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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全民公敌24 生命应有的模样 ...


  •   “日东News播报:距离灾难性的大地震已经过去了2个月时间,尽管在地震引发的海啸和火灾中蒙受了重大损失,目前首都圈已经全面恢复了平静,从今天起部分地区的宵禁也将解除。在第一时间迅速出动而对维护市内秩序功不可没的防卫省提示各位市民,尽管非常时期终将过去,但十分令人遗憾的是,西比拉系统在这次震灾中受到了无法修复的损害,因此此后仍将由防卫省陆上自卫队为主导进行暂时的治安维护。各个街区的哨望站及军用工蜂仍然在运作,请市民们注意恰当行为,切勿做出引起危险及引发骚乱的举动。
      “同时,内阁会议已经同意重建警视厅及法务省,在重建完成后将尽快投入运作。在停用西比拉系统的情况下应该采用何种人才选拔制度及法律制度,内阁将在广泛征集意见的前提下进行检讨。
      “此外,对于市民最为关心的食粮及生活必需品配给问题,目前政府已启用灾害时期调达方案,并初步制定了粮食进口计划,保障大家的基本生活不受影响。海上保安厅已调动力量对沿岸地区加大巡查力度,防止不法入境者的涌入。在困难救助及灾后重建方面,备受瞩目的少壮派、新任国土交通省政务官桑岛浩一将于今天会同厚生省的增田幸德议员……”
      留着小胡子的男人把手指按在屏幕上,喋喋不休的播报戛然而止。一旁正在喝茶的另一个青年转过脸来。
      “为什么关掉了?”鹿矛围桐斗说。
      “听到自己的名字被这样冠冕堂皇地念出来总觉得有点尴尬啊。”桑岛浩一向后靠到椅背上,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鹿矛围笑了起来。
      “你在开玩笑吧,政务官大人。”
      “你才是,别拿我开涮了,桐斗。”
      鹿矛围重新抿了口茶,笑容渐渐淡去了。
      “官方的发表确实太冠冕堂皇了。防卫省厚着脸皮把自己宣扬成震灾时期的功臣,‘第一时间出动’?其实那只不过是为了在西比拉崩毁之后抢夺先机而已吧。”
      “没错。在地震发生数分钟之前,自卫队的工蜂就已经开上了街,这实质是军事政变,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这么说来,在这节骨眼上发生大地震倒是帮了他们了。”
      “早在揭露西比拉的那段视频被公开之后,各大官厅就已经在谋划着把巫女排除、重新将权力掌握在自己手里。你们国交省还不是一样?”
      桑岛摊开手。“这倒是。不过国交省那帮变态老头子大概做梦也没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吧,让他们葬身火海再伪装成火灾引起的……在趁火打劫这点上,咱们也是半斤八两。”
      “要不是这样,尽管浩一很优秀,也很难年纪轻轻就成为国交省的高官啊。” 鹿矛围把茶杯放到茶几上,拿起放在那的一只移动硬盘。“话说回来,刚拿到这资料的时候我也有点将信将疑。虽然我们这边也有厉害的黑客,但都难以探查到西比拉的正体,而这份资料里不但有巫女系统的构造,连攻破的方法都暗示了,这不是一般人物能做到的。”他望向桌子另一头坐着的老人。“您这里真是藏龙卧虎啊,泉宫寺先生。”
      泉宫寺擦着手中的烟斗,闻言只是笑笑。
      “过奖了,窃国大盗这等差事,凭我一介老朽怎么做得来。”
      “诺娜塔和地下交通网都是您麾下产业设计建造的,要找出西比拉,您的条件可是最便利的。”
      “很遗憾,但之前这么些年我都一直不曾动过这样的念头,毕竟在西比拉的制度下我有特权,我自己也不想惹火烧身。直到某天,有人来拜访我,问我要走了诺娜塔及周边地下通道的设计图纸……”
      “喔?是谁?”
      泉宫寺抬起头,像是回忆着什么遥远的日子。“是和你们稍微有一点相似的两个人呢。”他说。
      鹿矛围和桑岛互相对视了一眼。
      不过泉宫寺没有再就此展开。鹿矛围沉吟了一阵。“我猜除了我们之外,应该还有别人收到类似的资料,或许防卫省、甚至其他官厅也收到了吧,所以他们那天才会那么快就做出反应。”
      “在地下制造爆炸,正是给那些潜藏反叛之心的人一个信号,告诉他们西比拉的位置所在。之后,想要瓜分蛋糕的人就会自发地蜂拥而上……切断诺娜塔电力恐怕是资源能源厅干的,防卫省则是出动工蜂打算进行军事攻击,而我们根据资料找到了西比拉的代谢循环管道——被这么多势力群起而攻之,哪怕只有其中一手成功,西比拉都在劫难逃。”桑岛浩一叹息着,“这盘棋下得可不小。”
      “煽动人心,给予人们实现欲望的手段,然后在一旁看着他们行动。这倒确实是那两人的风格。”泉宫寺说。“这幕弥天大罪的活剧,不知道是否让那孩子看得尽兴呢。”
      “泉宫寺先生,您也很狡猾啊。预先对军工领域进行了秘密投资,就是预料到在事变发生后,军用设备需求量会大大增加吧?我想您这次又赚得盆满钵溢了。”
      “哈哈哈,我可是个商人。尽管我也喜欢打猎,将神谕的巫女作为猎物确实很刺激,但在这种风险中赚取利润才是我最擅长的事。”老人站起身来。“眼下拥有武装优势的防卫省已经压过了厚生省,在实质上掌控了这个国家。就算今后军事管制结束,由于和海外进行贸易成为必须,想必在安保方面和港口方面还大有商机。颠覆西比拉之类的棘手事情就交给年轻人去干,让我来充分享受一下他们带来的好处吧。”
      他背着双手踱出客厅。剩下桑岛和鹿矛围两人,沉默片刻,鹿矛围开口:
      “呐,没了西比拉,你觉得这个社会变好了吗?”
      年轻的政务官没有回答。鹿矛围继续说:“西比拉诞生了许多扭曲,而这些扭曲在西比拉消失之后就能被改正吗?还是说会变得更糟糕?到头来,摧毁西比拉的仍然是人们的私欲,而不是更加进步的东西,当权者和你我一样双手并不干净……我对西比拉不满,但我同样对人类持悲观态度。”
      桑岛注视着鹿矛围的眼睛,他惊讶地发现鹿矛围在流泪,同时在微笑,那表情因而显得凄然,让他一瞬间觉得这个人对世间已经没有留恋。“别这样,”桑岛慌乱地说,“我们需要你的指引,桐斗。”
      鹿矛围摇了摇头。“在不需要维持色相清澈的如今,我的能力已经没有用处了。要怎么活着,我自己都不知道,哪里还能指引别人呢?但至少我不再是透明人类了。如果对我的制裁到来,那一定是件值得欣然接受的事。”

      ***
      “杂贺教授?”
      宜野座望着正朝自己走来的戴眼镜的男人。杂贺停住了脚步。
      “看样子顺利通过了再编资格审查啊,宜野座君。我想也会是这样。”
      “什么都瞒不过您。为什么来这里……?”
      “被上面召集了啊,我们这些旧世代的知识分子。”杂贺指指腋下的公文夹。“说是在法务方面要我做顾问,不过既然重设了警视厅,我想在章程下来之后对新编制的警员进行法律培训恐怕也会是工作之一。”
      “看来又有机会听您讲课了。”原执行官微笑着,杂贺审视着他,仿佛在观察他的变化。比起当年课堂上那个总是坐在狡啮旁边、戴着眼镜埋头记笔记的学生,现在这个装着一条机械臂的青年表情要轻松许多,也成熟许多。
      杂贺忽然意味深长的一笑。“说起来,我忽然想起有个家伙还欠着我一份作业呢。”他从宜野座身边走开,挥了挥手。“要是那家伙交到了你那里,你就替我收了吧。”
      “?”
      宜野座一头雾水地望着杂贺的背影。不过他没有疑惑太久,腕表响了,是常守的声音:“宜野座先生,又有通过资格审查的新人到了,你能去接引他们一下吗?”
      -
      “请问是临时搜查一课的宜野座警部补吗?”
      “是我。”
      面前的两个青年立刻向他行礼。
      “我是被分配到一课的须乡徹平。请多指教!”
      “雏河翔……我、我是鉴、鉴定科……”
      宜野座也向他们回礼,温和地说:“不用拿警衔称呼我,感觉不太习惯。叫名字就行了。”
      “明白,宜野座先生。”
      尽管被亲切对待,两人还是显得有些局促。宜野座领他们在各个楼层参观了一圈,向他们介绍了目前的基本情况,临近中午,三人去了食堂。
      “这里原先是属于安全局的大楼,重设警视厅之后就沿用下来了。地下有几层是原先的执行官宿舍,如果你们在外面没有住所的话可以提交申请。没有了西比拉系统来判定犯罪系数,现在已经无法预判事件的发生,所以警力的不足非常明显,接下来恐怕会对大家进行突击培训,会变得非常忙吧。”
      宜野座喝了口汤。“说起来现在找工作也变得自由了,你们为什么想到警视厅来?”
      他发现对面的两人都僵了僵。“呃,我们以前在潜在犯矫正所里。”须乡说。
      “这样啊……抱歉。”
      “本来在两个月前,我们已经通过了西比拉的执行官资格鉴定,但就在那时候发生了地震,来安全局就职的事情就搁下了。直到前些天,我们才重新被放出来。”
      潜在犯矫正所里有不少真正高犯罪倾向甚至有伤人记录的家伙,在西比拉垮台之后,选拔潜在犯成为执法者的制度自然也被叫停。这两人应该都经过了相当繁琐的审查吧。
      “潜在犯……”宜野座轻声重复了这三个字。这个词语曾经限定了许多人的命运。甚至,只要身为潜在犯的家人都会受到牵连,现在旧的评判标准已经倒塌,新的标准却还没有建立完备。谁是正常人,谁是危险分子?什么是犯罪?什么是正义?他们又将以什么为依据拿起武器、向犯罪者开枪?
      对于曾经作为西比拉末梢而存在的宜野座来说,这个问题触感十分清晰。
      一个黑色短发男人的身影在脑海中一晃而过。宜野座惊觉自己最近这些天竟然都没怎么想过狡啮的事,明明那家伙从前是他心里一等大的烦恼源呢。
      诺娜塔的封锁持续了很长时间,对塔内的调查是由防卫省一手把持的,因此宜野座无法知道地震那天、当他在千里之外随直升机坠落的时候,在诺娜塔里到底发生了些什么。狡啮和槙岛是否见了面,是死是活,都无从知晓。
      狡啮,你是凭着怎样的自我意志去制裁槙岛的?当你这样做的时候,你就无法再成为警察了吧。
      不,那家伙爱怎样就怎样吧,事到如今才不要再替他操心了!宜野座为自己的惯性思维摇了摇头。须乡和雏河错以为这表示前辈对他俩的印象不佳,此后好一段时间都在宜野座面前小心翼翼,生怕惹他生气。

      ***
      如同列车远行。
      在意识清醒之前,槙岛冥冥中仿佛一直听到车轮的轰响。他无法知道那车朝何处去,只觉被晃动着,偶尔停止,然后又晃动起来。这让他想起费尔南多-佩索阿的诗歌:
      “在那个我们称作生活的火车上/我们都是彼此生活中的偶然事件/当离去的时候到来,我们都会感到遗憾……”
      他思忖着这也许是去向另一个世界时的感觉。这倒也不坏。但后来他又听到了新的声音,那声音不断地呼喊着他:旦那,旦那。
      这声音令人怀念。它让槙岛想要伸出手拨开眼前蒙蒙的白雾,抓住些什么东西,于是他一个劲寻找那声音的源头,渐渐变得焦躁不安。直到某一天,那白雾忽然散开。
      空气有一丝凉,青年在被单下面动了动,意识到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旁边的枕头上空着。于是槙岛下了床,随便抓了件外套披上,扶着墙不太灵活地走动过去,推开门。
      外面阳光明媚,冷气扑面而来。尽管已是4月,远处的山上却依然积着皑皑白雪。干净的光线让槙岛微微眯起眼睛。他缓慢地挪下楼梯,穿过枯黄的草地四下寻找着,最后循着叮叮当当的声音绕到了屋后的车库。
      崔求成在那里。
      男人穿着工装,袖子高高挽起,正蹲在地上背对着他,全神贯注地鼓捣一台机器,壮实有力的双臂上沾着一道道油污。
      槙岛忽然觉得放心了。他不做声地站在门口,就那样注视着崔求成工作。他发现自己比原来还要喜欢这个男人专心工作的样子。就算站在这里看上一整天也不会腻烦。
      槙岛给四周带来的往往是伤害和破坏,这或许应被定义为反社会人格,让他无法正常地接收或表达情感。但崔求成与他正好相反。崔求成骨子里是个技术人员,身上有着强烈的“工匠”特质,更擅长制作和修复。槙岛入神地望着崔求成宽大的后背、灵巧的手指。
      如果在这个人身边,自己能和世界和平相处也说不定。
      何况,槙岛已经再不用去做煽动者和考问者了。变化的世界会逼迫每个人的心灵醒来,将他们推向苦恼、选择、奋斗和追寻,所有人都在卖力地生存。这样的世间,槙岛再也不会感到无聊。
      “好了,这里改装之后……剩下的只要接上AI……”
      崔求成自言自语地嘀咕着,把手在一旁水盆里潦草地涮了涮,正准备起身去拿连接线,忽然在地上的太阳光里发现了人影,忙不迭扭过脸:
      “旦那!你怎么下来了,明明伤还没好——哇啊!!!”
      他看见槙岛踉跄不稳,赶紧冲上去,槙岛却径直朝他半跌半扑过来。“旦那,我身上脏!会弄脏你衣服……”崔试图阻止对方的不理智行动,一边举起双手避免碰到槙岛的身体,可青年毫无顾忌,依旧结结实实地将全部重量靠进了他怀里。
      “槙岛桑……”
      崔求成低了低头,脸颊轻触凌乱的银色头发。他一时不知如何是好,随即却感觉到了心脏的跳动,不是自己的,而是紧贴在自己怀中这个人的心跳,快而有力,毫无掩饰让他知道得一清二楚。他放弃了对油污的担忧,用双臂搂住槙岛。
      “那机器是用来做什么的?”
      过了会,槙岛稍微直起脖颈,从崔的肩头瞅着车库里那架尚未组装完成的机械。崔求成解释道:“是旧式的农机,我想按自己的想法改造一下,也许能派上许多用途……在去出云实验室时看到了稻仓魂病毒的流水线,受了些启发。”
      “这样的工作也很适合你呢。”
      “除了伺候旦那之外,总得找点事做。”
      “说得我好像什么都不会一样。”
      “为了证明这一点,今天就请您自己洗衣服吧。”见槙岛微微撅起嘴唇盯着他,崔求成笑了,“开玩笑的。话说回来您还是不好好穿衣服啊。这里可是北海道,不多穿点会冻着的。” “可是你明明都出汗了。”槙岛说。
      “那是因为我在干活啊。闻到汗味了?”崔不好意思地说。
      槙岛重新把头埋在他颈窝里,磨蹭了两下。
      “是求成的味道。”
      -
      两个人换洗过之后,崔求成带槙岛离开了住处。
      粮食实现自动化管理之后,北海道地区多年渺无人烟,但那只是在官方视线之内的情况。实际上,隐蔽地带仍有一些人居住,主要是少量阿伊努人的后代和来自千岛群岛的非法入境的俄罗斯人,还有就是像崔求成和槙岛这样从核心都市圈脱离的散户,他们自力更生地在这里形成了聚落,进行种植和养殖。在粮食政策改变和闭关政策开始松动之后,可以预见港口城市将会迅速复兴,外来人口也将显著增加。
      不过此刻这里仍然很安静。
      “这一带的树林真茂盛,不知道会不会有熊呢。”
      “求成的家乡也是这样吗?”
      “倒是没见过熊啦。那个国家山很多,山坡上放养着许多山羊。”
      “是吗,我也想看看啊。”
      “在那里生活的时候可就不觉得有什么好看的。”
      崔求成扶着槙岛,两个人在路上慢吞吞地走着,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槙岛不知道崔要带他去哪,直到崔放开槙岛,要他在原地稍候。等听见哒哒的蹄音时,青年忽而睁大眼睛。
      『槙岛桑,你会骑马吗?』
      『不会骑呢,求成会吗?』
      『我在军队的时候曾经专门学习过,虽然骑兵现在早已是老古董了……旦那愿意的话,等摧毁了西比拉之后,我来教你如何?』
      『嗯,就这么定了。』
      回忆里的声音淡去。崔求成在阳光下走近,手里牵着一匹温顺的棕色马。
      “从附近牧场借来的哦。旦那的身体还没完全养好,所以今天先稍微体验一下如何,等以后我会再慢慢教你的。”
      他将槙岛半推半抱地轻轻送上马背,让青年侧坐着,然后自己也一个使力,翻身坐到槙岛后面,用双手环过槙岛握住缰绳。
      这时他突兀听到槙岛说:“求成,我爱你。”
      崔求成猛地一夹马腹,马撒开蹄子一溜烟带着他们跑出了很远,好不容易稳住,崔惊魂未定低头,只见槙岛抓着他衣襟,眉眼一如往常平静,丝毫看不见羞涩或是郑重。
      “旦那,你你你刚才说什么?!”他结结巴巴地问。
      “就是你听见的那样。” 槙岛像个小孩子似的看着他。“只是想试试看像一般人那样说一回罢了。很奇怪吗?”
      崔求成脸上刹那浮现出极其纠结的表情,他的脑海里一瞬闪过一连串念头:自己在做梦旦那在开玩笑自己耳朵出毛病了旦那在诺娜塔撞到头了要不要立刻策马狂奔八百里是不是应该先回应些什么——但在这一切之前,他觉得全身都松弛了。那感觉就像许多年一直在拨打一个空号,现在竟然真的被人接起;有什么滚烫的东西冲向了他的眼眶,而他竟然没有一点力气去管,只能任由头颅越来越沉重,直到脖颈无法支撑地垂弯,直到混乱狼狈的呼吸埋进槙岛的颈间。崔求成不曾告诉槙岛,自己是怎样跋涉过漫长的路途、穿过余震不断的城市绝望地寻找他;在银发青年昏迷不醒几度衰弱的那些日夜,自己又是如何不眠不休地害怕一眨眼就会失去他。那些心情崔求成再也不想重温了。
      “不,一点也不奇怪……”他闭紧双眼,拼命从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声音。现在这个人就在这儿、在自己双臂之间,崔求成迷信地想,既然敌人没有夺走他,伤病没有夺走他,既然巨大的天灾和不可知的失散都没有夺走他,那么今后,就一定再不会有任何东西能够夺走他。

      ***
      宜野座搬回了自己原先的公寓。
      他曾经以为这辈子再也不可能住回这里了,但事实是现在他又能站在洒满阳光的阳台上打理盆栽,一美元躺在一旁地板上晒暖。
      从安全局宿舍回来的时候,他把那间房子里属于狡啮的零碎东西也都打包带了回来。尽管宜野座认为自己已经能够淡定地面对那些东西,在实际操作过程中他依然觉得不太好受。尤其是,他发现这些东西很难处置。虽然其中一些可以重复利用,但真要用起来被常守他们发现的话总归十分尴尬。最后宜野座把狡啮的那些旧衣服都铺进了一美元的窝里。狗狗倒是很满意。
      从阳台望出去能看到远处盛开的樱花,现在正是最佳的赏樱季节。宜野座放下水壶:“一美元,要不要出去散步?”
      狗狗立刻高兴地站了起来,扑扑地摇着尾巴。最近它体格见长,但在淘气这点上还是没变,宜野座换上日常衬衫,瞅见一美元已经两眼发光地蹲在门口的脚垫上等他开门,不禁笑出声来。
      天气和暖,樱花灿烂如浓云,花瓣在微风中自在飘飞。青年牵着一美元信步走着,心想要不要就这么走着去老爹的墓前看看。他停下来看路,一个不留神,一美元忽然挣脱,脖子上还带着绳子就飞快地跑了起来。
      “啊!回来!!”
      宜野座连忙去追,但狗狗比他跑得快,一眨眼窜过了拐角不见了。真不让人省心!为什么自己就总碰见不让人省心的家伙呢?宜野座头痛地追过去,一边喊着一美元的名字,一边四处焦急找寻。直到他听到一阵响亮的汪汪声,连忙绕过粗壮的樱树,朝声源奔过去。
      “你这坏孩子,到底怎么回事——”
      他的脚步骤然放慢,停住了。
      一美元正在谁的脚边。它不住地嗅着那个人的鞋子和裤腿,似乎对味道很熟悉,然后绕着那个人汪汪乱叫。宜野座的视线顺着那双腿向上,看到对方手上戴着银色的戒指,那戒指和宜野座手指上的一模一样。再向上……
      他拼命想看清楚,可视线却越来越模糊。
      朦朦胧胧中那个身影向他走了过来。“是个鼻子灵的小家伙啊。叫什么名字?”
      “一美元。”宜野座擦着眼角。对方笑了,“升值了啊?”
      “不行吗!”
      “行行……”黑发男子伸手摘掉落在宜野座头顶的花瓣,然后手掌便停留在那里。“放心吧,不管跑得再远,它都肯定会回来的。”
      “瞎说,明明就会变成野狼……”
      “就算变成野狼,也不会忘记主人的气味。”狡啮说。然后他抱住了宜野座,感到对方的拳头在自己背上胡乱敲打着。当他那天晚上在诺娜塔对槙岛开枪时,他就知道无论是否击中目标,这都是了断——他对自己的过去射出了最后一枚子弹,从此以后,他将永远不再为之焦躁,从今往后,他将和这座城市的所有人一起,和怀里的这个人一起,开始寻找新的生活。

      这样的生活也许明天就会改变,但也许一直持续到地老天荒。

      -------------------------全文完---------------------------
note作者有话说
第73章 全民公敌24 生命应有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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