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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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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璃,竺策卿跑了!”
来人勒马而下,“噔噔噔”几步跑进茶楼。看将过去,不是旁人,正是此前消失数日,若非还有家仆传音,怕是早已被诸学子入城报官,衙前贴告示寻人的任府小公子——任风。
“我见他自晌午一直到傍晚都未曾离开客栈,便寻了个借口强推开房门,哪知人已经不见了。”任风边说边抬袖擦了擦额头,不知是因着看丢了人以致面对南璃时太过紧张,还是因一路疾行颠簸,疲乏劳累,他的额前竟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往日里好不容易才保持住的翩翩公子形象此时也全然崩塌,独剩下个茫然不知所措的少年。
南璃闻知并未多言,就那么一直静静地看着任风,直看到后者眼神闪烁,面上浮现出心虚的神色后,他才问道:“你盯梢盯了整整一个下午,却未发现他是在什么时辰离开的?”
“嗯……”略作犹豫后,任风艰难的点了点头。只是他行为上虽确认了,可目光仍飘忽不定,不敢与南璃对视片刻。
“你下午去哪了?”没心思和他绕弯子,南璃直接问道。
“啊?”任风听到这话,明显慌张起来,“没有,没有,哪也没去,”他慌忙的摆着手,又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恍然大悟般的道:“啊,对了,吃过午饭后我打了个盹,一定是那时候,一定是那时候竺策卿出了客栈,所以我才会没看到,怨我怨我,都怨我。”他敲打着自己的后脑勺,一脸的懊悔。
“呵~”南璃轻笑了一声,也不恼火,只是带着些疑惑的语气续而问道:“当真如此?”
“当真当真。”任风点头如啄米。
“好,我权且信你这一次。”言罢,南璃未在与任风纠缠,反而转头朝四儿问了起来:“四儿,方才你说凉小姐怎么了。”
正在地上收拾杯盘残籍的四儿闻声停下手里的动作,起身回起话来。
一旁怔愣着的任风,见此情景越发的不理解了。出乎他所预料,向来爱与他过不去的南璃,此次抓着如此大的把柄,竟没有对他展开任何嘲讽。
这简直令人难以置信。
等等,这不会是南璃的阴谋诡计吧,欲擒故纵,指望着自己一时心虚,说了实话?
又或是我编造的谎言太完美,以至于连他这样奸诈的家伙都骗了过去?
心不在焉的听着南璃与四儿的对话,任风在心里止不住的嘀咕。
四儿将他午后在楼里看到的与南璃一五一十的说了,南璃还待要再问上几句,就听门外又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众人闻声望去,只见骑手纵马一路奔至门外,急急勒马而止。
翻身下马,未等进门,这人便在门外道:“公子,寻到竺策卿的下落了。”
南璃扫了任风一眼,不等后者上前辩解,已迈步出了茶楼。
原来是今日早些时候,他与子衿自澜沧城回茶肆的路上,从芳苑门前经过,恰巧看到任风哼着小曲从里面出来,满面掩不住的春风得意之色,一步三摇的在街面上闲溜达。他便猜到竺策卿那里要生变故,赶忙吩咐子衿加快行路的速度,转道去了竺策卿所居的那间客栈。果不其然,客宿小院,早已人去房空。
对任风的不靠谱无奈之余,南璃也只能将被他派到城外调查刺客线索的子佩召唤回来,安排他先去查找竺策卿的下落。
好在这竺策卿虽貌若妖孽却也只不过是个文弱书生,并不会武功,到底算不得什么威胁。否则,真要是出了事,他绝饶不了任风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
懒得搭理正在一旁用可怜汪汪的眼神望着自己的任风,南璃吩咐四儿去后院牵一匹快马后,便朝子佩道:“子佩,前面带路。”
……
晚阳尽落,夜月初升。
然而阴沉的仿佛要凝出水来的滚滚乌云却将整片夜空遮蔽得严严实实,于是,澜沧内外除却呜呜呼号的萧瑟秋风,便只剩下无尽的黑与暗。
黑暗里,南璃与子佩一人一骑,沿着官道向澜沧湖另一侧的一片旷野疾驰。
据子佩所言,竺策卿的确是在任风偷偷跑去幽会的时候离开的,出了客栈后在城里略略转了转就到了城门外,招了一辆牛车往澜沧湖的方向驶来。
而后发生的一切,无需子佩多言,南璃已能够从四儿的话里猜出个大概。何况子佩还只是在根据线索进行推测,他却基本上可以确定凉沫初的位置,如果竺策卿确然是去寻她的。
毕竟那里是左近放风筝的最好去处,地势平缓,晴日里山风飘掠,风筝向上一扬即可轻易飞起,正是他推荐给凉沫初的好地方。
群山环绕的田野之上,浓墨般深沉的夜色下,依稀可以看到一个正在缓慢移动的黑影。
南璃二人纵马向着黑影的方向行去,渐行渐近,黑影的轮廓也逐渐从模糊变得清晰起来。
“子佩,火折。”驭马迎风前行的南璃头也没回的吩咐道。
紧随在他身后的子佩自怀中取出火折攥在手里,另一只手使劲拽住缰绳,双腿一夹马腹,座下马儿四蹄飞奔,霎时与南璃追平。
并驾而行,子佩朝南璃道:“公子。”
“你瞧前方之人,可是凉姑娘吗。”离人影越发近了,为防惊扰了不远处的那个身影,南璃勒住马缰将马儿速度放缓。
“似是。”一旁的子佩同样勒马慢了下来。
“嗯,把火折点亮,我们过去看看。”南璃嘱咐一声后,拨转马头,当先朝那人影行去。
仲秋深夜的郊野,安静的只听得到风声。因而当身后传来马蹄踏进泥土里的沉闷声响时,正在专心放风筝的凉沫初第一时间回头看了一眼。仔细瞧了瞧,却是熟识的人,她便又转回身继续用心的牵扯那一缕连接着风筝的丝线,认真调整着空中蝴蝶飞翔的轨迹。
看到凉沫初瞧见了自己,南璃翻身下马,牵着马儿走到她身边,一边仰头寻索着暗云下渺小的风筝,一边朝凉沫初打了个招呼:“凉姑娘。”
仰头观风筝的凉沫初轻轻“嗯”了一声,算作回应。
南璃自是知晓凉沫初是决计不会好奇地问上他一句“来此何干”,他便温声道:“今日傍晚时分,姑娘可在此见过一个书生服色、容貌俊美的年轻人。”
凉沫初闻言未答,只是微微摇了摇头,目光仍执着的仰望着那早已没入天空令人看不真切的风筝。
南璃思索片刻,换了个说法又问道:“那傍晚时可有人来找过姑娘。”
这一次凉沫初终于舍得转头了,她偏过头,目光越过南璃,向他身后望去,“那边,有人。”言罢,继而回头接着仰首赏风筝,不时还不忘抻一抻手中线轴。
“子佩,过去看看。”南璃轻声吩咐道。
“是。”
待子佩离开去寻竺策卿后,南璃忽而向凉沫初道:“姑娘为何不等天晴时放这纸鸢?”
“晴天?”凉沫初迟疑片刻,小心的问道:“阴天难道不能放吗?”
“自是可以。”南璃没想到自己随意的一问竟惹得凉沫初有些紧张起来,他好笑道:“只是天色如此阴暗,又值夜间,姑娘可看得清吗?”
凉沫初奇怪的看了他一眼,然后点点头。
南璃被这姑娘的耿直一时弄得有些语塞,只好笑望着她,望着她娴静放风筝的模样,和她眼眸中倒映的纯净天空。
“公子。”
身后传来子佩的声音,南璃回过身,见他正拽着一人的后衣领将人拖了过来。
“晕过去了。”子佩将人扔到地上,蹲下身用手里火折微弱的光照在这人脸上,好让南璃能看清楚。
竺策卿的脸是如此的富有辨识度,以至于哪怕在如此昏灭的微光下,南璃只消看上一眼便足矣确定他的身份。
“弄得醒吗。”南璃看竺策卿被子佩一路拖着颠簸而来,仍是双眼紧闭,未有任何苏醒的迹象,便随口问了一句。
子佩摇摇头,又扳着竺策卿的脑袋左右看了看,“像是中了剧毒,很可能永远都醒不过来。”
“……”
南璃默然。
不消说,定然是凉沫初的杰作了。
只是这人对他尚有些用处,若是就这样死了,未免有些浪费。
沉默半晌,南璃到底还是朝凉沫初问道:“凉姑娘,这人可是冒犯了姑娘?”
“嗯?”凉沫初没听懂南璃的话,回过头疑惑的望了望他。
南璃见状,温声解释道:“姑娘为何对他用毒?”
“太吵。”凉沫初不假思索的回道,“我想安静的放这个叫风筝的东西。”
“那他这毒可还有解?”思及凉沫初只是略有些不谙世事,内心倒并非歹毒,应不至于仅仅因为嫌弃吵闹就置人于死地,南璃试探着问道:“若有解,能否念在姑娘于在下昔日的情分上,替他解了这毒?”
“解毒?”凉沫初再一次用奇怪的目光看向南璃,“不用,过几日毒性散了,自然就解了。”
“大约几日?”南璃追问。
“少则三五日,多则十来日,因人而异。”凉沫初正说着,忽然一阵疾风掠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