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胡山青1 ...
-
“对！我确实不懂！”
额森黝黑的脸膛涨红得发紫，太阳穴上爆出的两道青筋突突地跳得隐痛。“既宣了我们来了这里谢皇上的恩赏，皇上却又平白无故地把我们凉在这里整整三天！全京城的人都在嘲笑我们，草原也因此蒙羞！我们躲在这宅院里，心里难过得如同掉进了魔鬼的地狱！——”气恼不过，额森的嗓门越发大了起来，大大咧咧地只管嚷，身边垂首站着的王府管事楚依忙一把抓住了额森的手臂，一双精明的细眼睛机警地瞟了一眼门外，示意地轻轻摇了摇头。
额森心里想起了利害担当，果然不再嚷了，但仍气恼得张着口，大喘着粗气，额头、脸颊上布满了密密麻麻一层汗珠。他一把推开楚依的手，怨恨地摔坐在厅堂正中的硬木坐榻上，两只毛茸茸的猛地挘开了颈下的盘扣，铜鎏金的扣子啪地一下断开，飞出去老远。额森熟视无睹地只顾生气，汗水却不识相地顺着睫毛流进了眼睛，引得他越发气恼。举起粗壮的右臂，不管不顾地用蟒袍的衣袖胡乱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骂骂咧咧地说道：
“这鬼天气，怕也能热得闷死人！——”一边说着，索性连撕带扯地脱下了缂丝莽袍，恶狠狠地甩到榻前的地上。“爷在草原上这会子正躺在王府里，穿着自己喜欢的衣裳，凉凉快快的多舒畅！却听了你们这起小人的瞎话，千里迢迢赶来拿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穿这些啰嗦东西——”忍不住还在要骂，却听见远处“轰隆隆——”地响了一声闷雷。
“轰隆隆——”
雷声由远及近，越发地清晰了起来。突然“咔嚓——”一个惊栗的闪电，满含土腥气的黄豆粒大小的雨点，顷刻间急促地向大地倾泻而来——
“真的下雨了？——”额森的两个滚圆的大眼珠子鼓出了眼眶，直勾勾地盯着眼前一言不发的楚依。
“额森哥哥，皇上真的求下雨啦——”从厅堂后面跑出来一个十来岁的少年公子，身上裹着一件小小的贝勒服侍，瞪着同样圆滚滚的眼睛，急匆匆地冲到了额森面前。
额森闷声不语，心里也是只管狐疑。
“班第贝勒，这里是京城，举止要稳重，千万不要忘记自己的喀尔沁王大贝勒的身份。”楚依畏惧地偷眼望向额森虎背熊腰的背影，只敢将教训的话说向他的堂弟——喀尔沁王爷的继承人，嫡子班第贝勒，心里暗暗希望额森能够明白自己的意思。
“嗯——”班第依样不耐烦地晃了晃头，一甩脑后乌油油的大辫，同时高挑衣襟，抬起右腿将脚踩向眼前的座凳。“怎么？我不是按你说的，不饮酒、不骑马，穿着朝服老老实实守在行府里么？还要怎样？！”两道英俊的浓眉高高扬向额角，阴沉着的一张小脸满是傲慢与不逊。
楚依下意识地咧咧嘴角，为难地看着眼前这大小二位火爆脾气的主子，甚是为难起来。
“这雨当真求来了，皇上果然是神仙么？”额森铁青着脸望着门外，自言自语地说道。
楚依瞧准时机，连忙压低了声音说道：“禀王爷，今天一早我悄悄到恭亲王爷府上去了一遭。听说，王爷随皇上一早步行至天坛祈雨去了。天可汗果然向天神求来了雨——”
额森低头不语，沉吟起来。班第打心底里瞧不上楚依那副战战兢兢的样子，故而依旧斜睨着楚依，不屑地着问：“下雨有什么稀奇？你没见过么？何必这样大惊小怪？”楚依虽惧怕额森的勇猛壮硕，但时常还能以自己巧妙的劝阻使其依从；而对这位喀尔沁草原未来的继承人班第贝勒，却从来都是一筹莫展，无计可施。只听见班第依旧咄咄逼人地讯问道：
“你与我父汗一道同我讲，这□□的都城里有数不清的珍宝美女，哄得我离开喀尔沁来到这里，你们给我看见了什么？——雨水么？！”
“班第贝勒！——”额森洪亮的声音救了羞愧得满脸通红的楚依。
“楚依和王爷都是好意，贝勒贵为喀尔沁的继承者，为了草原的光荣和富足，应该到京城里同皇亲们多联络联络。再者，也该趁着年少的时候开阔开阔眼界。皇上住的紫禁城里确实有数不清的珍宝，多得象草原上的羊群。皇上的公主和宫女们都美若天仙，如果皇上看中了你，就可以赐一个公主给你娶回家，还会赐给你很多同她一样貌美如花的女人陪嫁……”
“真的？——”班第的眼睛忽地一亮，闪动着灵动的光芒，充满期待地望向额森——自己魁梧的堂兄。心里是多么希望自己已经长到他那样的年纪，那样高大威武地站在皇帝和他的女儿们的面前啊！
“哈哈哈哈——”额森和楚依看着班第的样子，忍不住忘了眼下的窘迫困境，朗声大笑起来，笑声传出门外，淹没在疾风骤雨的天响中。
班第看见他们笑，也跟着笑了起来。飞身坐在正中的坐榻上，高扬着下颚道：“怎么？男子汉大丈夫不就是应该尽得天下财富和美人，方为英雄么？”
额森忍住了笑，高声赞道：“对！有这样的雄心壮志才是真正的喀尔沁之王！”
“是啊！”楚依也点头附和道：“草原之王就应该是这样——鹰一样的勇猛，狼一样的贪婪。”
看着两位王爷得意得点头，楚依连忙又说：“这汉人与我们不同，他们祖祖辈辈耕种田地为生。雨水农时决定了他们的收成和年景。这是天神的执意，谁也无法改变。皇帝贵为天下人父母，农耕是否顺畅是他关心的首要问题。所以皇帝才会亲自斋戒三日，步行到天坛为天下的农夫祈祷雨水，祈祷丰收啊。王爷们说，这又是为何？”
“他们与我们不同。草原上的勇士可以靠战马和利剑，靠掠夺喂饱自己——而汉人，只能靠自己的土地。”班第抢着答道。
额森听了不语，脸上却忍不住洋溢着一丝得意的微笑。
“贝勒聪明，说得很对。”楚依深深鞠了一躬，继续劝诱道：“草原上的勇士确实可以掠夺弱者，但同时也要防备被强者掠夺——尤其是我们喀尔沁。我们的草场丰美、广袤无边、牛羊无数，但却紧靠大清的森林和关内汉人的耕地。自强邻察哈尔覆灭，被我们瓜分了草场后，我们喀尔沁便已无从掠取，剩下的只剩下了防范。现在，我们首先必须要做的，就是谨防西部那日益强大的草原狼的偷袭劫掠——”
额森脸色一黑，暗哑着嗓音狠狠地说了句：“噶尔丹——这个畜生！”
班第瞪大了眼睛，眼底里的仇恨似乎立刻冒出火焰来。
楚依看准时机，在主子面前勇敢地挺直了脊背，冷静果断地说道“争取大清皇帝的信任和保护，抗击噶尔丹的扩张，保佑喀尔沁草原的万年繁茂，才是此行王爷们的使命啊！”
作者有话说
第79章 胡山青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