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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贰拾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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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蓝的天空晴朗无云,烈日的炙烤下,沧澜茶楼外湖畔柳树垂下的丝绦上一片片蔫绿的细叶无精打采的耷拉着,难得有丝丝微风轻飘飘的拂过,柳叶们也不过是懒洋洋的颤动几下便立马停下来,好像稍微动上一动就让它们热得不行了一般。
茶楼外夏蝉一遍遍不厌其烦的鸣叫着,提醒着人们此时室外的炎热,而茶楼内每个方桌下都早早备好了一个大木盆,木盆里数不清的细碎冰块正在慢慢融化,给围坐在桌边的茶客们带来沁人心脾的凉意。
便是城中那些为人熟知的大酒楼,也消耗不起如此多的冰。一个城外湖边偏僻的小茶楼,只为了招揽生意,在这样的夏日里竟然还能给每一桌客人都提供冰块解暑,不得不说是一番不计成本的大手笔。冬日里存下的冰,存量总是有限,即便是守着澜沧湖的沧澜茶肆也多不到哪里去,若不是南璃一脸满不在乎的吩咐下来,李帐房和四儿可不敢这般浪费。
“李叔,好凉快啊。”四儿送完茶水回到柜台边上,倚着一侧的台壁享受道。
柜台后面也放了一块冰,李账房和四儿两人一左一右守在冰块两侧纳凉。李账房正拨着算珠有一搭没一搭的对账,听见四儿说话,他抬头看了四儿一眼,“别傻站着,搬块冰给凉小姐送去。”
“啊?”四儿奇怪,东家可没这样吩咐过。
推了下算盘,李帐房抬头见四儿没动,立马朝他一瞪眼,“啊什么啊,快去!”
“哦。”四儿被这眼神瞪得一哆嗦,赶紧应了一声便往后院跑去。
将账册翻过一页,李帐房提起笔摇摇头,喃喃道:“没点灵醒劲。”
……
新得了一株极品仙草,凉沫初是一门心思扑到了十转涅槃的研究上,在侧楼里足足坐了一整天以试验各种药剂,忙的连午饭都没吃。时家兄妹也被她晾到了一边,时迁见凉沫初无暇顾及自己和妹妹,索性带着时芊芊跑到大堂去帮忙,生怕打扰了专心钻研中的凉沫初。
直至天暮,楼中最后一桌茶客都已相互道别后散去,侧楼仍是没有一点动静。
看到时迁带着时芊芊从后厨端了饭菜进来,李帐房收拾了桌上摊着的几本账簿,吩咐道:“四儿,去叫凉小姐过来用餐。”
“不用了。”清冷的声音自门外传来。
四儿放下手中托盘,刚一转身,凉沫初已经迈步进了茶楼。
“姐姐。”时芊芊甜甜的叫了一声,一天没看见凉沫初,此时她显得很开心。
凉沫初点点头,顺势坐到时芊芊身边。本来就没吃午饭,精神又高度集中了一整天,这会儿放松下来,凉沫初觉得体力和精力都被透支的厉害。好像很久没有这么累了吧,凉沫初看着桌上与往日无异的饭菜,今日却仿佛格外的诱人。
时芊芊抱起卧在她怀里呼呼大睡的小黑猫,蹲下身子将猫小心翼翼的放到地上,又往小猫身前的盘子里拨了些米饭,看着小黑猫一点点吃着饭,时芊芊仰头朝凉沫初道:“姐姐,我们给她取个名字吧。”
凉沫初偏过头瞅了小黑猫一眼,默然片刻,在时芊芊期待的目光里,轻声说了两个字:“莫莫。”她不知道为何想取这样一个名字,看到小猫的时候,这两个字就突然出现在她脑海,索性便说了出来。
年幼的时芊芊对于自己所崇拜的凉沫初带着天然的盲从,即使凉沫初没有任何关于这个名字的解释,也并不妨碍她对于这个名字的喜欢,小姑娘开心的抚摸着小黑猫莫莫的小脑袋瓜,嗓音软软的说道:“听到了吗,你有名字了,叫莫莫哦,很好听吧,是姐姐为你起的呢。”
“君子之于天下也,无适也,无莫也。”
一道不和谐的声音在茶楼外突兀响起,刚刚落座准备用餐的几人疑惑中循声望去,蹲在地上围观莫莫吃饭的时芊芊听到这声音后也探出小半个身子警惕的朝门口看去。
众人便见门外走进来三名手握长剑,皆以墨色细绢覆面的黑衣人,而说话的则是为首那人。他步履淡定从容,一步三踱的走进茶楼,毫无作为不速之客的自觉。他冷漠的眸子从众人面上一一扫过,眸光中带着嗜血般残忍的意味,最终将目光停留在凉沫初的位置。
他拍了拍手,森然道:“凉姑娘起的好名字。”
“谢谢。”凉沫初面无表情的道了一声谢。眼前这人似乎也是认识她的,凉沫初忽然觉得,最近这些天,遇见的熟人是不是多了点啊。
“过多的话不便说与姑娘,怪只怪姑娘得罪了家主,惹来了这道追杀令。”不待多言,这人单手挽了个剑花,一瞬间,剑闪人移。
残影一般直逼凉沫初面门而来。
茶楼中几人还未反应过来,黑衣人的剑已然架在凉沫初胸口之前,只消微微动上一动,便可在她心上捅出个窟窿来。
黑衣人剑势冷冽,惊了一侧的众人。唯有凉沫初,仍是那副漠然的表情,目光冰冷之下,唇边噙着一抹恰到好处的微笑。
凉沫初的笑与平素一般无二,但在黑衣人看来却好似带着什么特别的含义。他心中突的一跳,手中的剑不自觉地向前移了半寸,鲜血汨汨,顺着剑尖缓缓流逝,染红了凉沫初的衣襟。
明明凉沫初没有任何反抗,他的声音却已经有几分不自然了。
“黄泉路上,莫怨在下。”
音落,剑起。
“啊!”四儿惊叫一声,用手捂紧双眼,他根本不敢看下去了,因为什么都来不及了。
时间仿佛骤然静止。
片刻后,预想的任何声音都没有传来,四儿一点一点的挪开手指,小心的透过指缝往外看去。
“东家!”第一眼看见南璃,四儿惊喜的叫道。
刺向凉沫初的黑衣人已经倒在地上,他身后赫然站着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南璃。而黑衣人的剑则被及时赶到的时迁紧握在手中,剑刃划破他手掌,他犹自未放。四儿的目光接着移向南璃身后,另外的两名黑衣人亦倒地而亡,解决他们的竟然是那个总是一身道袍,他已许久未见的卜羽!
看到四儿向自己这边看了过来,卜羽笑笑,露出一口闪亮的小白牙。
“滴答~”
血滴落到地面的声音。
凉沫初低下头,利剑正插在她心口的部位,她皱着眉看了看还在不停渗血的伤口,黑衣人倒下的刹那将剑又往里送进了半寸,这一剑似乎比想象中的还要疼。
凉沫初伸手夹住剑身想将剑拔/出来,却见对面的时迁死握着剑不放,剑纹丝未动,她冷冷道:“松手。”
时迁蒙了,侧首望向南璃的目光流露出疑惑,他依稀记得,未做妥善处理之前不应将剑冒然拔出。
没有去管那柄剑,南璃指指脚边这个黑衣人,漆黑明亮的眼眸似一池春水轻漾,温柔的望向凉沫初,他笑了笑,“凉姑娘,能否为南璃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
他的语气很平静,声音也很温和。但就是这样普普通通的一句话,众人听来却恍如坠落最寒冷的冰窟,甚至恍恍惚惚的可以从他身上看出具化的寒气冰雾。
凉沫初自然也感觉到他语气不善,但她并不在意,她又没惹到他,谁知道抽的什么风,莫名其妙的就生气起来。
心口撕裂一般的疼痛,血向外渗的速度越来越快,眼前的画面渐渐模糊不清。凉沫初顾不上南璃的心情,既然剑动不得,那她动。往后缓缓退一步,一步之遥,剑已没出胸口,猩红的血骤然涌出。
“哐啷”一声,时迁手中的剑掉到地上,不顾手心还滴着血的划伤,他惊疑道:“沫初姐,你这是干什么?”
凉沫初却没理他,抬手往伤口处撒了一把药粉,失血过多的她守着意识中最后一丝清明,涣散的目光只定定望着南璃,她虚弱道:“你杀的人,问我做什么?”
南璃微愣,忽然间笑容极尽落寞。
是了,他问她做什么,他关心她做什么。
明明受伤的是凉沫初,明明疼的是凉沫初,明明不珍惜身体的也是凉沫初,可为何担心的却是他,心疼的却是他。南璃早就知道凉沫初不懂人心,不懂他的心,更何况他的心连他自己都看不懂,又凭什么怨凉沫初不明白。
“凉姑娘,你失血过多,莫要再说话了。”上前扶住摇摇晃晃体力不支的凉沫初,南璃莫名的不再追问。
感觉到有人扶着自己,凉沫初最后一丝意识消失,缓缓摊到在地,陷入昏迷之中。
南璃未做多想,一把抱起凉沫初,只见他足尖轻点,衣袂飘摇,眨眼间消失于众人眼前。
“卜羽,从她院子里取些药送到我那里。”
南璃的声音远远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