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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第十章 振翅 ...

  •   次日,赤月政局大乱。

      继前日定国王赵祥遇刺身死后,国师季高遭遇刺客袭击,刺客引爆炸药当场身亡,国师重伤垂危;同时,襄阳内外许多掌权官员一夜之间都突发心疾而死,各个部门顿时陷入一片混乱。

      皇帝赵爵病重于深宫休养,能够主持大局的便只有太子赵祯。出乎所有人意料,这个十几年来从来低调得近乎懦弱的太子,处理起事情来竟然井井有条毫不慌乱,力撑大局,一面派士兵将国师府重重保护起来以免再遇刺杀,一面派人前往各个部门协助处理那些官员的后事,调查死因并接手工作,硬是将动荡的局面压了下去。

      短短数个时辰之内,襄阳城内风云大变,人心惶惶,又不知怎么的竟有人翻出了二十多年前先皇暴毙的旧案,一时间流言四起,大小官员乃至平民百姓都纷纷猜测,这天,怕是要变了。

      然这一切,深宫中的赵爵却一无所知。

      除了赵爵贴身的两个近侍之外,以陛下需要静养为名,外面的所有人都不允许进入寝殿,若有人想要进去,必须经过蓝瑟同意,而大多数时候,蓝瑟都会告诉前来通传求见之人——陛下服了药,已经睡下了。

      不过这其中,并不包括赵祯。

      将朝堂之事暂且稳下,得空来到后宫已是午后,深冬时候又冷,许多内侍都瑟瑟缩缩地提不起精神,赵祯一概不理,径直来到了赵爵的寝殿,午后的阳光明晃晃地照下来,映着高悬的牌匾,那字迹龙飞凤舞,分外张狂:冲霄殿。

      冲霄殿前后的护卫都是赵爵的心腹,但是很不幸的是,这一群人的正副三位队长在昨夜通通死了,如今掌握这支队伍的,已是赵祯的人。

      赵祯在殿外站了会儿,沉重的门打开,蓝瑟带着那两个内侍走了出来,朝赵祯行了个礼,“殿下。”

      “不必多礼,”赵祯神情漠漠,“陛下如何了?”

      “一切都好,”蓝瑟目光深深似有所指,“殿下放心。”

      赵祯点点头,没有说什么,迈步走入了寝殿之中。

      门在他身后被缓缓地关上,最后一缕自然的阳光被隔绝在外,赵祯默默地站在门口,环视这被厚重帘幕遮起来的寝殿,目光扫过静静燃烧的烛火,最终看向龙床之上的老人。

      老人是真的老了,再也没有了平时的精气神,再也没有了往日的雄心意气,安安静静地躺在华丽又尊贵的龙床上,身上盖着厚厚的被子,床头点着一盏烛,烛光映着他的面容,在那些深深的沟壑上投下阴影,白发铺在枕上,一片凌乱。

      赵祯缓缓上前,看着这人的模样逐渐清晰,却莫名地想起了小时候,这个孔武有力如天神一般的叔叔将自己抱起来架在肩上,带着自己登上城墙,指着城下的苍茫大地,笑说有朝一日这万里河山将为你所有,叔叔愿为你扫荡一切阻碍,看着你登上绝顶,君临天下。

      言犹在耳,可那意气风发的叔叔已成为垂暮的老人,这河山万里已被他夺去,这天下绝顶就在眼前,而他,就是最后的阻碍。

      真是讽刺。

      赵祯阖了阖眼,深深呼吸,甩开那些多余的感慨,再睁开时,已恢复冷硬如铁,缓缓走近床榻,一掀黄袍坐了下来,看着对面摆着的绘制着赤月地图的屏风,幽幽开口,“叔叔,您醒着吗?”

      寝殿里沉默着,赵爵闭着眼睛似在沉睡,赵祯等了一会儿,轻轻叹了口气,“睡着也无妨,侄儿只是来告诉您一声,昨天晚上,国师遇刺,身受重伤,恐怕不能来给您请安了。”

      话音刚落,赵爵就猛地睁开了眼睛,浑浊的眼中射出极为凌厉的光芒,“你说什么!”

      赵祯没有看他,目光依然落在斜对面的屏风上,淡淡道:“叔叔您醒着啊,侄儿还以为您睡着呢。”

      “你刚刚说什么,国师他、他……”

      “昨夜有杀手潜入国师府,烧毁了他存放蛊虫的暗房,导致朝野上下许多出身国师府的官员将领一夜暴毙,而他自己也被火药近距离地炸伤,目前还活着,不过……”赵祯又叹了口气,“叔叔,当初你们若是不用蛊虫来控制他们的生死,今日局面,也就不会这么糟糕了。”

      赵爵没有精力去追究他的无礼,他已完全被他寥寥几句透出的信息惊得几乎忘记了思考,干燥的嘴唇颤抖着,“谁、谁干的……”

      赵祯偏了偏头,将他所有的惊与乱都收入眼底,微微一笑,带着显而易见的痛快,“展昭。”

      “他拿走了属于他的那一只母蛊,然后一把火烧光了其他的。”赵祯继续叹气,却毫无诚意,“叔叔你说,他怎么突然就变成这样了呢?”

      “展昭……好个展昭,好个展昭!我当初、当初就不该——咳、咳咳……”赵爵气急,一口气噎在喉头,猛地咳嗽了起来,整个人剧烈地颤抖着,双眼大睁,用力地侧过身子,“噗”的一口吐出一口淤血,大口喘了几声,无力地仰躺回去,如一条离了水的鱼,拼命地挣扎着想要回到水里,却陷入泥淖之中,再也无法摆脱。

      “当初?是啊,当初许多人做出许多事的时候,都未曾想到今日,你说是吧,叔叔?”

      赵爵听得分明,盯着坐在床边的侄儿——他已经许久未曾正视过他,那个记忆中畏畏缩缩只知点头答应的青年好像一瞬间就不在了,此时此刻的他,全身上下都散发着掌控一切的气势,陌生却又熟悉,好像曾经的自己。

      “你——”他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喉头哽了哽,没有接下去。

      赵祯目光幽深,看着赵爵,低低道:“叔叔,当初您说,要为扫平路上的一切障碍,可是为什么,今日你却成为了我的障碍呢?”

      赵爵猛地瞪大了眼。

      赵祯视若无睹,微微垂眼,接道:“当年父皇病重,在这间寝殿里,发生了什么,叔叔可还记得吗?”顿了顿,他伸手端起床头那已经空了的药碗,拿起勺子空空地搅了一下,笑了一声,眼底却满是凉薄,“侄儿那时年幼,早已不记得了。只知道,当年的蓝老先生在药里放了什么,如今的蓝瑟,也原样奉还了。”

      “什么!”赵爵全身一抖,竟不知哪来的力气,一下子半撑起身子,伸出那干枯若鬼爪的手朝他抓去,“你、你好大的胆子!”

      赵祯站起来避过他的手,将手一松,勺子“叮”的一声脆响,落入空碗之中。赵祯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眉目间充斥着冷意,淡淡道:“过奖了,侄儿的胆量尚不及叔叔的一半,不过是……拿回本就属于自己的东西而已。”

      “哈哈,你的东西?这天下若不是有我,岂会有如今局面!”赵爵大口喘气,眼底是困兽一般的嗜血光芒,恨声道:“你和你爹,都是懦夫!就知道守着这一亩三分地,永远不懂得去追求更多!素雪害死了我们多少将士,可那个懦夫、你的父皇我的哥哥,却只知道议和通商,只懂得向他们摇尾乞怜!若非如此、若非如此……”

      “若非如此,你就不会害死他?嗯?”赵祯一声冷笑,“叔叔,这种借口不可笑吗,想要什么就去不惜代价地得到,方是枭雄本色,又何必惺惺作态拿这些来当遮羞布!”

      赵爵一滞,正要开口辩解,赵祯却不给他机会,径直开口,“国玺在哪儿?”

      赵爵一愣,随即低低笑了出来,笑声愈发拔高,由森冷至凄厉直到沙哑,有愤怒有悲哀还有浓浓的不甘,在这黑沉的寝殿中盘旋回荡,让人闻之心惊,不寒而栗。

      赵祯没有拦他,只是脸色越发凝重,一直在旁默默看着,待他笑得够了,方才开口,再一次问道:“国玺在哪儿?”

      “国玺在哪儿?哈,你说它应该在哪儿!”赵爵攥紧了拳头,紧紧盯着赵祯,老眼中透出如猎鹰一般的锐利光芒,“我可以给你,但是你得先告诉我,这两天的变故,祥儿、祥儿的死,是不是你干的!”

      “不是。”

      “当真不是?”

      “不是。”

      “好、好,我信你、再信你一次……”赵爵点着头,阖了阖眼,轻轻出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绪,缓缓道:“你说的不错,这些本就是你的,国玺我应该给你,但是你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为我做最后一件事。”

      赵祯眼睛微眯,“何事?”

      “展昭。”

      展昭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安慰白玉堂,因为白玉堂什么也不说,独自站在窗边,动也不动,一站就是几个时辰。

      所以他也只能默默地站在他的身边陪他,不用说什么,只要在他的身边,然后在他需要的时候,和他一起去做他想做的任何事。

      这比任何空洞苍白的语言都更有意义。

      白玉堂任由展昭陪在身边,因为有他在,所以他可以什么都不担心地去回忆。回忆起那个月夜他拦下从暗处无声刺来的短剑,看见那一双比剑更亮比月更远的眼,回忆起在她身份大白的那一刻,她眼中蓄起的、却始终没有落下的那一滴泪。

      她太冰冷、太强大,太骄傲。

      白玉堂也冰冷强大而骄傲,但白玉堂有亲人、有朋友,在他们面前,他会收敛起那一身的刺,会像一个普通人那样谈笑——可她没有。

      她生长在那个暗无天日弱肉强食的地方,每天都在为了生存而努力让自己变得更强,可无论再怎么强大,都无法摆脱那个泥沼。她曾经以为此生只得如此,于黑暗中跋涉,于黑暗中死亡,于黑暗中腐朽,不会有人在意甚至不会有人记得,但她却遇到了白玉堂,然后获得重生。

      在他们连续地杀死前来除去她这个叛徒的梅、兰、竹三花使之后,在白玉堂为救她而用身体去挡下最后一击之后,在那时少年别过头低低嘟囔出那句“怎么说也算是姐姐,总不能看你死了”之后,她的生命,便只属于白玉堂。

      即使依然没有亲人没有朋友,可有这一个人在,无论生死,都会有人挂着念着,于是生而无悔,死而无憾。

      白玉堂合上眼,眼前却浮现出昨夜那一场最后的火焰,他们到时只剩下血肉为泥废墟一片,一切湮没在瞬间,而后化成永远。

      他嘴唇轻轻动了动,无声地呢喃着最后的一声再见,从此横绝天堑,再不相见。

      “……猫儿。”声音有些干涩和凝滞。

      展昭终于等来了他的开口,连忙应声,声音温和,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我在。”

      白玉堂低了低头,然后抬手,似是太久不动的缘故,动作有些迟缓,只见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竹筒,展昭一愣,随后恍然。

      “要叫公孙策来么?”白玉堂低低问了一句,抬头看向展昭,苍白的脸上有三分痛楚七分孤绝,“我不信任他们。”

      展昭没有直接答他,而是伸手拿过那个小竹筒,摇了摇,就听里面传来短促的低鸣,同时感到心口似有异动,沉吟片刻,道:“不必了,就这样动手吧。”说罢将那竹筒递给白玉堂,自己转身往床边走去。

      白玉堂握着这冰凉的竹筒,合了合眼,才要转身却发现腰背到双腿早已麻了,原地缓了缓,转过身来,就见展昭将暖炉挪近了些,坐在床边,已敞开了上衣,露出了胸膛。

      白玉堂一愣,随后上前两步,就见那健硕胸膛上布满大大小小横七竖八的伤痕,大多数已经历许多年头而变得浅白,但仍旧可以想见当年所受的折磨。他怔怔地看着,又走近了几步,薄唇微抿,看着他这一身的伤痕,“这是……”

      展昭也低头看了一眼,却没有说什么,而白玉堂也没有再问,目光落在他心口的位置,那里有一道明显尚新的疤,他默默地看着,抬起手,似乎想要去试着触碰,但尚未碰到就被另一只手牢牢握住,温和却又隐隐强势的声音响在耳畔,“别想那么多,已经过去了。”

      白玉堂抬起头,轻轻咬着唇,眼底有一丝内疚,但随后隐去,缩回手,深深呼吸,举起手里的小竹筒,“怎么用?”

      “这么用,”展昭手一翻亮出一柄小刀,“开个口子,它大约会自己出来。”

      他说得轻描淡写,白玉堂却是微变了脸色,“这……”

      “不要担心,我不会有事的。”将小刀塞进白玉堂的手里,握住他的手将刀靠近心脏,展昭看着他的眼睛,清朗而坦荡,“动手。”

      白玉堂沉默片刻,将那竹筒靠近他心口的位置晃了晃,引得里面的母虫一阵低鸣,与此同时,他清楚地看见,展昭心口某一处的皮肤里,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

      刀锋凌厉,展昭尚未曾觉出痛感,就感到有什么东西从皮肤下钻了出来,再一眨眼就见一只全身黑色的小虫子飞了起来,身上还带着血,落在那小小的竹筒上。

      白玉堂松了口气,两人对视一眼,都有些如释重负的味道,白玉堂缓缓退了两步,小心翼翼地将小虫和那竹筒一起放在了桌上,然后随手拿起一个茶杯,“啪”的一声,将小虫扣在了下面。

      做完回头看去,就见展昭已将血止住,那是一个小口子,不大,却有几分深,白玉堂动作虽快,却因为那虫子的缘故,而皮肉翻卷显得有些狰狞。他看了一眼,忙取了药和绷带过来,一面替他洒上,一面低低道:“疼么?”

      话音未落,就被人拥进怀里。

      襄阳的冬天比华都更冷,白玉堂是在南方过惯了的,一直都不习惯这样的寒冷,所以被展昭拥住的这一刻,他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温暖,那无处不在的寒冷瞬间被驱散,暖意由心底传到身体的每一个细枝末节,他微微合上眼,轻轻地出了一口气。

      “别这样、你别这样……”展昭贴在他的耳畔,灼热的气息喷在他的颈侧,带起一阵阵地痒,“她不会愿意看到你这个样子,她会希望你一直都是那个自在逍遥的白玉堂。”

      怀里的身躯明显僵了一下,展昭更用力地抱紧了他,心口的痛感也愈发强烈,“你这样,我会觉得是我的错,是我害死了她。”

      “不、与你无关……”白玉堂摇着头,将下巴搁在他赤裸的肩膀上,神情带着淡淡的怅惘,“这样的结局,她这样的人……”停了许久,他也未能说下去,长长地叹了口气,似乎有些气力不济,头一歪,靠在他肩上蹭了蹭,低低道:“我很难过,但并不是无法接受,只是……需要点时间罢了。”

      “别把事情憋在心里,有我在呢。”他话说得透彻,展昭也没有再纠结不放——他相信白玉堂并非沉溺感情的小儿女,他们都不是。

      “我知道……这笔账且记着罢,待我慢慢与他们清算!”

      展昭笑了笑,又用力抱了抱他,方才恋恋不舍的放开。白玉堂精神明显好了许多,看了展昭一眼,然后低下头看了看自己——衣襟上,沾染了展昭心口的血和金疮药,他撇撇嘴,“啧”了一声,“爷的衣裳。”

      展昭失笑,那伤口都不觉痛了,伸手替他理了理衣襟,“没事儿,我给你洗。”

      “你?”白玉堂歪着头上下打量着他,“啧啧,堂堂展大将军,居然也会洗衣做饭么?”

      “便是不会,也得学了,”展昭叹气,“若无一技傍身,怎么能跟在你白公子身边啊。”

      “嘁,”白玉堂扭过头去,停了片刻,又转回来,伸出一根手指戳着他,将他轻轻推回床上坐下,拿起金疮药又替他洒了一些,方才细细包扎起来,动作虽轻,嘴里却不饶人,“我家南南自会做得一手好菜,谁要吃你的猫食!”

      “南南?”展昭眼睛一眯,“那是谁?”

      “你管得着么,”白玉堂轻哼一声,眉梢带了一分得色,瞥他一眼,两下把绷带的结打上,直起身子,“快把衣服穿上,也不嫌冷得慌!”

      展昭盯着他的眼睛,眼中神采暗眛难明,像极了已揪住老鼠尾巴的猫,直把他看得转过身往桌边走去,这才露出一丝笑意,一面将衣服穿好,一面起身走过来,见他正盯着桌上的东西发呆,心思略略一转,问道:“这个,你准备怎么办?”

      白玉堂伸出一根指头,按住那个倒扣住的子蛊的茶杯,沉默了片刻,突然一声轻笑,方才那闲适之感消散殆尽,只余下刀锋般的凛冽,“这还用说么,自然是——原样奉还,血债血偿!”

      门户紧闭,华丽的陈设此刻看起来如同累赘,一室的珠光宝气压得人几乎喘不过气来,丁兆蕙烦躁地在屋中走了几圈,终是重重地“唉”了一声,急道:“大哥,难道我们就这么干坐着?”

      丁二少爷是最压不住脾气的,但丁大少爷却截然相反,最是个深沉稳重的性子,闻言淡淡瞥了弟弟一眼,“哦,”他端起茶杯,若无其事,“那你说说,我们该干点什么?”

      “当然是、是……”丁兆蕙一时语塞,卡了半晌,一甩袖子,接道:“那你说,我们该做什么!”

      丁兆兰看了他一眼,将茶杯放下,轻轻叹了一声,“我丁家立身数代而不倒,靠的是什么?是赫赫军功,和从来不卷入皇室争端的铁律!”他语气一厉,已多了三分凌厉,“如今的局面,你若走错一步,便会毁了整个丁家!”

      “我、我知道,可是如今……”他咬了咬牙,声音放低,急道:“如今陛下显然已被人控制,眼看着就要改朝换代,我们身为臣子,怎么能——”

      “你要先搞清楚,”丁兆兰突然接口,看着丁兆蕙的眼睛,缓缓开口,“这究竟应该是谁的朝,谁的代!”

      丁兆蕙脸色微变,他并非愚人,暗自一思量,就已明白兄长的意思,可他素来是个直肠子,心中仍是有些转不过弯来,皱紧了眉头,道:“可是、可是我们身为臣子……”

      “我们身为臣子,就应该效忠那个最高的位置,”将最后两个字刻意加重,丁兆兰声音低沉,没有用什么力气,却让人没有反抗的余地,“至于那些个善恶是非公平正义,都是做给世人看的,与我们无关。旁人陷在这些无聊东西里就算了,你是什么身份,难道还不明白?”

      他话已说得再明白不过,丁兆蕙愣了半晌,终于重重地叹了一声,泄气一般地在哥哥身边坐下,“那按你的意思,我们就看着,什么也不做?”

      丁兆兰淡淡道:“什么也不做……自然也是不行的。”

      “做什么?”

      “我已经吩咐了,今天晚上,我们两个人亲自去禁军当值。”

      “什么?”丁兆蕙险些跳了起来,“开什么玩笑,我们俩?去当值?”

      “怎么,还委屈你了?”丁兆兰淡淡瞟他一眼,“你若不去就在家待着,我自己——”

      “我去我去,我没说不去,”丁兆蕙立刻投降,看着哥哥却仍是一脸不解,“可是,为什么啊?”

      “你说呢,”丁兆兰轻笑一声,眼底却丝毫没有笑意,反而隐有锐芒闪动,“是在家坐着等消息来得方便,还是亲自去守着变故发生来得方便?你啊,怎么就不动脑子呢。”

      “变故,你是说今晚……”丁兆兰眼神一厉,他立刻噤声,暗自思量了半晌,终于明白了一些,轻叹了一声,喃喃道:“罢、罢,按你说的做吧!”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丁兆蕙犹豫许久,终于试探着问了出来,“哥,你说,你说那展昭……到底是怎么回事?”

      丁兆兰神色一僵,缓缓摇了摇头,丁兆蕙忍不住一拳砸在了桌子上,忿忿道:“这姓展的真是该死,做下这等祸事来,幸亏没把月华嫁他!”说起妹妹,丁兆蕙神色一软,露出几分心疼之色,低声道:“月华这两日一直关在屋里,我去看她她也什么都不说,整个人都瘦了一圈……”他叹了一声,又恨恨道:“展昭……真是作孽!”

      丁兆兰沉默着,脸色有些不好,丁兆蕙兀自心疼着,不住地道:“月华从小到大什么时候受过委屈,偏偏遇上个展昭,真不明白他到底有什么好,怎么就……哥,我们一会儿去看看她吧。”

      丁兆兰闻言,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却是缓缓摇了摇头,“不必。”

      “什么?”

      丁兆兰抬头看向窗外,只见天色阴沉,似乎快要变天,“展昭是怎么回事,月华只怕比我们还要清楚,我们去,是没有用处的。”

      丁兆蕙这一惊非同小可,急道:“怎么会,月华、月华她怎会知道!”

      丁兆兰轻哼一声,“前天,月华一直都在展昭府里,是也不是?”不等丁兆蕙答话,紧接着又道:“从展昭府里回来,她便一直待在屋里不吃不喝不说话,丫鬟们私下议论,只怕是与展昭吵了架回来的。”

      丁兆蕙眉头一皱,“那些丫鬟真该好好教训教训了,平日就是对她们太好,连规矩都忘了,居然嚼起主子的舌头来!”

      丁兆兰不理他,缓缓道:“到了晚上,她便坐了轿子出门,去了国师府。”

      丁兆蕙一惊,“这……”

      “而也正是当天晚上,国师府传下命令,定国王亲自率领赤卫围攻了展府,结果定国王身死,展昭逃脱,至今下落不明。”丁兆兰顿了顿,忽然笑了出来,笑声冷彻,“你觉得,这其中会毫无关系么?所以,别为她操心,她比谁都明白,只是需要点时间去接受。我丁家的女儿,不会一直沉溺在儿女情长里,她会自己走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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