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第二十三章：真是个奇怪的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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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塾里没有用来提示上课的东西，大家总是自觉地在这个时候回课堂，到座位上坐好等待松阳的到来。等到人齐了，松阳就会开始他的讲说。
松阳笑着朝门外的银时招了招手，示意要他进来。他半蹲下来，十分自然地把手放在银时的肩膀上，温暖而又宽厚，身上带着阳光的味道，周身被温柔的气息包裹，难言的舒心。
“他是从今天起要和大家一起学习的新同学——坂田银时。”
回想当时，初来乍到的卿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是内心满怀了对新生活的憧憬，她的举止可谓是落落大方。
眼前的状况和从前可谓大不相同，银时的情况会更加错综复杂。
松阳垂眼看向银时，注意到他双手紧抓着自己给他的剑，而且还握紧了几分。现在的他，大概只有剑才能带给他一些稀薄的安全感吧。
他长期远离人类社会，对不熟悉的人有本能的排斥，让他介绍自己定然是基本不可能的。所以松阳选择跳过了这个环节，将卿身后的空位置安排给了银时。
其实，针对银时来到松阳私塾第二天就让他入学的事情，松阳有自己的考虑。
卿会向他拜师是他始料未及的事情。说起这件事，这样年岁的一个小女孩，能拥有如此坚韧的心性仍令他刮目相看。
作为高杉在意的人，她在这里会受到高杉的照顾是意料之中。
而银时，他在这里是真正的无依无靠。自银时选择跟从他回来的一刻起，恐怕银时还没有意识到信任的种子已经开始埋进了他的心里。
再怎么强大的外表之下，内心依旧是柔软脆弱的，因为害怕受到伤害所以深深隐藏。
正是读懂了这样的银时，在面对这样一份信任时，松阳慎之又慎，不敢让他有一丝一毫的失望。
只因那个人是松阳，他愿意相信，愿意改变，却不见得能同样接受其他人。
想要给他正确的引导，没什么比同伴之间的亲密教学更为合适。结下深刻的羁绊，才能在生命里留下不可磨灭的痕迹。
松阳了解自己的学生，他们一定能成为银时的生命中的最为重要的伙伴，与他一起创造出一份铭心刻骨。
站在众人面前的银时此时并没有什么面部表情，他环视了一番下方，貌似随意却难掩凌厉。目无他人的举动显然让那些作为原住民的单细胞们火大了。
这些人的看法当真就那么重要吗？他没有与其他人接触的打算。那么他们的事情与他何干呢？所以这些目光真的没关系，他根本不放在心上。
碍于还是上课的时间，这些人即使看银时不顺眼也不能过多的表露出什么。只极不友善地瞥了他一眼，下课后的时间不是有的是吗？
一个不起眼的小插曲很快就过去了，好像和往常没什么差别。
松阳平时除了讲些课本上的东西，还会就着身边发生的事情给自己的学生们讲上一二。实事求是地剖析事情的真相，不刻板地讲什么大道理，也不强硬地灌输所谓的思想，而是通过思维的发散让他们去对事情本身进行一系列探讨。
他总是说不要被表象蒙蔽了双眼，要用心去发觉真相的所在。偶尔穿插在话语中的金句像是在心中种下了些微火种，明明只有一点点，积少成多仍是灼得耀眼。
认真做一件事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飞快。
高杉和桂听得认真，想要尽力记住松阳所讲的每一句话。可小小的年纪又受记忆力所限，怎么可能全部记下。即便这样有些话还是能在心中深深刻下，闪闪发光。
该讲的也都讲完了，早点离开把时间都留给孩子们相处吧。这样想着，松阳合上了手中翻得极旧的课本，离开了教室。
下了课之后自然轻松许多，卿一如往常地跑到高杉身边同和他说话，倒是凑在一旁的桂时不时地插上两句和卿聊得开心。不怎么搭话的高杉静静地听着，看到妹妹的好心情自然弯了嘴角。
不对，气氛和往常并不一样。其他人三五一群聚在一块儿，小声地讨论着什么，仔细听好像是和新来的男孩子有关。
那人散发的气场太过强大，令人不敢直视何谈靠近。
他们不时小心翼翼地瞟上两眼，夹杂着些许好奇和几分好坏莫变的揣测，在同伴耳旁窃窃私语，大约是在交换什么意见。
种种行径在戒备心重的银时看来就是满满的恶意。在战场上打交道的人目光怎么可能柔和，眼风扫过只觉狠厉，狠狠剜在他们心头。
乡下的孩子哪见过这种场面，只觉得背后一凉，打了个寒颤。
其中有个素来胆大的男孩强壮着胆子朝银时大吼，“喂，新来的，别以为老师给你撑腰，你就了不起了！”好像声音越大越有底气。
“对啊，新来的横什么横，还瞪我们，显你厉害吗？”还有个躲在角落的，跟着小声附和。
银时起身掸了掸粘在衣服上的尘就往外走，没半点要理他们的意思。
“跟你说话呢，最起码的礼貌都不懂吗？你果然是野孩子吧。要不是松阳老师把你捡回来还不知道会怎样呢？”那个男孩子一把拽住了银时，空气里充斥着不友好的味道。
“不要拽着我的衣服。”银时别过头冷冷地回了一句。
刚察觉出教室里的异样，卿的注意力被吸引了过去，也把目光投向那个方向，注视着那个被众人瞩目的对象。
时间像是定格了一样，多了几分剑拔弩张，紧张的情绪像一只无形的手将心脏慢慢抓紧，逼得人不得不屏住呼吸。
银时盯着那人抓着自己的手，从始至终并未抬头看过那人一眼，可周身的空气好像更冷了一些。
卿留意到他的右手已经不着痕迹地按在剑上，左手拇指缓缓将剑格向上推了一推，一副蓄势待发的姿态。
他眼中透出的光似冬日里最凛冽的风般彻骨，而她却从中嗅出了一丝孤寂。
只身一人面对眼前的未知，虽然无所畏惧，但独自与之抗衡，还是孤独的吧。如果有了同伴，是否能温暖他久未得尝温暖的心呢？
卿仿佛透过他看到了那个卑微的自己，她叹了口气，如何还能够袖手旁观呢。
教室里那么安静，连她起身往银时身边走的声音都听得一清二楚。
关注着银时那边状况的旁观者们刚适应了寂静紧张的环境，忽然听到屋里发出的声响有些不适应，吓了他们一跳的同时吸引了他们的视线，也注意到了她的插手。
高杉看着正要走过去的妹妹，便想要伸手拽住她的衣袖，这动作被桂不动声色地按下。紧皱着眉头的高杉回过头，却看到桂朝他摇了摇头。
卿下意识将银时护在自己稍往身后的位置，“别吵别吵，昨天我跟他相处了一天发现他只是不爱说话，没有别的什么意思。”
一边说一边又瞄了眼银时的手，左手拇指放下，剑已经归鞘。她偷偷在心里长舒一口气，还好还好，可以稍稍放心一点了呢。
看对方脸色缓和了些，也是吓得够呛。虚张声势，怕现在只想找个台阶下，赶紧溜了的样子。
她思索了一下，像是想起了什么，“喂，我昨天可是听你奶奶说了，再像之前一样下了课偷溜去玩天黑才回家，就要狠狠揍你一顿了。”
“诶？”对方的表情夸张，下巴都要掉下来了，果然和想象里一般手足无措。
她暗想，喂，理由都给你找好了，还不快走嘛，想偷笑却不得不忍住。
虽然不知道对方有没有成功会意，但还是看他麻利地抓起自己桌上的东西，飞也似地叫上交好的同伴一块儿跑掉了。
适才还满当当的屋子，眨眼间走了个干干净净，除了他们俩就剩下了高杉和桂坐在原处。
“你别介意，他们没有坏心的。”卿如是解释着，一抬眼却看到银时正凝望着她的眼睛，猜不出他正在想些什么，反倒将自己毫无保留的放在他面前，被轻而易举地剖析殆尽。
如陷冰窖，如火烹烧。荒野中几个日夜未捕到食物果腹的豹子在看到猎物的一瞬，那是的眼神大概就是这番模样吧。
这种感觉相当糟糕，不得不说点什么将他的注意力转移，犹豫着开口，“对不起，事出突然，也没有问过你的意思，不该随意插手的。”
垂下眼眸，胸腔里的心跳动得有些异常，焦灼地等待着审判的心情很是煎熬。
声音极其细微，但还是被她捕捉到了。他冷哼了一声，收回想要深入研究下去的目光不再继续。
银时与她擦身而过，径直往外走去。
说不清此时此刻是什么心情，来不及多加思索的话脱口而出，显而易见是带了挽留意味的。“你……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坐坐？”
那些话轻盈地划过他的心房，心头似是被柔软的羽毛撩过。有人悄无声息地靠近了那根紧绷的弦，他却毫无所觉。等意识到的时候已经迟了，警铃大作，这是很危险的讯号。
这算什么？邀请吗？呵，你是谁？关我什么事？
银时压下这不曾接触过的陌生感觉。在心中反问了一句，选择无视眼前的她。
是关心吗？很熟吗？就不怕他想索求的更多，贪得无厌？
奇怪，怎么突然多了这些往日没有的心理活动。
真的未能触动他半分吗？谁知道呢。
卿抬起头，转身望着他向外走去的背影发起了呆。默默嘲笑自己想太多，果然没有多意外，那样的人能回话才比较奇怪吧。
直到桂的手在她眼前乱晃才回过神，耳旁桂“喂——”的呼唤逐渐清晰。
“啊，桂哥哥，怎么了？”恍惚过后，她又挂上了如常的温柔笑容，笑盈盈地回话。顺手倒了两杯茶，端着托盘坐回高杉和桂的身边。
她单只手撑着头，问高杉：“哥哥，你觉得这个银时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复杂且危险。”高杉的回答言简意赅是很正常，但这么直接的还是挺少见。
危险吗？她也是这么觉得。人都是趋利避害的，遇到危险的本能反应不应该是远远地躲开吗，为什么她还有想要靠近的想法，这种念头还相当强烈。她不明白……
“有吗？我怎么不觉得。”桂还是一如既往的粗线条，说完就剩下了一串哈哈哈哈。
正当高杉兄妹一阵头大，只想扶额的时候，听桂又补了一句。
“刚刚气场很强啊，他们那么明显的挑事都没放在眼里。照着别人的话，起码知道强龙不压地头蛇的道理吧。他，要么狂妄自大，不知天高地厚；要么是真的实力超群，身怀强技，没把这事搁心上。”
见他们两个陷入沉思的样子，桂继续说道：“怎么也算是传闻中的‘食尸鬼’，不强能有这个绰号？”
他凑到高杉的身边，用手肘怼了怼高杉，并不在乎高杉满是嫌弃的目光。“你说以咱俩的实力，要是跟他对上，会是个什么结果呢？”
“无聊。”不该想这家伙还能有什么正经，高杉的脸上分明写着你是白痴吗真够幼稚。
回教室取落下本子的松阳，恰好撞上了一切事情发展的开端，便理所当然地留下来听了个全部。他是老师嘛，难道还不能知道这些了？
听着他们说的没了下文，差不多是时候过去了。
果不其然，居高临下的松阳将几个小家伙吃惊的样子尽收眼底。
瞧见有点别扭不好意思的高杉好像蛮正常的。毕竟佯装成熟的戏码被戳破了。分明还是个小孩子，怎么就自带了老成特效。
桂挠着头跟松阳吐槽，“老师，那个人好别扭啊。”
恼火的表情逗笑了旁边的卿，不禁掩着面笑道：“还是头一次见桂哥哥这个样子，跟哥哥一块儿的时候都没有过。”
“诶？是吗？”听了这话，桂也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松阳揉了揉他顺滑的头发，“不知道他从前过得都是什么样的生活……不过那不重要了。不管他有何种身世，我都坚信他是个好孩子。高杉、桂，今后你们要好好和他相处喔。”
夕阳给松阳的发丝镀上一层微红的光影，映在他浅浅的笑容上，是那样温柔。
桂点了点头，而一向把松阳的话视作神谕的高杉，在心里重重地予以肯定的回复。
顺其自然就好。最初的相遇都已经准备好了，后面的事情还怕不会发生吗？
作者有话说第23章 第二十三章：真是个奇怪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