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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紫色(上) ...

  •   那天有编辑约云梓写书,要鸡汤故事,编辑说你试写个两段,我拿去给总编过目,走个过场。
      云梓夜里醒了,从床上爬了起来,摸索着打开电脑,敲着:
      那一年,某个午后,我陷在纪方晴家阁楼上的懒人椅里,轻轻摇着,听她细细碎碎地给我讲她大学时的往事,阳光正好,我眯着眼睛,叹道:我俩都是二十多,差不多大。
      她停住了,弯下腰,认真地看着我的脸,说:差多了,二十岁到二十九岁,决定了一个女人的一生。
      再往下,云梓写不下去了,她将这两段发给了编辑。编辑在北京的白天立马给她回复了:很棒!就照这味道写下去!
      后来云梓的书出版了,却没有这个故事。
      她觉得自己和纪方晴的故事,写不成一篇鸡汤。
      那天早晨醒来,收到纪方晴发来的一条52秒的语音,附字:航航自学了一首意大利语儿歌,一定要发给云梓阿姨听听,看他唱得对不对:)
      打开语音,耳机里传来稚嫩却嘹亮的童音,云梓没听过这歌,小朋友的发音不太标准,她抓住了一两个听懂了的片段,去网上搜了搜。
      她给纪方晴回复:航航这么小就自学了意大利语儿歌,真是不简单!唱得很棒!
      纪方晴问回A城买房的事定了没。
      云梓说先搁置吧,欧元现在不景气。
      纪方晴说一直帮你留意着呢,在我们A城留个窝挺好的。
      云梓说好的会考虑的。

      九年前云梓考进A城这所高校,军训结束后再也挑不出一个白皙的江南妹子,尤其是坐进昏暗的多媒体教室后,每个人都闪着一口白牙。
      过道上却款款移来一束白月光,在这群晒黑的新生中更显皎洁。她拿着两本书,抑或三本,唇边含一丝笑意,目不斜视地走了过去。
      那一刹云梓的脑子里闪过一个词:冰肌玉骨。
      英教二楼永远人来人往,谁也不知道她是谁,是高年级的学姐?还是老师?
      外语系的男生比女生八卦,打听了消息便扎进女生堆里当作资本:她是教英文影视的老师!姓纪!
      教咱们班吗?女生们问。
      云梓不知道这些女同学所期待的答案是什么,至于自己,心情复杂,同性相斥,漂亮的同性更相斥,可又莫名想与她接触。
      那倒不知道——八卦的男生消息有限。
      从周一数到了周三,下午有节英文影视课,白月光款款照进来,微微笑着,她的发音是英式的:下午好,女士们先生们,我叫纪方晴,欢迎来到英文影视课堂。
      云梓托起腮,仰着头,对纪方晴微笑。

      这个上午,云梓在意大利B城艺术学院的课堂上,学着当年纪方晴的样子对台下的学生们微微笑着。她的学生年龄层次比较丰富,意大利是个随性的国度,什么年纪的人都能心血来潮回到校园重新开始,尤其是读艺术的人。
      几年来她不经意地把自己活成一个又一个纪方晴,有时候那么站在讲台上,她都分不清自己是云梓还是纪方晴,只是回到公寓里,换上居家服,扎上马尾,她知道她还是云梓。
      纪方晴这天下午没课,中午下了班便回了家,刚踏进家门,手机震动起来,是云梓回复的消息:航航这么小就自学了意大利语儿歌,真是不简单!唱得很棒!
      她开心地笑起来,任何关于儿子的夸赞都会让她由衷地感到幸福。走上阁楼走进书房,那里悬着一幅水墨画,笔法尚还青涩,画纸微微发黄了,上面书写着四个字:霁色方晴。
      那是当年云梓送她的礼物,讲起来也有八年多了。

      到了九月底,大一军训后的新生们脱皮的脱皮,变白的变白,十一假期返校后也就基本上能看了。
      纪方晴每每环视教室,第一个看到的总是云梓,这一天她放着一段汤姆·汉克斯的经典片子,突然就想到问问自己,为什么呀?为什么第一眼总是看到她?
      她会挑三、四排正中间的位置坐,长得也脱颖——她如是跟自己解释。
      云梓突然抬起了头,目光和纪方晴的触个正着,纪方晴换上了一张正待解惑的脸,像是在问,怎么了?耳机有问题吗?
      云梓匆匆笑了笑,低下头来。
      她喜欢在多媒体教室里偷偷地看纪方晴,大屏幕的蓝光中,她的眼、耳、口、鼻都神圣了起来。
      快圣诞了,男孩子们都约起了女孩子,云梓没有看上眼的男孩子,她不爱跟人周旋,拒绝得也干脆。她有别的打算。
      二教的楼梯第一回这么难爬,爬到三楼,她脸也红了,呼吸也急了,纪方晴在和一个学生说话,女学生一脸的崇拜,纪方晴一脸的和煦。
      纪方晴有一种魔力,云梓想,她能让男生女生都喜欢她。
      等那个女学生依依不舍地走了,云梓的气息也调匀了,走了上去,怎么又有点喘了,“纪老师!”
      纪方晴一个优美的转身,看到了云梓,露出了笑容。
      “纪老师,送你一个小小的圣诞礼物,不要嫌弃才好。”云梓说着,从身后变出一支画筒。
      纪方晴的脸上闪出了得体的惊喜之情,“呀,谢谢谢谢,这是什么?”
      “你回去看看。”云梓掩嘴笑道。她故意这么说,不想让三楼走来走去的人分享这份礼物,它就该纪方晴找个安静的地方自己看,她想。
      纪方晴犹豫了一下,打消了就地打开画筒的念头,“那……我带回去看了告诉你,”告诉什么呀?她想,一时有点接不上话,于是变了副俏皮的表情,“能透露一下是啥吗?看着是幅画儿。”
      “嗯,是画儿。”云梓笑道。
      那天晚上云梓哪儿都没去,一直窝在宿舍里,纪方晴有班上每个人的电话,她说了看完告诉自己,应该是些表示赞美与感谢的客套话,即便如此,如果能接到纪方晴的电话,如果能听听她对自己画作的评价,也是很幸福的,她等着,越等越忐忑。
      云梓没有等到纪方晴的只言片语,不但如此,第二天一天都没纪方晴的课,她生出了一种委屈的情绪,甚至避着不去三楼办公室区。
      到了第三天,纪方晴的影视课,云梓想逃掉,却被室友拼命拉了去,“今天有强尼·戴普的片子!你不是最喜欢他嘛!”
      多媒体教室里静悄悄的,突然大家的耳机里传来一阵“吱吱”的怪响,电流不安地划过每个人的耳朵,紧接着云梓的手机震动起来,那是个没有智能手机的年代,云梓看着短信发送者的名字:纪方晴。
      她抬头看沐浴在蓝色圣光中的发送者,对方竟俏皮地眨了眨眼,为自己刚才制造的一阵小骚动而感到抱歉。
      云梓忍不住笑了,先前的委屈早已烟消云散,低头看短信:
      谢谢你的礼物,看到落款印章才知道是你自己画的,真的很喜欢,我想请你吃顿饭,可以吗?
      云梓好开心,却本能地要去谢绝,怎能让人破费。
      转念一想:
      不要笑话我的画技才好,吃饭好的呀!但是我请客孝敬老师吧:)周五晚上可以吗?
      按下“发送”键,恼人的电流声又在每个人的耳机里嘶叫,云梓不知是愧还是喜,将脑门重重地拍在桌子上,久久抬不起来。
      直到下课也没有收到纪方晴的回复,或许她不想再酿造“事故”吧。
      果然,下课的时候,纪方晴走了过来,云梓刚要开口,她却将一张纸条利落地夹在了云梓的书里,等云梓抬头,却只看见她转身时的一抹微笑了。
      云梓的心“怦怦”直跳,她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走出教室的,她的手里握着纪方晴给她的纸条,纸条上是纪方晴的手写英文:Dinner on Friday is fine with me. Text me when it’s getting close…

      意大利B城的黄昏有点凉了,云梓打开公寓的门,家里很干净,没什么烟火气。
      她将从楼下餐厅里打包的“天使的头发”放在餐桌上,转身去柜子里取出一瓶葡萄酒。
      到了意大利才知道,意大利菜并不只是披萨、面条以及千层面,花样很多,每个地区的特色菜肴也不同,只有大城市旅游区的餐馆里才乐此不疲地出品这几样。
      然而她却爱极了“天使的头发”,那味道让她想起了和纪方晴的第一顿晚餐。
      那天纪方晴挑了间意大利馆子,云梓看了一遍菜单,不太会点。纪方晴说,头菜我来点,我们分着吃,第一道主食推荐你“天使的头发”,我特别喜欢。

      云梓开了那瓶酒醒着,拿出尚且热乎的餐盒,又从橱柜里拿出一只盘子,她不喜欢在外卖的餐盒里吃饭,饭菜要盛在好看的容器里才行。
      她的画技比九年前提高了很多,前年回国,在纪方晴的书房里,她看着那副画儿,想让纪方晴把它从墙上摘下来。
      我给你画幅更好的挂着,她说。
      纪方晴却坚持不肯,她挂定了那幅青涩的画儿,她说要一直挂下去。
      可是九年前她甚至没有看懂这幅画的含义。
      也不怪她,谁让自己画技尚浅,出国前的一天,她住在纪方晴的家里,那天晚上只有她一个人,她找出笔砚,提笔在画纸上写着:霁色方晴。
note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紫色(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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