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说新语》李坤主

57、妖市·休休（四）

　　妖界的请柬高大上，只有被邀请人才能打开。
　　所以这织女残卷正儿八经是给管仙庭的。
　　“你确定吗？”郭嘉有点不敢相信。
　　“确定。”楚深衣一点都不给师姐留幻想，“管仙庭现在的身份比我高，按惯例出席什么重要场合的话，她必须走在我前面。”
　　“就因为她被梵音天看中了？”
　　“就因为她被梵音天看中了。”
　　“就她那能力……”
　　“跟能力无关。”楚深衣说。
　　天道，损有余以奉不足；人道，损不足以奉有余。
　　“只有人类世界才尊奉赢家通吃的规则，但这长久来说不利于平衡，所以天道必须在宏观上作调整。一个比较典型的规则就是权能分离。有能力的，地位不能太高；地位高的，能力不能太大——就是妖与人类的关系。”
　　妖拥有普通人难以企及的力量，修行之路却异常艰难，要想成仙，必须先做人，不做人——对不起，能力再高，你也没资格当神仙。而人类很无能，却具有尊贵的地位，一开口就可以封正妖仙。
　　“这保证了妖与人哪一方都没有压倒对方的绝对优势，也就保证了二者态势的平衡。”
　　“巴拉巴拉巴拉……我都听不懂，我只想知道一件事，”郭嘉抖了抖手里那没缝儿的天衣碎片，“这请柬怎么不写地点，不写地点我们哪知道去哪儿？”
　　众人用同情的眼光看郭嘉：师姐你今天脑子不清楚了吗？
　　“管仙庭是vip诶，师姐，你听说过让vip自己满世界找目的地的吗？不派个南瓜马车来接也好意思？”

　　事实上并没有南瓜马车，三月二十的凌晨，就有一辆二轮车自天边乘祥云而来，五色霞光伴随。
　　管仙庭习惯晚睡，凌晨起挺要命的，她定了四个闹钟才把自己弄起来，那时候迷迷还趴在她胸前睡，被闹钟吵得心情超级差，抬头咪了几声，然后被管仙庭拎着后脖领子的皮轻轻放到原本的窝里——一个垫了废报纸和废衣服的纸板箱——继续睡回笼觉。
　　“小色猫。”
　　顶着被舍友碎碎念的压力，管仙庭总算在楚深衣约定的时间到了操场上。
　　“好东西啊。”楚深衣和五人组已经到了，除了楚深衣，个个衣冠楚楚。此时楚深衣正看着那辆造型古朴的车感叹，“七香车，西岐三宝之一，有日子没看见了。”
　　传说中的七香车华美绮丽，最妙的是不用马不用牛，坐在车里，想着要去的地方，车子便能自行运转驶向目的地。
　　“那不就是一加了北斗导航的自动驾驶车么。”诸葛亮掀开车帘找电机。
　　“师姐，东西方点的科技树不一样，用现代科技来理解上古的东西或者反过来都会是悲剧。”
　　七香车静静停在操场上，结构简单，檀木做的车架，散发着淡淡的檀香味，闻起来心旷神怡，车两旁单层帘幕低垂，被风一吹，似乎是普通的丝织品，不过轻而软，透风透光，然而把手放在帘幕后面，竟一点也露不出影子来。
　　“无影纱。透风透光就是不透影子，人坐在车中，能清楚地看见外面的人，外面的人却不知道车里有没有人，能防刺客。传说中蜀地的珍品，又被称为‘蚕丛纱’，有人说是蜀地开国之君蚕丛创制的。”
　　车顶并非普通的蓬顶或弧顶平顶，而是宝顶，一块玉石雕出来的，两边是翠叶的俏色，正中一朵祥云彩带缭绕的白莹莹兰苕，叶子的纹理和花朵的脉络都十分细腻。
　　“这不是雕出来的，雕出来的哪有这么自然？这是长出来的。崐山之玉采回来，使九叶灵芝温养着，动辄以千年计，才有这般效果。”
　　“昆山？昆仑山？和田玉吗？”赵云什么都听不懂，就听懂一个崐山之玉。
　　“是崐山，传说中神仙居所，人类去不了神仙的世界，就仿着那里给自己生活的世界命名，不过昆仑山也算沾边儿吧，和田玉和崐山之玉有点亲缘关系。”
　　“这车怎么知道我们要在操场上集结的？它还会自己找停车位？”管仙庭一个劲儿打哈欠。
　　“那倒不是。这车停在操场上是因为你在操场上，它是来接你的，当然你在哪儿它在哪儿。”
　　管仙庭瞬间清醒：“那你让我这么早起来！它去宿舍接我不就行了吗？”
　　“行是行。”楚深衣答应得倒痛快。
　　“那为什么……”
　　“我乐意让你早起。”
　　管仙庭要不是打不过楚深衣早就揍她了。
　　“走吧？都来接了。”郭嘉迫不及待就要往车里钻，“别白瞎我这一身好衣服，压箱底儿的都翻出来了。”
　　听郭嘉这么说，管仙庭忍不住看了看自己——也没人告诉她要穿什么，这种事儿她也没经验，早晨不清醒的时候，那基本是捞着什么穿什么，所以这一身牛仔裤薄毛衣棉服外套——好象是太普通了一点。
　　偷着瞄一瞄那几位：五人组都穿的礼服款，外面一水的改良褙子披风，楚深衣穿得平常，那也是跟她平时比，一身“姮娥奔月”窄袖交领通身袍，比起动不动就什么曲裾杂裾的看着是简单多了。
　　“我回去换身衣服……”
　　楚深衣伸手毫不留情地把管仙庭揪到车上：“别浪费时间了，也替别人想想，你不上车，我们都得等着，衣服到车上换！”
　　进去了管仙庭就傻眼了：这是那个小小的七香车么，这里面真的不是哆啦a梦的异次元口袋么！
　　宽敞得像个宫殿。
　　“里面有卧室，客厅，礼堂，饭厅……当然，也有厕所。”
　　赵云一看到这空间就高兴得大叫一声，然后到处跑着看有没有田径场。
　　……居然真的有。
　　“vip待遇么。”
　　楚深衣打开了一个小房间——大约是更衣室，因为挨着厕所——在靠墙的包铜角樟木柜子里翻出一堆衣服：“喏，自己挑着换吧，不用那么吃惊，说了vip待遇，能说让vip因为一时忘了穿衣服而不痛快这种事发生吗？”
　　“喂——我只是穿错了衣服不是没穿衣服——”管仙庭接过楚深衣递过来的襦裙，摸起来都是质地轻软的，颜色也和润，但暗地里扯了扯，居然纹丝不动。
　　“这么多衣服，早知道再带几个人来了——”管仙庭突然想起来了，“驭龙呢？我怎么会忘了带驭龙？”
　　“我干的，让你忘个把人还不简单。你不能带她，她没资格去。”楚深衣那口气就好像在说你早饭是我买的。
　　“为什么不带驭龙！她哪儿招你惹你了！你老是看她不顺眼！她好歹也是我堂妹是易经研究社的副社长！”
　　“没为什么，换衣服赶快出来。师姐们玩三国杀缺人。”楚深衣不解释，把管仙庭一个人丢在更衣室里。

　　打了两把牌，看着郭嘉无耻地赖着甄姬不停摸牌，其余人都有些兴趣缺缺了。
　　“师姐你换张牌……”
　　“就不！”
　　“我们不知道目的地，那什么时候能到妖市？”周瑜放下牌，问楚深衣。
　　“时间不会太长，能开四年一次大市的地方，即使是神话里也不多。看这车的方向，这次应该是虖勺山。”
　　“你怎么知道我们的方向？还有，呼哨山是什么地方？”赵云不顾诸葛亮求援的眼色扔了一张“南蛮入侵”。
　　“因为我们现在正在南方的大海上，是奔着南方山系去的，从水系划分，要么进入滂水，要么进入列涂，要么进入阏泽，这三条水系里，只有滂水发源地发源地虖勺山适合举办妖市，其他山脉要么容易不够隐蔽，要么缺少水源，要么毒虫猛兽太多。”
　　“滂水，虖勺山……那不是山海经么？你按照现代的经纬方位说说啊。”郭嘉皱着眉，怎么又抓了一把桃。
　　“山海经中的地理位置，只能按山海经的描述来说啊。”七香车突然颠簸了一下，“看来快到了。”
　　这么快，都没什么准备呢，众人七手八脚把牌收起来。
　　“好了，既然快到了，先小人后君子，有些话要讲在当面，”楚深衣站起身，脸色严肃起来，“虽然妖市不比鬼市凶险，也是有自己的规矩的，坏了规矩的人，也是有后果的。”
　　众人点头。
　　“首先是和鬼市一样的——”
　　“管住自己的手和嘴是吧！好说好说！”郭嘉迫不及待打断了楚深衣，从袖子里掏出来一卷胶带，“早有准备！”
　　郭嘉撕下一段胶带，就那么在众人的眼神里贴在了嘴上。
　　啪！
　　郭嘉又把双手伸到楚深衣近前：“￥%#&！%#×&^$！”
　　众人的表情一致囧。
　　周瑜费力把胶带撕开：“师姐你要说什么？”
　　“我说，帮我绑起来！这样就不会乱动手了！”
　　诸葛亮在一边感慨：“师姐你面对京东的时候也有这毅力多好……”
　　“我没准备绳子。”楚深衣抢过周瑜手里的胶带一把又贴回去。
　　“%×￥#！%$&#$@！”
　　周瑜不得不二次帮忙撕开胶带：“师姐？”
　　“我准备绳子了啊！诶，楚深衣你别走啊我说真的，我带了！”
　　“师姐们我不担心，”楚深衣转身看着管仙庭，“只有你，严格记住我说的话：一不准手贱二不准嘴贱！不该动的别动不该说的别说！不然惹出什么麻烦可别指望我再给你处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