我知道你不喜欢小彤,可他们是真心相爱的,您就不能成全自己儿子吗!”她不依不饶的尝试着劝说。
      “小姐!求您放过晓峰吧!”春华姨又开始磕头哀求,不等她说完就不停的用额头用力叩地。
      “怎么是我放过他,我是在拜托您放过他们。”盛楠的伶牙俐齿碰上这样的事儿也是白搭,总不能看着这么大岁数的人一直跪在自己跟前不停的磕头吧!没办法,她站起身离开了针线房。
      直到她走远,春华姨才停止磕头,哀戚的从地上爬起来坐回绣架前继续绣花。就算惹主子不高兴,她也要给儿子娶个书香门第的清白姑娘。夫家几辈都是读书人,是她无能没让儿子读书考功名,她已经没脸面对死去的丈夫,所以她决不能让儿子娶一个没爹的女人。
      看着盛楠一脸不高兴的离开,董兰兰露出抹不屑的笑容。她不嫌放个私生女在身边当大丫鬟丢人,人家可不愿找个没爹养的儿媳妇。说起晓峰的亲事,春华那个仆妇可是一直对她感恩戴德呢!是她提起那私塾穷酸秀才有个女儿,她才去找人说媒求亲的。她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让取代自己的小彤不好过。
      当年她们俩都是罗盛楠的贴身丫鬟,那个大字不识几个的粗鄙丫头根本就没法和她比。可无论是罗盛楠还是那个老太监都对她更加的信任,就算她使手段诬陷她好几次都没用。那件事也是因为她先跑去告状,她才露出马脚的。不然以勇达对自己的迷恋,就算被打死也不会说是为了她才害罗盛楠被绑架的。
      和那些下等丫鬟仆妇回到针线房,春华催促着晚饭前把手上的活做好。愤恨的拿起针线,她妒忌的看向几匹被小心收放到格子里的衣料。那都是用银元美金买来的稀有衣料,比勇达送她的金手镯还要贵,全是要给罗盛楠做衣服用的。那个傻小姐从小就有穿不完的新衣服,除了外边定做来的,这里的人还要给她做很多。不甘的抓紧手上缝制的衣服,决心自己早晚要得到这一切。
      茶室里,黎慧依听六爷说了江浦那边的生意,还是那句话:“你看着办就好!”
      虽然多年来她从不过问关心这些生意,六爷和凤姑还是会拿着账册认真的向她汇报大致情况。江浦的商行码头和轮船生意一直不错,也就这个季度开始下滑,全是因为北边的战事。
      “钟二爷怎么说?”凤姑知道主子不关心这些生意,放心不下的还是小姐。
      六爷忙放下茶杯回答:“人抬到他那儿就剩半条命了,说是后背受了火枪的伤,让俊彦和他那洋媳妇给治好了,醒了就啥也不记得了。”那个钟老二还嫌他打听的详细,问他是找驯马的还是挑上门女婿呢!
      “枪伤!”黎慧依轻轻拧紧秀眉,不无担忧的细语:“什么人会受枪伤?”
      六爷和凤姑对望一眼,寻思了下说道:“这运河地界儿向来不太平,上海金陵和两广的□□,各地的军阀常在水路上火拼玩命互相截货下绊子。”就连江浦警局都是见怪不怪的懒得管了。
      “军阀!”黎慧依绝美的容颜染上了一层更深的担忧。
      凤姑知晓她的担忧,忙问六爷:“那钟二爷没说这石头会是哪路人?”
      这些六爷自然问的仔细了,忙开口安慰:“公主宽心,这石头落难的时候身上穿的是西洋绅士服,也没带刀带枪,想必不是那些军阀□□。钟老二说他饲弄马有一手,虽然会些拳脚可待人处事也算彬彬有礼的。”要是按这个路数去琢磨,兴许真可以让他留小姐身边。
      “公主,虽然钟二爷这么说,咱们还是谨慎些好!”凤姑还是不大放心的说道。这些毕竟都只是猜测,那年轻人的身份到底还是个谜。
      “什么谨慎些好?”盛楠大大咧咧的跑进来,一边问一边抄起玉石茶案上的冰裂纹小盅倒进嘴里。
      六爷吓了一跳拍拍胸口,看她自己拿起茶壶又倒一杯喝,忙抢过茶壶喊道:“我的祖宗!这还没吃饭呢!这么灌茶伤胃。”
      “你们是不是又说我呢?”她又急又气的口渴,看见茶自然就直接灌了。
      “你又做什么了怕我们说你?”黎慧依摆手让丫鬟捧白开水给她喝。
      她做什么了?什么都没做就是有点心虚,所以聪明的试探道:“你们肯定说我呢!我耳朵根从刚才就热烘烘的。”
      “我的好孙女,你就别这么疑神疑鬼了。我们正事儿都忙不过来,可没空背后闲话你。”黎慧依难得的露出笑容,看着她喝完水突然问道:“你马学的怎么样了?”
      “石头这两天病了,所以没学!”她理所应当的回答完,看到她那风华绝代的祖母露出一抹高傲的不满。
      “哦!”微微抬高下巴,黎慧依说道:“他如此的弱不禁风,那就继续让勇达教你好了。”
      “啊!”盛楠和六爷同时把嘴张成了圆圈。
      “我不!”她立刻蹦起来,凑到祖母身边说道:“他已经好了,马上就可以继续教我了!之前我都能坐到马上去了,真的!我这次真的很快就能学会。”
      看着她双手托腮趴在茶案上,一张小脸急切坚定,黎慧依暗自叹了口气,缓缓起身说道:“大话你自己说了,我就等着你很快学会了。”
      “那不用勇达教我了吧!”盛楠继续趴在茶案上询问。
      “你不情愿,我也就不让他去受那份罪了。”那孩子从小到大最发愁的一件事就是教她学骑马。
      “奶奶!”盛楠很没面子的叫道。
      六爷无奈的拍她一下,揭短道:“你哦!没把勇达给愁死!”虽然公主下令就算来硬的也要逼她学会,可勇达把马往她跟前一牵她就又哭又喊,好险没抽抽了,最后都倒不上气儿来了。
      盛楠也知道那是够丢人的,七分真三分假她卖力哭喊的祖母心软才又拖了一年,拖到今年有个比她还横的!不过,他虽然横,可她还是愿意他教自己骑马。
      “你们看着吧!我这次肯定能学会!”她爬起来,拿过丫鬟倒的白水又灌了一杯。
      “你这是干嘛去了?渴成这样!”六爷看她这么会儿功夫喝不少水了,赶紧问道。
      “去量衣服了。”想起刚才的事儿就来气,无奈的扁了扁粉嫩的嘴唇叹了口气。
      六爷看她这样了然的说道:“多嘴碰软钉子了吧!”
      “嗯—!”她没好气的拉长音答应一声。
      “小姐,春华母子是贝勒府的遗孤,不同于那些卖身来的下人,晓峰的婚事只能她自己做主。”凤姑在一边解释。虽然她也认为春华过于固执,可毕竟是人家自己儿子的婚事,就算是主人也不能强迫她。
      “我就不明白了!小彤哪儿不好?她就是不让晓峰和她好!”盛楠忿忿不平的说道。
      凤姑看站在兰花盆栽前的主子自嘲的笑了下,忙说:“公主和小姐在温泉没用正餐,奴婢让厨房把晚饭提前了半个时辰。”而且今天她们祖孙会在一起用膳,正好六爷也回来了,难得的热闹一些。
      六爷心眼转的也快,忙拉着盛楠说:“瞅瞅这小脸,赶紧去洗洗再吃饭。”
      “知道啦!”答应一声,盛楠轻松的跟祖母说:“我去洗脸了,奶奶。”
      “去吧!”黎慧依岂会不知道他们想什么,应了一声重新落座回茶案前。
      盛楠被六爷拉着往自己房间去,不在意的说:“我知道您和凤姑是怕我惹奶奶不高兴,其实根本不用,奶奶可没那么小心眼。”
      “小祖宗!怎么说你好!”六爷无奈的摇摇头,苦口婆心的劝道:“公主活的不容易,早年间因为少奶奶和少爷间隙颇深,少爷这么些年都不在她跟前,她可就这么一个儿子呀!”连他们都心疼主子,可偏偏主子她就这么个烈性子,跟自己亲儿子都不服软,母子俩就这么客气的疏远着。
      “所以说奶奶没那么小心眼啊!”盛楠突然站在原地,顺着窗户看向父母的那栋房子。“她虽然不喜欢我妈,可对她不是很好吗!”从小到大的印象中,母亲对祖母很孝顺尊重,祖母也从不为难母亲。她们虽然不亲密,但也是客客气气的。
      六爷想她说的也对,可是又想人跟人是不一样的。当年公主反对少爷娶少奶奶,最主要的原因是不想让少爷涉入那个什么革命中。可知晓少爷和少奶奶真心相恋,也只能顺着他们了,还特意建了独栋的房子给他们新婚居住。但春华不同,她不懂什么情爱,只想给儿子娶个有学问人家的姑娘,认为这样儿子才会有面子过得好。
      盛楠听六爷说了晓峰定亲的事儿,忍不住皱起了眉头。“难道父母长辈给安排的就是最好的吗?就必须遵从吗?”晓峰明明喜欢小彤,春华姨非要拆散他们,难道那个秀才家的女儿能让她儿子幸福吗?
      同样的问题,晓峰也问了母亲,可母亲激动的抓住他的手说:“孩子!世上没哪个爹妈把孩子往火坑里拽!娘做的一切都是为你好!相信娘!”
      含着眼泪,晓峰拉起母亲做了一辈子针线活的手,哽咽的说道:“我知道娘是为我好。”用赶车的粗糙手指轻轻按摩着母亲操劳的双手,低头不让母亲看到自己流泪。“娘,你手要是不舒服就泡泡温水,宋姑爷那儿有药酒,您去拿来擦上就好。”以前都是他给母亲准备这些。“娘,儿子会好好孝顺您的。”他保证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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