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落户》风筝飘雪

1、曹十七

　　昏昏沉沉的又睡了一天，曹十七是被熟悉的浓烈药香味熏醒的。
　　“来，十七，该喝药了。”着一袭青色缎子的少女轻轻的将曹十七扶起，转身接过丫鬟手中的药碗，开始熟练的喂药。
　　曹十七先是皱眉看了一眼那黑漆漆的药，再抬头看着面前照顾自己的女子时，忍不住展颜一笑，心中划过一道细细的暖流。眼前这位对自己照顾得无微不至的女子便是这个身子原来主人的嫡亲姐姐曹九娘，十三岁的年纪，一张稍显圆润的鹅蛋脸只要微微一笑便给人温和亲切的感觉。
　　从醒过来时的不清楚状况，经过两个月的时间，曹十七已经对这个世界有了初步的了解，现在是大楚嘉靖二十年，而自己是诚意伯府嫡出的十七小姐，这么听上去是不错，曹十七也以为是老天终于关照了自己一把，结果，没两天就弄明白了状况，是诚意伯府没错，可惜，如今的诚意伯府早就没了当年的势头，在老诚意伯，曹十七的爷爷那一辈开始就没落了，两个月前，更是因为牵涉贪污案被抄了一次家，还被夺了爵，虽然最后证明诚意伯府是被牵连的，圣上也下旨把抄走的东西还回来了，爵位也恢复了，但那么多的东西被拿走了，又怎么可能真的原原本本的还回来？如今的诚意伯府还没从那次抄家的阴影走出来，整个府里的人都处在惊慌中。
　　是嫡出的也没错，可惜，老诚意伯一生五子二女，却没有一个是嫡出，最后是老诚意伯夫人主动将庶四子记在名下，最后承了爵位，而自己就成了诚意伯嫡出的二小姐，诚意伯府的十七小姐。
　　说来也奇怪，当年老诚意伯生了五子，到了诚意伯这一代，兄弟五人共生了十一个女儿后，才得了二房一个庶出的儿子，后来经过不懈努力，诚意伯夫人，曹十七的母亲终于生下了诚意伯府的嫡出少爷，可见，这个刚出生的二少爷得有多金贵，曹十七是在诚意伯夫人生了嫡出少爷后才有的，所以，除了在娘胎的那十个月曹十七是得宠的，生下来看到是个女儿后就再没得到母亲多少关心，这也是为什么抄家的时候，曹十七一个嫡出小姐会因为混乱磕到头并掉到池塘里去的原因，当时整个颐安堂都护着比曹十七大一岁的哥哥曹志远呢，哪里还顾得上曹十七这么个女儿。
　　所幸曹十七还有个一母同胞的姐姐，说起来，曹九娘比曹十七幸运多了，同样是女儿，因为曹二少爷当时还没个影子，作为诚意伯夫人唯一的女儿，自然是受宠的，而曹十七却是在曹二少爷出生后不久出生，自然就没那么多的宠爱了，而这时的曹九娘已经懂事开始独立了，对于母爱也没那么依赖了，眼见母亲一门心思扑在了弟弟身上，而曹十七却没人用心照顾，便主动承担照顾妹妹的责任，这也是曹十七不幸中的万幸了，可惜，曹九娘毕竟也只有十三岁，那样慌乱的情况下，哪里能照顾好曹十七？最终还是没能保住曹十七的性命，再醒来时就换了现在的曹十七，来自二十一世纪的一个灵魂。
　　“十七赶快好起来，院子里的花儿都开了，九姐姐带你去抓蝴蝶。”曹九娘一边喂曹十七喝药一边温柔的说道，对于当时没有照顾好妹妹而让妹妹落水，她心里一直自责不已。
　　曹十七乖巧的点头，继续皱眉喝着那讨厌的中药，前世的自己因为先天性心脏病只活到了二十岁，再次醒来成了曹十七后，发现自己的心脏是好的，那种获得新生的不现实感到现在都还感觉得到，所以，这一世，她一定要好好的活着，努力的活得精彩，好好活着就从喝中药开始吧，谁叫身体是生命的本钱呢。
　　喝完药，曹九娘又拿了个蜜饯塞进曹十七的嘴里，门帘晃动，曹九娘的贴身大丫鬟巧云走了进来：“九姑娘，，该去太夫人那儿了。”
　　一如既往的，曹九娘原来还微笑的脸突然就垮了下来，用帕子替曹十七擦了擦嘴才起身：“十七，你好好休息，姐姐先去祖母那里了。”
　　曹十七乖巧的点头，目送曹九娘出了房间又忍不住陷入沉思：据说，曹府的这位太夫人出生世家，前任景国公嫡三女，现任景国公的姑姑，因是前任景国公的老来女，从小被大家呵护着长大，难免养成了心高气傲和霸道的性子，自己的东西更是容不得他人分享，尤其是男人，自老伯爷抬了通房做姨娘后就整日吵闹不休，直到三年无出，又恰好妾侍有孕，她便一反常态变得沉默寡言，从此不理世事，不仅自己不再踏出院子一步，更不准老伯爷进自己的院子，还为自己的院子起了一个名，叫“闭云斋。”因为她背后有景国公府，而诚意伯府早已落寞，老伯爷不敢休妻，老太夫人还在世时，诚意伯府的家事便由老太夫人打理，老太夫人去世后，老伯爷只能将家事交给姨娘打理，这样一来，就造成谁得宠，谁就说话算数，偏偏老伯爷又是个没主见的，枕边风怎么吹，主意就怎么倒。当时听到这些，曹十七就忍不住抚额，怪不得整个府里都乱七八糟的。
　　说到诚意伯府的乱，就要从伯爵府的后院当家人开始说起，确切的说应该是掌权人。老诚意伯有一妻四妾，太夫人蒋氏三十年前就不理事了，连带的由太夫人的贴身丫鬟抬为姨娘的周姨奶奶也几乎是足不出户，剩下的崔姨奶奶是老伯爷的大丫头抬上来的，曹姨奶奶是当年的老太夫人赏下的，最有趣的钟姨奶奶是老伯爷年轻的时候在青楼买下的花魁。三位姨奶奶使劲的在老伯爷面前吹枕边风，以前只是小打小闹，为着今天你多得了一块蓝田玉，明天她多得了几件漂亮首饰而争风吃醋，可是，当这些娇嫩的姨娘有了自己的儿女后，战争便开始升级了。
　　三位姨奶奶都有儿女，崔姨奶奶是丫鬟出生，本就自私的性子再加上些微的自卑，一朝升天变处处要显得比别人强些，就是挑媳妇，也不能越过自己去，于是，曹大老爷的妻子大夫人是老云阳伯的庶三子的庶三女，也就是庶出的庶出，就这样的出生还是好的，本来，崔姨奶奶是想让自己娘家嫂嫂的外甥女嫁给自己的长子的，不过，毕竟出生太低了，老伯爷也还有那么一点理智，这事才没成。可惜，不死心的崔姨奶奶还是把人给塞了进来，行，不能做正妻是吧？那就做妾侍，这样总配得上了吧，人钟姨奶奶还是花魁出生呢！一句话说得老伯爷哑口无言，所以，这位外甥女就成了曹大老爷的成姨娘。崔姨奶奶的想法很简单，自己是丫鬟出生，又是妾侍，娶个高门媳妇，自己的地位在哪里？还不得每天看媳妇的眼色？这绝对不行！娶个庶出的地位低的就不同了，你自己都是妾侍生的，难道还敢来嫌弃我这个妾侍出生的婆婆？所以，同样悲剧的还有崔姨奶奶的二子，伯爵府的二老爷。二夫人也是庶出，户部副使的庶长女。
　　和崔姨奶奶相反的是花魁出生的钟姨奶奶，这位姨奶奶不但求财还求身份，不是嫡出的坚决不肯给自己的儿子娶，哪怕那个嫡出的闺女家世差了点。所以，三夫人是礼部副使的嫡次女，五夫人出生商户，但胜在是嫡长女。
　　这样挑媳妇的结果是战争继续升级，比如，钟姨奶奶炫耀自己的媳妇各个出身嫡系，崔姨奶奶则是吹捧自己的媳妇多么恭顺孝敬，嫡出的看不起庶出的，所以，大夫人和二夫人势微，三夫人和五夫人扯高气昂的同时连带的连钟姨奶奶也看不起，就更别提恭敬孝顺了。五十步总喜欢笑百步，两位姨奶奶的战火从男人上升到儿子和媳妇。
　　然而，当遇到曹姨奶奶时，水火不相容的两位姨奶奶又瞬间站在一条战线上，在两位姨奶奶看来，曹姨奶奶才是最奸猾狡诈之人，当年两位姨奶奶正为了争老伯爷的宠爱而打得火热时，曹姨奶奶却经常出入闭云斋讨好夫人，最后的结果就是，当夫人不得不养一个儿子在名下时选择了曹姨奶奶生下的儿子。而这位伯夫人连伯爷都奈何不得，更何况是她们？再多的宠爱也无法让她们为自己的儿子去争取，因为当时的太夫人可是发下了狠话：要么就不养，要么就是曹四老爷，让老伯爷自己选。所以，两人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伯父的爵位传给了如今的曹四老爷，曹十七的爹。
　　毕竟是曹四爷的生母，顶着诚意伯生母的身份，曹姨奶奶也从来就没怕过两位姨奶奶，老伯爷在世时还好说，如今整个伯爵府都是她儿子的，她还怕谁？所以，自老伯爷没了后，曹姨奶奶便隐隐有了太夫人的架势。
　　姨奶奶们以及下面子女媳妇的混乱在抄家时更是乱成了一锅粥，最后，伯爵府终于平静了，当然，别想歪了，伯爵府的混乱不是因为被抄家了而平静了，也不是因为冤屈洗刷后得回了一些东西而平静，真正的原因是：连抄家都没迈出过闭云斋的太夫人第一次迈出闭云斋，并且主持家事了！
　　伯爵府没有当家主母很多年，即使是现在的伯爵夫人成了名义上的当家主母，实权却仍旧在曹姨奶奶手上。所以，当太夫人蒋氏突然迈出闭云斋并宣布要主持伯爵府的家事时，所有人都不适应了，反应最激烈的自然是曹姨奶奶，可惜，一切的不满意和反对声都在太夫人的雷霆手段中销声匿迹，只因太夫人出闭云斋之前早已派人去了景国公府借人，并让自己的人迅速掌管了伯爵府中的要职，如此一来，地位低的，没胆子反，地位高的各位主子，包括诚意伯本人，太夫人只说了一句：谁敢不孝或是不敬主母，我就去官府告他！
　　得，所有人都老实了，刚经历过一次乌龙抄家的惨痛经历，谁也不想再吃官司了。
　　曹十七听了这段故事的时候就忍不住佩服古代的以孝治国，要放前世的那个年代，曹太夫人压根就翻不了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