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说新语》李坤主

21、鬼豆腐·误会（四）

　　“谢家没有叫谢遏的。”郭嘉从厚厚的家谱里抬头，再查下去就过劳死了。
　　“怎么会？”好容易燃起点希望的阿鬼又失望了，“他一直跟我说他叫谢遏啊！难道他骗我，他一直都没告诉我他的真名！”
　　“算了，我看还是换个方向查吧。”楚深衣建议，“既然有大概范围，有名字，我下去问问孟婆，也许她知道。”
　　尽管诸葛亮很怀疑孟婆会不会如电脑一般记录千年来所有数据——万一人家有计算机一般的处理器呢？
　　楚深衣坐在椅子上，停止了呼吸。
　　“五分钟要是还没动静就打120，赵小云，拿你的手机做好准备。”郭嘉预防万一。
　　但话音刚落楚深衣就从椅子上站起来了，做了个深呼吸——
　　“赵小云，把手机收起来吧。”
　　“怎么样？”诸葛亮问楚深衣。
　　楚深衣的脸色有点不好看，她看了阿鬼半天：“你跟谢遏交往的时候，用的是什么名字？”
　　“我说我叫阿鬼啊。”
　　“恩，我也是这么想的。直到孟婆说了一句话提醒我：来这里找鬼的人多了，鬼也分好几种呢。”
　　众人听着有点糊涂，郭嘉忍不住催促楚深衣有话直说：“看来你问出结果了，那你就说啊。”
　　楚深衣表情复杂：“真不知道该不该说出真相。”
　　楚深衣又看了看郭嘉等人：“师姐，这其实是个误会。”

　　“我下去问孟婆，有没有见过一个叫谢遏的人，她说叫谢遏的多了。我说是两晋时候的，上流社会的，他女朋友阿鬼一直在找他。孟婆说两晋时候上流社会的谢遏她没见，但是她还真见了一个姓谢的，在经过奈何桥的时候，口口声声要找一个叫‘阿鬼’的鬼。可是地府没有叫阿鬼的，每天来奈何桥找鬼的人妖仙都很多，找不到也是常态，所以孟婆没理他，给了他一碗汤让他过桥了。孟婆说，那人没带什么香囊。”
　　“可是，”楚深衣说到这里，深深地看了阿鬼一眼，“那个找‘阿鬼’的鬼，不叫谢遏，他有个很响亮的名字——谢玄。”
　　郭嘉“哐当”就把桌子推翻在地：“我去我真是没救了，居然忘了谢遏是谢玄的小名！淝水之战的主帅！真是不可原谅……家谱里当然不会记录一个人的小名！”
　　“谢玄没有告诉阿鬼自己的大名，也不能说是他的错，他也不知道阿鬼以后会按照一个小名找得这么辛苦，这完全是个误会。”
　　“听你刚才的叙述，谢玄死后，在奈何桥是找过阿鬼的？但是没有找到？”
　　“根本不可能找到。谢玄一定是知道阿鬼不是人，联系阿鬼的名字，自然会以为到了地府能找到阿鬼。可是——要不说这是一个误会呢，孟婆说了：这世上鬼也分好几种呢？”
　　“阿鬼不是一般的鬼吗？”诸葛亮看着阿鬼。
　　“阿鬼只有一个鬼的名字而已，事实上，‘被薜荔兮带女萝’——”
　　“山鬼！”

　　山鬼，首出于屈原的《九歌》，虽然有个“鬼”的名字，却和人们通常认知中那种人死后化成的阴暗恐怖的形象完全不搭界，它更接近于精灵的形象。在楚辞中，山鬼是一个极有气质楚楚动人的少女的形象：
　　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带女萝。
　　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
　　“木莲就是薜荔，不过这是乡下的土名。你的店里充满香草，这是山鬼喜欢的环境，还有你不停播放的那首歌，那是李白的《白云歌送刘十六归山》，本来就是以山鬼的口吻写的。我们应该早一点发现的……”
　　阿鬼不可思议地看着众人，大大的眼睛里蓄满了泪，继而失声痛哭：“他误会我是地府的鬼，我以为他名叫谢遏，所以我们在不同的世界里，徒劳地找了对方这么多年……”
　　赵云很不忍心：“别太难过，至少现在知道是谁了，接下来会见面的吧？呐，你们说是吧？”
　　郭嘉司马懿诸葛亮要么看天要么看地，谁也不接赵云的话。
　　“喂，你们说句话！”
　　“……”郭嘉仿佛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我现在明白楚深衣一开始为什么犹豫了。”
　　“哈？”
　　“还记得阿鬼说过，她和谢遏相约，以紫色香囊相认么？他们永远不可能相认了，因为紫色香囊已经没有了。”
　　“是的，”楚深衣说，“世说新语里记载得很明确，谢安看到谢玄喜欢戴紫色香囊，非常担忧，就和谢玄打了个赌，把那个香囊赢过来，烧掉了。”
　　“就这么烧掉了？太过分了！简直是棒打鸳鸯。”
　　“什么棒打鸳鸯？那么轻易就把香囊输掉，我不认为谢玄就有多爱阿鬼。再说谢玄一样娶妻生子，过得很不错啊，他功成名就之时，想起阿鬼了么？至于奈何桥上，反正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忏悔做样子谁不会啊。”
　　店里一时陷入沉默，只有山鬼哭泣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