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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公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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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您真的要将我们高贵美丽的公主嫁给那个丑陋粗野的蛮王吗!” 宽敞而华美的宫殿中,三名老者站在其中。他们一副世界末日即将到来的模样,悲哀地看着皇位上的男人老泪横秋,“听说他们喝鲜血吃生肉,我们娇弱的公主怎么能受得了啊啊啊……”
“人家好歹是一国之主,你们也……”留点口德。夏玄烨扶着头,实在很想将老者那抑扬顿挫的尾音排除脑外。这些老头那么大把年纪,怎么活得比他这个年轻人还豪迈还有精神。
“但那白日酷热夜晚极寒,自幼体弱的公主如何能承受得住!”另一个老者抹着眼泪。
“古爱卿的意思是,拒绝蛮王和亲的请求?”夏玄烨歪了歪头,皇冠上金色的流苏叮铃轻响,配着那乌黑的长发竟比女子还要艳丽,“主战派古图一族已与我等敌国周国交好,虽以我大夏的实力与其一战并非不可,然近年因灾害的亏空的国库……三位爱卿可有妙计能填?”
说到这里,夏国的帝王微微勾起嘴角,本就不快的语速更是放慢了几分,“想好再说,朕可不欲听到不想听的话。”
“陛下……”三名老者张了张嘴,最终还是艰难地闭上垂下了头。国内的情况她们不是不了解,但比起这些,他们更清楚当今这位的心思。近些年夏国天灾连连,靠着夏帝开仓放粮百姓才勉勉强强能维持生计,无论大夏的战士多么勇武,此时开战却终归不是上上之策。
然而,外嫁公主于他大夏,又是何等屈辱?!更何况还是三天一大病、两天一小病的那位……
“朕知道众爱卿在担心什么。”夏玄烨语调一缓,叹息地说道,“皇妹自幼多病,别说蛮国了,朕就连皇宫都没舍得让她出。先帝仙去之后,她与朕相依为命,也算是放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此时……却是无法,可能的话朕令可替她,但……”说到这里,夏帝看了看身后站得笔直、头顶白纱从不露脸的女子,“可惜朕早已婚娶。”#@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这惊天巨雷把老人们都吓碎了,他们傻着脸地看着自家皇帝,又愣愣呆呆地彼此对视了半晌,最终一口气卡在咽喉不上不下的,糊里糊涂就被挥退了。
“您也别太欺负他们。”待人走尽之后,夏玄烨身后的人叹了口气,她替自家皇帝重新沏了杯茶,觉得三个老头儿格外可怜,“再两年就可以告老还乡了,别在最后出什么岔子。”
夏玄烨挑起自家蔚妃的头纱,在她嘴角亲了一下,“你是在担心她们还是在担心我?”此时他笑的样子和方才老者在时完全不同,带着几分逗弄。
蔚妃没什么表情,却不难看出那淡褐色的眼中一闪而过的窘迫。
“你也反对我将那孩子嫁出去吧。”夏玄烨将人拉着坐在自己旁边,苦笑地摇了摇头,“但这次确实没有办法,蛮王指明要她,我就连弄个义妹义女的机会都没有。”
“蛮王指明……”蔚妃皱起眉头,被夏玄烨抬手揉开,“别皱,我也知道里头可能有玄机,但却实在猜不透。他们要一个体弱多病的公主有什么好处?连会不会在半路折了都不知道……”
“不要胡说。”蔚妃低叱了一声,见夏玄烨只是扬着眉看向自己,又颇为无奈地叹了口气,“比起这个,莫虚殿那边怎么交代?”
夏玄烨耸了耸肩,“已经派人去了,反正他们只是私定终身,非正式不作数。”
蔚妃又皱紧了眉。
锲而不舍的替她揉开,夏玄烨无奈地摊手说道,“好吧好吧,既然如此我们去那孩子处问问。”
对于夏国这位公主,蔚妃并不熟悉,除了夏玄烨时不时会微妙改变的态度之外,她只知道那是个一年中有大半日子都卧病在床、身体非常虚弱的人。这样的女子,别说是到气候不好的蛮国,哪怕是出个皇宫想必都得花费一番力气。如此,当再次踏入她的居所,就连作为夏帝独宠的她也忍不住叹息一声。
为了便于夏玄烨造访,公主所住的夏音殿离夏帝寝宫不远、也是皇宫中景色最美的地方。时值初春,此处的桃花已然绽放,粉色的花朵搭配着嫩叶、与湖中的倒影相呼相映。偶有轻风带动细枝,便能闻到醉人的香气。
此时此刻,公主正在院中赏花,与夏玄烨的英气不同,少女有着一张更加精致的容貌。乌黑的长发、浓密的睫毛,就连那因病弱而苍白的面孔也无法削减其半分美貌,反倒是被这一院春花衬着有让人经不住怜惜的美感。
“听说了吗?”扶起想要跪下行礼的少女,夏玄烨叹息地说道,“朕这几日想了又想,还是不知如何说起,先皇驾鹤仙去之时、朕明明满口答应要好好照顾你。如今……唉,还是朕太过无能。”
“皇兄莫要如此。”闻言,少女焦急地想要跪下,奈何夏玄烨扶着自己的胳膊,只好沉了沉身子,柔声说道,“莲儿体弱,一只想为皇兄分忧却终归无能为力……这一次能帮到皇兄,也是了了自己一份心愿。”
夏玄烨愣了愣,极慢极慢地深吸一口气,他定定地看着自己的妹妹,好半天才皱紧了眉,“你自小体弱,蛮国是绝对呆不了的……”
“陛下?”见夏玄烨表情不对,少女试探地问道。
“不行,朕还是得找人替你。”夏玄烨松开少女,有些焦躁地在院子里走了两圈。桃花落在他的身上也不过随便掸上一掸,完全没了平日里游刃有余的模样,“你常年不出宫,甚少有人知道你的长相,虽会失去公主身份、但皇城里总不会亏了你,更何况还有那位……”
“陛下……”少女柔柔笑了笑,她的声音依旧很小甚至带着一丝虚弱,但夏玄烨却猛地顿住、拧着眉向她看来,“莫虚那儿已经传书过去,您不用担心。”公主轻轻地说道。
“……不愧是朕的妹妹,”夏玄烨看着少女,好一会才笑着点了点头,“朕知道了。”
如此,短短十数天、两边都各有各的心思,夏国一方暂且不提,将人家闹得鸡飞狗跳的罪魁祸首此时也没怎么好过。拖拖拉拉地把两天的行程走出了四天多,终于在离大婚还有十天的时候抵达了皇都。
“明天你就要进宫?”将男人扶到床上,莲华皱着眉,“这可不是一时半会就能解决的事,面圣之后少不了还有宴席,你这状况……”
“早一日总比晚一日来得好。”赫连宇靠在床上,忍不住看了少女一眼,见她并没有别的表情、才叹息一声垂下眼帘。他很清楚自己的状况,与其等之后越来越差,不如早将一切处理了才好,更何况于情于理,他也不该拖上半分,“我在夏国出事,夏玄烨绝不会半点消息都没有,他不会太为难我。”
莲华“噗”地,像看到神奇宝贝一样大笑出来,“你将人家的宝贝妹妹强娶走了,还要人家不为难你,你不要太傻太天真!”
在少女看不到的地方,赫连宇的拳头越握越紧,好一会儿才低声说道:“我会好好待她。”
“最好如此,这可是我们夏国的宝贝公主。”莲华摸了摸赫连宇的脑袋,自从那次之后,她越来越习惯安慰这个男人,甚至悲惨地发现自己看不得他有半点低落。如此,她换药的动作也轻了不少,语气更是少有的柔和,“可能的话,还是不要喝酒。”
赫连宇抿了抿嘴,没有说话。这世上胆敢摸蛮王的脑袋也只有这个人了吧,但她却一点引以为豪的样子都没有,反倒像对待的是小猫小狗一样。有些反复无常又偏偏冷静坚强,虽然时不时会有抱怨,还会毫无顾忌地嘲笑自己,却又比任何人更将自己放在心里。明明父皇第一件教会自己的就是“不能让任何人读懂自己”,他也早就谨记于心,却唯独此人毫不在意。就算被看透、就算被这么横冲直撞地闯入内心,就算知道危险却也舍不得伤她半点、更别说将其摘除。
因为她每一个笑容、每一份纵容,就连那调笑和抱怨都与他的身份无关。不为他是蛮国的皇帝、不为他将迎娶己国的公主,而是只为他这个人,所有的调笑、所有的悉心只为他、赫连宇。
这样的人他如何不想要,不想永远留在身边。想要她,想要得不得了……却不能。因为他要娶的是那夏国公主,因为……她是自己绝不愿委屈半点的人。
但如果只是多一天……
“怎么?”见人愣愣地看着自己没反应,莲华弹了弹男人的脑门,她原本将手放在赫连宇的头上,放下的时候袖口猛地被男人抓住,竟露出白色的绷带来。
“你受伤了?”赫连宇晃眼看到,连忙抓着她的胳膊将袖子掀开。只见那白玉般的手腕上被绷带缠了一圈又一圈,那淡淡的药香混在长时间伴随在她身上的药草味中难以分辨。什么时候受伤的,怎么受伤的……她、她最近有用这只手吗?男人晃了晃神,竟下意识地想解少女的绷带。
“有你这样忘恩负义的吗?”莲华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趁机收回了胳膊将袖子放了下来,“都包扎好了你居然还想解开!”她这么说着,却发现男人居然像只巨型犬一样死死地盯着自己的胳膊,眼里尽是焦急和藏也藏不住的痛心。
莲华心下一跳,连忙稳了稳去揉被她揍疼的脑袋,“弄药时不小心伤到的而已,”到这里语调却是一转,像是想起什么很不满意地说道,“啊!说起来那天你喝的药可能还溅了几滴我宝贵的鲜血,可你却没有好好品尝!”
赫连宇抿了抿嘴,好一会才说道:“我有。”
这个反应大概太过处于自己的想象,调笑别人的那个愣了半天,才“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药我会给你做成药丸多带几份,”见人没动静,她又忍着笑去着去捏那绷紧的肩膀,“将酒变成水的方子也有,一会偷偷给你弄上些许……但愿我们英明神武的陛下不会为难你。”
“……”
相处了这么多天,莲华算看出面前这家伙是多么不擅长说话了。这种不擅长并非在正式场合磕磕巴巴,反倒面对部下,赫连宇总能直接果断、条理分明。但在私下里……
莲华甚至怀疑,这人将公主娶回家里也只会顶着张公事公办的木头脸,说那些干巴巴毫无情调的话。
但欺负起来真是超级有趣啊。
好不容易将人安顿着睡了,少女忍不住捏了捏男人的脸颊。与这张坚毅的面容相反,赫连宇的脸倒比现象中的柔软,莲华坏模坏样地玩了一会,又忍不住悠悠叹了口气。她如何不知,赫连宇这是在纵容自己;又如何不知,这警惕的男人只有在自己身边才会安心入睡。
但又有何办法呢?
这人是蛮国的皇帝,一国之主。他要娶的是夏国尊贵的公主,而不是与利益、君权毫无关系的平民。
“当皇帝快活么?”少女习惯性地揉开男人微紧的眉头,眼里带着淡淡的怜惜,但这神色转瞬即逝,没多久她便站起身子朝院中一角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