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然殁》木犀落

6、聆秘

　　诺敏哭着哭着睡着了，醒来仍觉气不过，非得找个人一吐为快不可，第一个想到的自然是额吉。
　　她溜出帐子，本要往可敦斡儿朵走，却被穹庐大帐的灯火吸引了去。
　　穹庐帐内灯火通明，陈设华丽，檀木案、五彩釉色瓶，山水画卷，雕花床、缎子被……这些都是从两魏掳来的宝贝。柔然本是北魏属国，到了阿那瑰这一代，魏分东西，权势扭转，柔然急遽扩张，俨然坐北为王。对于这类宝贝，柔然贵族早就司空见惯，不稀奇了。
　　诺敏透过缝隙，看到额祈葛身边还有一位中年男子，正和父汗争论什么，又在地图上比划指点，看背影依稀认得是叶护。
　　叶护是柔然官名，他的本名是什么诺敏不知道，也懒得打听，诺敏顶不喜欢这人，总板着一张臭脸，面无表情，看上去活像个煞神，他一出现必然又有什么麻烦事发生。诺敏不懂，为什么只有他敢在额祈葛面前指手画脚，在她心中，父汗何等尊贵，所有人都对他言听计从，唯有这叶护和别人不同，肯定不是什么好种，更令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就算额祈葛和他吵得再怎么不可开交，依然对他礼敬有加。
　　诺敏哪里知道，叶护是宗族尊长，一人之下而已，地位非寻常部落长可比。每逢军国大事，叶护必定出面参与，阿那瑰即便想一人独断，也不得不顾虑他的意见。
　　诺敏竖起耳朵，想听听他们在讨论什么。
　　叶护嘶哑的声音说道：“可汗，此事非同小可，一旦达成，不但边境安定可保，且使我柔然岁岁供给不愁，可汗不可不作长远观。”
　　阿那瑰沉吟不答，片晌道：“有没有可能在宗室贵族中挑一名女子代替？”
　　叶护道：“西魏那边的意思指明了要可汗亲女，此法行不通。”
　　诺敏听到“可汗亲女”四字心下一紧，虽不知道在说什么事，大约能感到牵扯重大。刚想再仔细听，一队夜巡兵踢踏而来，诺敏不假思索，飞身上了帐篷顶，一点动静被帐内传出的碎瓷声巧妙地掩盖过去。
　　她目送巡兵走远，俯视帐内，看到额祈葛脚边多了一滩碎瓷茶水，估计是刚刚恼火砸的，身旁的叶护依旧面不改色，道：“可汗，敕勒族日益势强，一旦被他们抢占先机，后果不堪设想。”
　　“那么依你之见，选哪一位公主比较好？”
　　这回轮到叶护沉默了。诺敏猜到此事必与那日在穹庐大帐内所议之事有关，虽素来不喜叶护为人，也暗暗祷祝他千万别说出自己名字，眨眼工夫，帐上少女已把列位神佛一一求了个遍。
　　只听叶护缓缓道：“大公主本是最佳人选，只可惜威望太高，冒然择定恐难以服众。小公主年幼不更事，只怕难以担当和亲大任。”
　　阿那瑰冷笑一声，“照你这么说，任选谁都不合适，难不成一起送过去？”
　　“可汗息怒，臣以为当择一吉日，让巫师设坛祭告苍天先祖，挚签选定由哪一位公主出使和亲。这样一来，既是苍天先祖的意思，料无人敢再有异议。”
　　可汗沉吟片刻，点了点头，道：“就这么办吧。”
　　叶护启帐而出，诺敏赶紧屏住呼吸，好在他全没察觉，径自离开。诺敏刚想稍稍挪动一下僵直的身子，夜幕中走来一人，诺敏继续保持匍匐姿态，心里连连叫苦。
　　待那人走近，她看得分明，却是额吉。

作者有话说

　　节后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