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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拾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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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小姐?地牢?”凉沫初低着头反复念叨这两个词,努力地想要从记忆里提取出一些有用的讯息。
看着凉沫初在那一脸严肃的思考,稍微能够跟上些她的思路的南璃也不多做铺垫,而是顺势直接解释起地牢的意思。
“至于竺公子所说的二小姐是何人,在下便无从知晓了。”简单介绍过地牢后,南璃最后说道。
“家主闭关后,族中长老商议决定将族里一应事务都交由二小姐代理,她在得知您离开以后,即发下了家主令,族中之人,无论是谁,只要能将您带回去,即可获得一笔不菲的封赏。”有南璃在一旁笑意温和的望着自己,竺策卿已经不敢再耍什么花样,一五一十的把所知道的全都说了出来,“只是不知为何,所有领了任务的人至今不仅没能把您带回去,反而都一一失了音信,二小姐便将悬赏的范围扩大至我等这般仅是依附于贵府的门客,且加重了赏额。在下本在外邦游学,闻听此事后便向同僚稍稍打探了一番,得知七小姐您在这里,又恰巧路经此地,这才过来碰碰运气。”
如此既背叛旧主又招惹新主的行为,竺策卿自己都能想到有多愚蠢,可是比起承受凉沫初的怒火以及将来可见的二小姐的惩处,他只觉得这个坐在一旁正细细品茶的南璃更可怕。
面对他,是一种未知的恐惧。
然而他到底还是想错了一点,当他自以为和盘托出,颓丧的瘫坐在椅子里等待即将到来的非难时,换来的却并非如他所预料的那般——凉沫初随手扔来一包毒//药,反而是后者越发疑惑的神情。
事实上,凉沫初从竺策卿说出第三个字开始,后面的就已经听不进去了,因为她现在满脑子都是:
家主是什么意思?
我家怎么有这么多人?
我为何从未见过?
他们都是谁?
……
无论南璃再怎样了解凉沫初,此刻也不可能猜测出她脑海中的种种疑惑,看着她满目茫然地望着竺策卿发呆的模样,南璃取过她桌前的那只空盏,斟满温茶,又递了回去,柔声道:“凉姑娘若是有何疑问,能否告知在下,或许会有应对之策。”
接过茶盏,凉沫初边饮边思,忽而,她朝南璃问道:“她为什么要将宿浔关进地牢?”
一时接收了大量的未知信息,凉沫初思绪有些迷乱,可她并非天生愚笨,纵然许多地方仍不明白,但竺策卿话中的重点,她总还是能够听出一二。
比起一些不曾听说过的人和一纸莫名其妙的令文,她更在意的是宿浔的安危。
面对这个问题,南璃未答,他淡淡瞥了竺策卿一眼,后者心领神会。
“因宿公子在家主闭关之时不遵二小姐的命令。”他说着偷偷瞧了凉沫初一眼,见其神色如常,这才接着道:“二小姐便以违抗家主令、意欲犯上作乱为由将他羁押。”
“哦。”凉沫初面无表情的点点头。
她不打算再问下去了,反正怎样都是听不懂,问的越多,不明白的就越多。现在,她只需知道宿浔遇到麻烦了,足矣。
在澜沧生活的这一段时光里,凉沫初自觉学到了许多在凉山里二十多年都不曾知晓的有趣事,其中之一便是朋友。她或许还不能很完全的理解友谊的概念,但是她曾无数次将宿浔带入各个场景,以期验证一些新接触的事与物,毕竟在来澜沧之前,她只认识这么一个人。
然后她惊讶的发现,宿浔与她的关系似乎很符合那个被叫做知交的一词。
所以现在宿浔有难,作为他的朋友,凉沫初认为自己理所应当的必须要回去救他。
理清头绪,她将尚握在手中的小盏轻轻放回桌上,向南璃报以一个微笑。
不再是以往那般冰冷漠然的浅淡。
而是真正的发自内心的开心的笑容,温暖得足以融化世间最寒冷的冰川。
哪怕不过短短一瞬。
这是南璃第一次从她如霜的面容上看到这般暖的笑,明媚仿佛三月的艳阳,暖澈入心,刹那间,如辽阔原野上满坡的花儿都开放。
“南公子。”竺策卿推了南璃一下,“七小姐走了。”
这一推将南璃从某种迷离的状态里推了出来。
喝了口茶稳住心神,南璃忽而没来由的朝竺策卿问道:“你能确定宿浔还活着吗?”
竺策卿摇摇头,“凉家族中的情况,在下知道的亦是不多,不过是猜测罢了。”
“嗯。”南璃俯身将小炉中泛红的炭火熄灭。
熄了炉火,他朝窗外的山湖遥望了一眼,这才回过身向竺策卿温声道:“竺公子,南璃先行一步,公子请自便罢。”
言罢,未等竺策卿再言,南璃已经起身离开。
……
茶楼后身,凉沫初暂居的小院落里,南璃坐在院内的石凳上看着凉沫初搬着许多半湿半干的花花草草从卧房进进出出。
“凉姑娘可是要回去。”看了一会儿,南璃问道。
“嗯。”听到南璃的问话,凉沫初的脚步连停都未停,边走边答应了一声。
“可姑娘尚未知晓宿公子被关在何处,未知他生死,未知怎样解救,未知凉府形势,未知那一封针对姑娘的家主令有何深意。”一连几个未知,说的凉沫初总算是舍得回头看他一眼。
“回府后姑娘要如何自处?”南璃问。
凉沫初把怀里抱着的小木盒放到石桌上,奇怪的望着南璃,“他若死了,给他收尸,他若活着,救的下便救,救不下便算。”
“……”
看南璃不再询问,凉沫初进屋又去收拾其他东西了。
安静的等着凉沫初搬了一趟又一趟,直至她将最后一样东西放到桌上,掸掸衣袖意欲去院外牵那匹懒洋洋的老黄牛时,南璃终于起身拦住了她。
莫名被人拦了下来,凉沫初目露疑惑。
“凉姑娘,你如此贸然离去,可知回府的路?”南璃又抛出一个问题。
不同于前,这一次凉沫初没有直接回答,反是怔愣着呆立在原地。
良久。
“我去找人问问。”甩下一句话,她绕过南璃就要出门。
“在下知晓,姑娘若不嫌弃,不如由在下送姑娘回去。”未等凉沫初朝前迈上半步,南璃又道。
“好。”丝毫未做犹豫,凉沫初转回身朝南璃点点头,“走吧。”
“总不急在这一时,姑娘的这些物品,”南璃说着指了指眼前堆满石桌和院落的一干行李与药草,“在下会派人前来替姑娘收拾,今日仲秋,在下原已备下薄酒小食,邀姑娘于雅集后共去赏月,而今,姑娘可还有意?”
宿浔这个名字,是南璃自与凉沫初相识以来唯一从她口中听说过的人,虽不清楚在她心目中是何地位,但想到这姑娘思维素来与常人不同,如此问她,应是不算冒犯。
折腾了一个早上,此时已近正午。
听了南璃的话,凉沫初抬头看了看天色,阳光正刺眼。
“去哪?”她收回目光,向南璃问道。
“澜云亭,用过午膳,我们便去。”
“嗯。”
……
两人再次回到茶楼时,大堂已不复先前的冷清。
茶客们呼朋唤友,陆陆续续的到来,四儿端着托盘穿梭在忙乱的人群中,呼喝声此起彼伏,人声鼎沸,热闹非凡。而准备参加澜云雅集的杞国士子们则皆在此稍候,待知己同窗到来,便都携伴出楼登山去了。
人来人往间,南璃领着凉沫初寻了个角落的位置,这里刚好有几名士子正要起身离开,南璃与人客套几句后,便和凉沫初安坐下来。
四儿一直在各处给茶客点单传茶,并未看到自家东主进楼,而柜台后略清闲些的掌柜兼账房李叔倒是一眼就看到了二人。见状赶忙吩咐了四儿去告知后厨准备午饭,自己则从柜上取了一封书信,向南璃二人所在的桌位走来。
与南璃见过礼,李叔将书信递上,“东家,这是那位竺公子离去前留下的。”
接过信,南璃笑道:“辛苦了,李叔自去忙罢。”
等李叔离开,南璃拆开信封,却见内里只有一张纸,纸上也不过寥寥数言,大意是先谢过多日来南璃对他的照顾,言明自己将会离开澜沧,以及最重要的一句。
若有机会,他会想办法进入内府,为七小姐探听宿浔的消息。
“竺策卿走了,”南璃将书信放到凉沫初的面前,“提及愿为姑娘刺探宿公子的情报。”
“来不及了。”凉沫初扫了一眼信纸,轻声道。
“先……用饭吧。”南璃看四儿已端着饭菜朝这边走过来,随口说道。
他原想安慰凉沫初一番,转念又觉这姑娘多半根本不懂何为难过,如此又何须他的宽慰。当真是自作多情了,南璃心底自嘲一声。
正胡乱想着,南璃忽听耳边似是传来一阵小狐狸的叫声。
随即他便看到桌边不知何时突然多了一团雪白,小家伙蹲坐在地,正瞪着亮晶晶的圆眼睛仰头望着自己,身后毛茸茸的大尾巴不时摇来摇去。
凉沫初看南璃忽然低头,也跟着侧身瞧了一眼,奇怪道:“狐狸?”
不只是狐狸,还是个背了个小布包的狐狸。
南璃将小狐狸抱起,取下它身后背着的布包,顺手将狐狸放到凉沫初桌前,小狐狸眨眨眼,好奇地望着凉沫初。
“凉姑娘,这只小狐狸是在下云游时于山中所救,待它痊愈后便送与一友人,不知今日为何出现在此处。”南璃稍稍解释了一句后,扬了扬从布包里取出的一摞书信,朝凉沫初笑道:“姑娘若有暇,能否代在下喂它些饭食。”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