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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拾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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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答应了要救回任风,凉沫初也认真了起来。找人与茶肆报了信,凉沫初与时芊芊暂时留在了任府。任老太爷还命人为她收拾了一处距任风最近的独门小院,方便她能随时观察任风恢复的情况。而南璃则是直接宿在任风小院的客房中。
任风的症状眼见着有所轻缓,苍白的面色也渐渐红润起来。这让任老太爷是欢欣不已,一连多日,日日都要来任风床前絮絮叨叨念上小半天,精神头十足,只是没人知道他念了些什么。
除了老太爷之外,这几日,打着探望的旗号也陆陆续续来了许多相关的或是不相关的人。真心实意看望的有,一肚子见不得人心思的亦有。形形色+色的人们,种种不同的身份。有时前脚刚走了一个,后脚立马又跟上一个,小小的院落,门庭若市,往来迎送的仆从更是络绎不绝。任风这还只是病情好转,便有如此多的附会之人登门,倒不知等他有朝一日醒来时,该是哪般稀罕的光景。
……
这日清晨,吃过早饭后,闲来无事欲进屋看看任风状况的凉沫初缓步来到小院。她刚站到门前,正要进去,就见一个衣衫华丽、浓妆艳抹,朱钗满头的妇人在两个小丫鬟的搀扶下从远处走来,凉沫初没上心,瞧了眼便继续往里走。不曾想那妇人到她身后后,却突然加快速度,“蹭蹭蹭”几步,抢她之前率先迈过院门。而妇人抢着进门后还不算完,竟边走边回头,又轻蔑挑衅的瞥了凉沫初一眼。凉沫初顿时面无表情,转身回了她的小院,似是一息都不愿在此处停留。
凉沫初自是素来爱清静的人,否则也不会在那几无人烟的凉山上一住就是十几年,况且期间还未曾离过半步。
任风这里的情况她自然早就知晓,起初毒素尚积他脸色还没恢复过来时,前来探望的人也没多少,凉沫初便没在意。可随着他的境况越来越好,毒素越清越少后,这看望的人就突然一下子多了起来,让凉沫初非常不习惯,索性一日里只临睡前才来一次,看看有无异常反应。至于其他时间出了问题怎么办,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人来来往往又是否会影响到任风的驱毒,她凉沫初不管了!
而今日的遭遇是她先前完全不曾想到的,这世间百态果然新鲜,凉沫初边往回走边思忖着几日来任风这里的种种现象,想的入神,连自己的小院里已经来了外人都不知道。
“凉姑娘。”
早就等候在凉沫初小院的南璃一见她低着个头走进院子,便缓缓站起身朝她温声唤道,声音不大,听起来温润雅致。
“嗯。”凉沫初还在想着事,看也没看他一眼,下意识的应了声,根本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似是见惯了这样迷糊的凉沫初,南璃笑笑正要坐下。
突然他笑容一紧,站起身喊道:“小心!”边喊还边疾行几步追上凉沫初。
“啊?”凉沫初犹自想着,不知不觉已到了院墙根,只差一步就要撞上院墙。一声“小心!”令她心突得一跳,猛然感到手像是被什么东西抓住。指尖传来一阵陌生的温热,她轻呼一声,回身就是一把粉末撒了出去,毫不留情,动作熟练得大概是练过无数次。
粉末一瞬间弥漫在空气中,凉沫初想要抽出自己的手,冷不妨却被抓得更紧了些,她想回身看清楚却什么也没有,空气中只有白雾般的药粉,朦朦胧胧间一个淡绿的人影似隐若现。
“凉姑娘,你真是……”南璃用另一只空着的手驱散面前的药粉,素来温雅的声音也染上一丝苦涩,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你拽我做甚么?”还没搞清楚状况的凉沫初冷声说着,语调不平不扬,听不出她的情绪,手挣了挣,欲从南璃紧攥的手中抽出来。
“凉姑娘,若非在下提醒,姑娘此时便要撞到院墙上了。”南璃也不恼,好心解释道,牵着她的手又往外走了几步,离开那片还被药粉笼罩的一隅。他出来后低头看了看,却不知这药粉是什么做的,无色无味,落在衣上瞬间不见踪影。
凉沫初直到这会儿才略显迷茫的抬头朝前方看过去,几步之外赫然正是爬满青藤的小院围墙。
“知道了。”凉沫初点点头,南璃这才放开紧握的手,手中尚留有从凉沫初那里沾染的丝丝微凉,顺着经络缓缓流进温热的心中。
……
盛夏时节,骄阳似火,照的院子里的花花草草尽是耷拉着骨朵枝叶,无精打采。
小石桌旁,凉沫初与南璃相对而坐。
“凉姑娘,任风的毒可驱散了?”南璃俯身斟了盏凉茶,缓缓推到凉沫初身前,又将自己面前空盏倒满,温声问道。
“嗯。”凉沫初到不客气,端起瓷杯浅尝了一口,唔,味道似乎比沧澜茶肆的要好上几分。
“你来这作甚么?”方才一阵忙乱忘了问,现在静下来,凉沫初忽然想起这事,直白地问了出来。
她向来只好清静,不好客。
“请姑娘喝茶。”南璃确实也没什么事,任风那小院里人来人往,吵得他一刻不得安生,凉沫初好清静,他更是,所以这不就到她这里来躲清静了。
凉沫初再次端起茶盏,微仰着头以袖掩杯一饮而尽,将茶盏放回桌上,面带微笑着凉凉道:“喝完了,你可以走了。”
南璃一愣,随即笑了起来,唇角微勾,如画眉目间亦尽是缱绻笑意,望着凉沫初的目光深邃柔和,缓声道:“姑娘这般不待见南璃么?”
“什么意思?”凉沫初歪着头,轻蹙眉尖,清亮墨黑的眸子染上几许疑惑。他不是请自己喝茶吗,喝完了当然就可以走了啊,和不待见有什么关系。
几日相处,知道这姑娘应是不会谈天,已大抵摸清凉沫初脾性的南璃并未解释。起身拂袖又给她斟了一盏,笑道:“姑娘方才洒在空中的粉末是何物?”
“无名,前几日新制的。”凉沫初喝了口凉茶,淡淡说道。在任府驱毒的日子里,凉沫初倒也没闲着,有吃有喝的,平日里该看书看书,该制药制药,偶尔兴起还会揪几株园子里种的珍稀花草,给时芊芊补补身子。
“那姑娘能否将这无名药粉的解药给在下些。”南璃温声问道,方才被凉沫初抛了一把毒药,凉沫初能随便忽视,他可不敢忘。
“你要它没用。”凉沫初摇摇头,她放下茶盏,盯着南璃的俊脸瞧了好一会儿,才有些疑惑又带着笃定的语气道:“虽然不知道你的身体发生了什么改变,但是我可以确定我的药对你没作用,而且,我猜大部分的药物对你的身体都没什么效用。”
南璃听到她的话没有说什么,低眉敛目轻轻喝着盏中茶水,只唇边素来温雅的笑容却越发的神秘起来。
凉沫初看不出南璃的身体哪里有问题,但是她大致能推测出南璃的身体抗拒一切药物,毒药是,良药亦是,凉沫初有点不懂,这样的他如果生病了要怎么医治?
……
“凉大夫!少爷醒了,少爷醒了!”
喊声突兀响起,惊扰到正苦苦思索与悠闲品茶的两人。南璃闻声慢悠悠放下手中茶盏,起身想要出去看看,凉沫初却还在石凳上蹙着双眉不知想着什么,表情是难得一见的严肃。
“凉姑娘,任风醒转,姑娘可要去看看?”南璃见她还在坐着,出声询问道。
此时那报信的小厮也到了两人面前,离近了瞧他,眉眼间尽是掩不住的喜悦之色,朝着凉沫初兴奋说道:“凉大夫,少爷醒过来了,老太爷请您务必过去一趟。”
“人太多,不去。”凉沫初仍稳稳坐着,手中端着杯凉茶,半点儿要起身的意思也没有。她哪会管病人这是初醒过来,是最为关键的时刻,大夫最需要守在身边的时刻。她只道先前去时人便如此多,这会儿醒过来了那人还不要塞满了。
什么时候没人了她再去,何况晚去一会儿又死不了人。
“凉大夫……”小厮一听,喜气洋洋的脸瞬间就垮了下来。凉沫初的冷漠难捉摸在他们这群任府下人间早就传开了,他却一时得意竟忘记了,接下老太爷的吩咐让此时的他已把肠子都悔青了。
小厮一收方才的神气,躬着身陪着笑,苦苦哀求道:“少爷醒来听说为他诊治的是位年轻的姑娘,就好奇地一直嚷嚷着要见见姑娘,老太爷也是被少爷磨得不行,否则是断不会命小人前来打扰姑娘清净的,”他说着,一打身连连作揖,“求姑娘行行好,随小人前去看少爷一眼吧。”
见凉沫初始终无动于衷,小厮甚至将求助的目光望向了南璃,后者却只给他一个爱莫能助的笑容,温暖的笑容凉透了他的心。
“姐姐。”
两人正僵持着,一道清脆稚嫩的声音忽的从院门外传来,随即从门外跑进来一个伶俐可爱的小女孩,小女孩当然是时芊芊。她今天穿了一件豆粉色的小襦裙,扎着个俏皮的麻花辫——凉沫初学了许久才学会的发式,双手背后探身向前,眨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看院里或立或坐的三人,没想到院子里还有外人,这让她有点不知所措。
可忽然想到自己来找凉沫初的初衷,她胆子又立马大起来,不管院子里多出来的两人,她“蹬蹬蹬”跑到凉沫初身前,将藏在身后的手伸到面前。她手里拎着个小笼子,仔细看去笼里是一只小黑猫,极小的个头,蜷着身子抿着耳朵紧闭双眼,正在呼呼大睡。时芊芊献宝似的托着笼子,将小猫举得高高的,眼中满是期待,“姐姐你看,这是任爷爷送给芊芊的,我们把它带回家,和哥哥一起把它养的胖胖的圆圆的,好不好。”
凉沫初先是一愣,然后点点头,算作默许。她长这么大,为了研制药剂,毒死过的猫不知凡几,可养过的猫,似是一只都还没有。
“对了,任爷爷还要芊芊告诉姐姐,”时芊芊蹲下身打开笼门,小心翼翼的把小猫从笼子里抱了出来,边抱边说着,“希望姐姐和芊芊去隔壁看看那个睡着了的大哥哥,任爷爷说哥哥也喜欢小猫,让芊芊带着小猫一起去呢。”
“嗯。”听了时芊芊的话,凉沫初毫不犹疑地放下茶盏站起身,轻轻拂平裙间褶皱,牵着时芊芊的小手离开院子。
时芊芊仰着小脸,开心的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凉沫初便面带笑意的安静听着,俞走俞远。
院里,小厮一脸呆滞的望着凉沫初远去的背影。
唯有南璃,只是笑了笑,唤过守在门外的随侍,一道去了隔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