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包青天]庞飞燕》旧梦，醒不来

1、只实现了一半的诺言

　　在鞭炮声中，一顶红色的精致花轿被四个轿夫抬着停在了被重重艳丽红色所包裹的公孙府邸，街坊邻居一层又一层地在朱漆大门的边上围着，恭贺着这场婚礼。
　　“新娘子到了——”
　　随着媒人的一声叫唤，胸前系着红花的俊朗新郎走到了花轿前，请踢轿门，他就是今年的新科状元——公孙策。

　　而人群之中，有一位穿着的白衣的女子漠然回头。
　　「公孙策，你什么时候来向我爹提亲啊？」
　　「等我考上状元吧。」

　　三年之前，骑着高头大马的人许下豪言壮志。
　　三年之后，红绸一端牵着的却是另一个女子。
　　他的诺言只实现了一般。

　　庞飞燕眼中的世界变得模糊起来，似乎整个街道都泡在了水中。
　　他们是如何走到这一步的？

　　第一年，他为了包拯破案耽误了进京赶考。
　　第二年，他突然失明，包拯成为金科状元。在他失意之时，她的父亲以冷言奚落，说他一辈子都比不上包拯，说一个瞎子配不上当今太师的女儿。

　　其实，他能不能成为状元、是不是会瞎，庞飞燕一点都不在乎。她喜欢的仅仅是公孙策，其他的，只是为他这个人锦上添花而已。
　　但是，他推开了她的手——
　　「庞小姐请自重，公孙策一介草民，配不上尊贵不凡的太师千金」

　　被人娇惯着长大的她当然忍不下这口气，忿然离去。
　　之后的每一天，她都在等他，等他来向她道歉，等他来告诉她，无论如何，他都会娶她。那么，她会告诉他，不管她爹答不答应，她都要和他在一起。

　　第一天，第二天，第三天······她掰着手指头数着算着，却始终看不到他的身影。直到她再也坐不住，派人去打探他的消息，才知道，他已经回庐州了。
　　一开始，是她憋着气勉强克制住自己不去寻他。后来，她实在忍不住想去找他，却被她爹阻拦，直到第三年——

　　他高中状元，对另一个女人提亲。
　　后来，庞飞燕才知道，公孙策从失明到康复的那段日子里，都是陆湘湘在照顾。为了寻找能够治疗他眼疾的珍药，她以身犯险，攀爬雪山之时失足落下，被救之后落下了哮喘的病根。
　　庞飞燕不知道公孙策究竟是否因为愧疚而迎娶陆湘湘，她只知道，当年的诺言永远都不可能实现了。

　　她喜欢的、爱着的、也曾愿意为之付出生命的青年，现在已经成为别人的夫君了。
　　如果那时的她不是那么骄傲，愿意先低头去寻他，是不是一切都不一样了？
　　庞飞燕问自己。

　　“呵。”她突然笑了出来。
　　如果、如果，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如果？
　　不骄傲的庞飞燕就不是庞飞燕了。
　　太师千金，最受宠的么女，从小到大，她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就是她要天上的星星，都多得是人为她搭建一幢摘星楼。这样的庞飞燕，是不懂先低头的。

　　“让一让，小心！”车夫赶着马疾行，看到突然走入街中的女子，急忙拉扯缰绳。
　　黑色骏马一声长鸣，险险得停住了。
　　“你不要命了！知不知道这是谁的马车！”车里的主子可是尊贵得不得了的人。

　　庞飞燕像是没有听到一样，径自从马的身边走过。
　　“怎么回事？”车中坐着的人问道。
　　“回王爷，是庞三小姐。”骑马跟随马车左右的侍卫毕恭毕敬地回道。

　　“庞飞燕。”车中的男人低喃。
　　布帘上扬，车中之人向后一望，看着那失魂落魄的身影渐行渐远，像是了无生机的傀儡。
　　他突然想起七年之前的初见，少女明眸皓齿，骄傲肆意地对着当街纵马险些撞伤幼童的世族子弟一番教训——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叫庞飞燕，当朝太师之女，庞家三小姐。」
　　「有本事你就叫京师府尹来太师府来抓我啊！」
　　「我就是仗势欺人了，你能奈我何？」

　　放下布帘，了解来龙去脉的人喟叹一声。
　　“真是可惜了，情之一字当真伤人不浅。”

　　“肖云，暗中跟着庞三小姐，直到她安全回到太师府。”
　　“是。”
　　侍卫领命跟了上去，却暗道王爷与庞太师素来不合，此举委实不合常理。

　　端坐与马车中的人又道，“肖峰可明白？”
　　“王爷心胸宽阔。”被点到名字的近身护卫回道。

　　那人轻笑了一声，“本王的心胸可没你想得如此宽阔。只是，与本王不和的是庞太师，又关庞三小姐何事？”

　　庞太师和他确实争锋相对，朝廷皆知他们不和，又孰知他们彼此其实是相互欣赏的。庞太师老年已丧一女一婿，要是这个最宠爱的小女儿再出了什么事，还真是不堪设想。
　　更何况，就仅仅为了七年前那一面，也值了。

　　马车继续在通往皇宫的方向行进着，一队铁甲士兵匆忙赶至，领头人率先下跪俯首。
　　“卑职沈晋参见八贤王。”

　　“免礼。”
　　原来车中之人就是当今圣上的堂叔，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八贤王——赵元俨。

　　“飞燕，你终于醒了。”
　　庞统担忧地看着自己的小妹妹。她与公孙策之事，他也略有耳闻，没有想到，飞燕竟然会为了他伤心至此。

　　“大哥。”庞飞燕睁开双眼，从床上坐起，“你回来了。”
　　辽国与大宋争端未平，时有摩擦，为了稳定边境，庞统一直戍守于关外。

　　“小妹，不是大哥说你，泱泱大宋，并不是只有公孙策一个男儿，就算他中了状元，这天下间也并非没有才智计谋更甚他一筹的人。”庞统没见过公孙策，因着当年庞惜燕与崔明冲的事，对包拯那一群人都无甚好感。
　　“我庞家的女儿，岂会愁嫁？”

　　“大哥，你不要说了。”
　　再才华横溢的人又如何，公孙策却只有一个。庞飞燕知道自己死心眼，但是她长这么大，都不曾像喜欢公孙策一样喜欢令一个男人。
　　“我知道，我们已经不可能了。”他已成亲，庞三小姐就算再怎样自甘堕落，都不会与人为妾。

　　“你恨爹吗？”
　　三年前，若不是庞太师从中作梗，公孙策与庞飞燕也并非没有成眷属的可能。当然，这种想法估计只有他人才会有。庞统是从未如此想过，状元之才又如何？

　　公孙策和包拯都是那种对是非曲折相当在意的人，眼睛里容不得一点沙子，这样的人，和庞家，不是一路。就算是平日里素来与爹不和的八贤王，都比他好得太多了。官场，是留不下太正直的人的。

　　这些年若不是八贤王护着，包拯这样的人就是别说是死一次，一百次都是不为奇。天下第一聪明人又如何？在阴谋诡计的面前，不择手段的方式才是唯一的生路。

　　“不恨。”
　　对二姐二姐夫之死，庞飞燕至今都是抱憾无法释怀的，又怎么可能去怪一起疼爱她的老父？当年的时，表面已成过往。但是她知道，她和包拯一行人都无法回到过去的情谊了，隔阂总是存在的。所以，这些年来，他们越走越远，最后，她连公孙策都失去了。

　　“你明白就好，你和他不是一路人。”
　　纵然相爱是你侬我侬，但到了结婚生子之时，又将是另一番景象了。是非价值观不同的两个人终将走向陌路。与其那时候成为一对怨偶，不如现在就分开，还能抱有一份曾经的美好记忆。

　　庞统比庞飞燕年长许多，看得比她更透彻。年少时，他也并非没有被那种自尊自傲，不屑与人同流合污的高尚女子吸引过，但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可以爱慕，却不能动真情。人不能活在理想中，只能活在现实里。

　　“对了，今日是八贤王的侍卫送你回来的。改日，大哥陪你一起登门道谢。”
　　“八贤王？他不是一直在南方养病？”

　　“如今辽宋议和，这么大一件事，他当然要回来了。”
　　只是，是不是特意为了防范他与爹，就不得而知了。

　　庞统公务在身，不便就留，在多陪了庞飞燕一会儿后，就离开了。
　　庞飞燕下床，走到窗台边，打开窗户，明媚的阳光洒落一地。从她的位置看去，是一片盛放的荷花，婀娜潋滟，香气宜人。偶尔，几只蜻蜓飞过，停驻。池水随微风荡起层层波澜，倒映着灿阳与娇花，风景如画。

　　她闭着，回忆着过往。
　　从儿时到现在，姐姐、哥哥、爹、包拯、楚楚、展昭，当然还有他——公孙策
　　一个个人走马观花似得跃上脑海里又黯淡褪去。

　　“这位小姐，从你的手相看，你这辈子必是皇亲国戚。”
　　不知怎么，她突然想起了与公孙策一同救过的瞎子，他自称是一位算命先生，为了报恩，免费给他们中一人算命。公孙策向来不屑于这种迷信之事，但是庞飞燕有几分兴趣。

　　“当然了，我姐姐可是当朝贵妃。”
　　“非也非也。”那算命先生故作玄虚的摇了摇头，“我指的不是这个，而是小姐的姻缘线是和皇家相连的，你手相之上，一线如腾飞之龙，即此解。”

　　“喂，你瞎说什么！我将来可是要做公孙夫人的！”
　　“公孙？如你指的是你身边这位公子，我看你们还是早些分了好，你们两人，有缘无分啊。”

　　那时的她气得想将那个瞎子揍一顿，却被公孙策拉着了，“这种胡话听听就算了，不必当真。”
　　现在想来，那算命先生的话也未必全部是胡话，他至少有一句说对了，她和公孙策，的确是有缘无分。

　　庞飞燕今年十九岁，如果人生能够重来一次的话，她希望有两件事不要再发生。
　　第一是姐姐的死。
　　第二便是喜欢上公孙策。

　　随便开得坑，入坑须谨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