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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身世往往是个令人痛苦的回忆 ...

  •   “从今天起,你就叫做高杉卿吧。”主位上端坐着的那个男人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改写了卿所有的未来。

      残忍地证明了卿最不愿意承认的事实——她再不是今井家的人,从今以后只可以是“高杉卿”。

      这一切仿佛是梦境一般,就在昨天的这个时候,讨债的人又气势汹汹地找上了门。当他们进了家门,卿又有一种极其不好的直觉。

      他们在家里大闹了一番之后,一边叫骂着家中没有什么可以抵债的东西,一边嘲笑着父亲的庸懦,最后卷走了所有值钱的东西。

      原本就十分贫寒的家,因为父亲染上了赌博的恶习而过得更加艰难。

      果然,在那些人离开之后,卿的母亲静默了良久。她蹲下身子按着卿的肩膀,目光平淡地直视着她。

      母亲用了一个极其平静的语气,对卿陈述着一个即将成为她噩梦伊始的事,“卿,去收拾东西,我们离开这里。”

      “为什么?母亲,我不想离开父亲,不想离开我们的家,母亲你也不要离开好不好?”卿的嗓音沙哑,自打那些人进来开始就哭了许久。

      她瘫坐在地上,用她颤抖的小身子紧紧抱住母亲,企图用她的哀求改变母亲的想法。

      记忆中,父母总是因为赌博的事情吵架。

      母亲一早就说过,如果父亲还不戒赌就会带着卿离开家再不回来。母亲有着这样的想法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深夜的时候,卿常常看到母亲躲在窗子边独自垂泪,画面凄凉。母女连心,她知道母亲的日益绝望,却无法一一体会。

      卿想乞求母亲留下来,即便知道事情已成定局,无论卿说什么做什么,都改变不了母亲离开今井家以及带走卿的心。

      虽然心中一直隐隐有着将来的某一天会离开家的感觉,但当她亲耳听到这句话时,心还是如同被利刃狠狠地剜了下去一般,痛苦得无以复加。

      “啪——”母亲的情绪开始不稳定起来,胸口上下起伏着。从未打过卿的母亲,眼中满噙着泪,高高地扬起手打了卿。

      她遥指着父亲所在的另一间屋子,声音哽咽却十分坚定,“他能给我们母女什么,连最起码的安稳生活都给不起!用什么保护我们?”说完之后,母亲愤愤地快步离开了房间,不再回头。

      窗外下起了小雨,阴沉沉的天气让原本昏暗的房间更加压抑,卿呆坐在地上,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

      寂静的房间里响起父亲熟悉的脚步声。父亲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缓慢地走到卿的身边,将卿抱进怀里。

      有泪水浸湿了布料打在肩膀上,凉凉的感觉猝不及防地钻进了卿的心里。她能够感觉得到她被父亲更用力的抱住。

      空气中满是悲伤的味道,离别的气息益发浓重。

      卿将头埋在父亲的怀里,不知哭了多久的她已近乎说不出话来,“父亲……不要让母亲离开好吗?……我们在一起不好吗?”一句话被她说得支离破碎。

      父亲身体一僵,压抑着心中的悲痛,沉声讲到,“孩子,跟着你母亲离开吧。是我太没用了,给不了你们好的生活,就连最基本的都没有办法支撑下去。”

      痛苦怎么都无法被忽视,蔓延在空气里。说完,父亲再不说话,只是紧紧地抱着卿。屋子里益发压抑,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清晰可闻。

      “父亲,我也可以帮您还负债的,别赶我们走好吗?”忽然传来了女儿这样语气卑微又直白的话,上了年纪的父亲再也忍不住地老泪纵横。

      可是为了女儿能有个好的将来,他不得不狠下心摇了摇头,拒绝了女儿的哀求。

      尚还年幼的女儿如此懂事,他不能因为他拖累女儿。跟着她,就能过上更好的生活了。起码不用再像现在这样为整日温饱而奔波。

      “去吧。”沧桑却不带迟疑的话语,打破了卿全部的希翼。

      父亲真的不要卿了么?卿也可以去做工挣钱补贴家用的,不让父亲您有太大的压力。卿不想离开父亲,也不想离开母亲,为什么不能再努力一下呢?

      还有希望不是吗?或许可以不用选择这么极端的方式啊。

      卿在父亲怀里无声抽泣着,眼泪像是断了线再不值钱的珠子。

      小小的她毕竟没有那么多精力。过了很久,哭到力竭的她窝在父亲怀里睡着了。睡梦中的卿始终紧紧抓着父亲的衣角。

      父亲无可奈何地苦笑着,小心翼翼地抚着卿的头发。他一直抱着卿,手臂被压麻了也不愿意放手,就这样过了最难熬的一夜。

      次日早上,卿的母亲依旧不理会她的苦求,还是强行将卿带上了前往高杉府邸的马车。

      离开家里的时候,父亲也不曾开口,只是拘谨地站在门口,看着卿的母亲把她拽进了马车。

      卿回头去看父亲。她看到了父亲眼中的无力、不舍以及止不住的泪水。一瞬间仿佛苍老了许多。

      从窗子向外张望时,她还看到了站在门口的父亲在她们即将离开他视线范围的时候,开始拼命追赶马车,直到在下坡处狠狠地摔了下去再也赶不上她们。

      心头一颤,泪水模糊了卿的视线,除了哭泣和悲恸,卿什么都做不了。

      自打小时候一次重病之后,卿就发现她的记忆力比从前好了很多。她清楚地记得在这个家中很多的琐碎小事。

      再没有人会在午夜的时候给踢了被子的她掖被角。

      再也没有人会在她跌倒的时候告诉她“即使是女孩子也要坚强,在没努力过之前绝对不可以认输。”

      再也没有人会为她任性的“想要漂亮蝴蝶”的要求跑遍整个山头只为去抓一只蝴蝶逗她开心。

      从此以后,什么都只能够依靠自己。而这些记忆也仅能放在心底,再不被提起。

      都说这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从小的过重负担令卿的心智成长得越发成熟起来,所作所为逐渐的像是个十多岁的孩子一般懂事。

      离开了父亲的卿,虽然还懵懂着,心中却也明白了些什么。

      依然只是个孩子的她,已经知道了要保护自己,要自立,要坚强。可这些并不是她这个年岁的小姑娘应该体会到的东西。

      天真的日子渐渐离去,于一个孩子而言,是一种难言的悲哀。

      路途颠簸,遥远到一直努力看着回家路的卿已记不得走过了多远,最终只得无助地坐在母亲身侧。

      离开了今井家的卿,只剩下母亲一个亲人。

      卿仰头看向母亲,母亲的侧脸美丽的一如往昔。她想要从母亲的脸上找到些许对今井家的留恋,看到的却是母亲异常决绝的神情。

      有些不知所措地叹了口气,将目光转向了窗外,再没有去看母亲。

      一天之间经历了这么多,即便卿极其早慧,也早超过了卿的心理承受范围。

      此时此刻她的心很慌,没办法静下来,想要找个人诉说,身边却没有人能够倾听。

      母亲已然对今井家失望透顶了很久,才下定决心另觅安身之所的吧。父亲又是抱着怎样的心决定让母亲将今井家唯一的血脉带走的呢?

      虽然知道父母都是为了她好,可是在做这一系列决定之前又有谁问过她的意见呢?卿呆呆地想着,不自觉地又被泪水模糊了双眼。

      到了高杉府邸之后,卿如同失了魂的提线木偶一般,只知道讷讷地跟在母亲身后麻木地往前走。

      直到高杉家的家主如同恩赐一般地改掉了卿的姓氏载入家谱时,“高杉”两个字无情地戳在卿的心上,刺激到她已然脆弱不堪的神经。

      高杉春树的声音落在卿的耳中那样尖锐刺耳,卿恍然清楚了她如今的处境——寄人篱下。只得尽力忍住落泪的冲动,不让在眼眶打转的眼泪掉下来。

      现在的她再没有了哭泣的权力。

      无论如何她的身体里流着今井家的血,像父亲教导的那样,越是艰难的时候就越不能软弱。

      就算出身自寒微,也不可以让作为名门望族的高杉家鄙夷,质疑是今井家没有教养好自己的女儿。

      不能给今井家抹黑,卿的心中如是想着。倔强的性格强撑着,内心千疮百孔的卿不肯低头认输。

      听着高杉春树傲慢的话语,卿能够感觉到,他认为她要对他的收留和施舍而感激涕零。卿皱起眉头的同时紧紧地咬着牙关,努力对自己做着什么都没有听到的心理暗示。

      她了解自己的心,没办法接受听到的那些污蔑今井家和自己父亲的言辞。已经是接近崩溃的边缘了,她都能清楚地听到她灵魂深处最无助的呐喊。

      可是她如今寄身在高杉家,沉默和忍耐是唯一的选择。

      余光瞥向坐在高杉春树身边的母亲,面无表情的她和那人一样端坐在上头。

      她不知道母亲在想着什么,直觉告诉她似乎有什么东西变了味道,说不清那是什么。

      只是隐约觉得母亲已经不会再想起她的父亲,从今往后她的眼里只有她身边的那个男人。不仅是姓氏,连同心都彻彻底底的变成了高杉氏。

      不愿忘记今井家的,只剩下卿了。

      说不出的难过,感觉就像是久浸黄连一般的苦水一寸一寸地将她淹没,永远得不到救赎。然后她挣扎着在死亡一点一点逼近的恐怖中缓慢地窒息。

      直到这时,卿也并不恨过母亲。

      可是,她始终没法真正的谅解母亲离开今井家。

      为什么要带走她?为什么这么快就适应了“高杉”忘记了“今井”?是为了衣食无忧还是荣华富贵?那么带走自己呢?不想让自己受苦还是其他什么原因?

      卿又一次迷茫了,她还不能理解大人们过于错综复杂的想法。

      从小就无忧无虑地生活在乡间的卿,即将在这样一个抬起头只能看到四四方方天空深的宅大院里开始新的生活,

      她又该怎样过下去?只有依靠她自己了。

      虽然母亲是作为高杉春树的继夫人嫁入高杉家的,高杉春树还是为母亲准备了隆重的婚礼。

      还似乎听说,他为母亲从前所在的今井家偿还了一个拖欠到庞大数额的高利贷。

      高杉春树对母亲的礼待让卿感到一丝欣慰,最起码母亲的选择不是完全错误的。如果他能够待母亲好的话,那她如何也就无所谓了。

      卿已经在高杉家住了很多天了,慢慢熟悉起高杉府邸来。

      安排给她的房间宽敞明亮,布置得很是华丽,却感觉不到一点生气。她原本的家虽然很小,但是整洁又温馨,她不可置否地想家了。

      过了些时日,虽不再像初到时那样每晚都会被梦魇缠身,可卿想家、想念父亲的心情没有丝毫的消减。

      路过花园的时候,卿无意间听到服侍她的其中一个小丫头和别的侍女在背后嚼舌根。

      其中提到了高杉春树和母亲曾是青梅竹马,在夫人去世后听闻母亲过的并不如意,一直思念着母亲的他决定接回母亲给她好的生活。

      这么多天里,卿时常反复地去想那些事情,此时听到这样的话卿的心受到深深地触动。

      以前听父母吵架时,母亲隐约提到过,母亲的家本是家境殷实。

      却因为外祖父嗜赌,赌到倾家荡产还不够,最后还把女儿也抵押出去,再后来才会被卖给父亲。

      所以母亲对赌博深恶痛绝,对这段婚姻非常的不满。

      如果真的像她们说的那样,或许对母亲来说能够到高杉家是最好的结果。

      高杉一族有着显赫的地位,家境殷实,在经商方面也同样有着举足轻重的影响力,最重要的是高杉春树应该会对母亲很好吧。

      她希望母亲找到幸福,无法忍受父亲赌博而离开也不完全是母亲的错。

      他们都他们的决定,现在的一切皆有因果。她再痛苦也要学着去接受,现在她要做的则是慢慢地理解和体谅母亲。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身世往往是个令人痛苦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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