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击者》翼苏轼的鬼

1、失忆

　　女人的双腿拼命地挣动着，鞋子在地面上划出一道道痕迹，脚边的一个罐子被她踢倒，在这个死寂的工厂里发出清脆的声响。

　　圈住她脖子的绳子越勒勒紧，剥夺着她最后的呼吸，她涨红着脸，瞪圆了双眼，嘴里发出啊啊呀呀的声音，却没有其他人能够听到。

　　她的一只手抠着脖子上的绳子，另一手颤抖着伸在半空，向着门口的位置。

　　救命！

　　他猛地睁开双眼，呼呼，就像是险些窒息一般，他喘息着，大口呼吸着空气，额头上全是汗。

　　“又做噩梦了？”轻快的女声在房间里响起，他微一愣，转过头，就看到窗口前盘腿坐在椅子上的女人，她背光坐着，散着头发，嘴里噙着笑。

　　他一下子坐了起来，大叫道：“你，你怎么进我房间来了？”

　　他的反应让她笑得乐不可支，“喂，这可是我家。”

　　是啊，他的笑容有些苦涩，这可是她的家里。

　　轻快的声音再次响起，“怎么样？今天有没有记起些什么？”

　　他紧锁着眉头，手撑着头努力地回忆着，可脑子里还是什么都记不起，过度的思考反而让他的头更疼了，最后他只能摇摇头。

　　从醒过来已经过去一周了，可他还是什么都不知道，就连名字也是对面这个女人告诉他的。一场车祸，造成他头部受伤也夺走了他全部的记忆，就在他不知所措的时候，眼前这个女人对他说她认识他。

　　她坐在他的病床前，告诉他：“你是我之前的一个客户，至于我是干什么的，这么解释吧，我是一个解谜者，解决这个世界上所有的谜题。”

　　于是他问：“那我找你解决什么谜题？”

　　女人支着头，慢慢和他解释：“你在找你的母亲，你的母亲在生下你之后就消失了，你父亲一直让你以为她是难产而死，可就在他去世前才告诉了你真相，所以那时候起你就开始四处寻找你母亲。”

　　女人告诉他的事情让他陷入了痛苦之中，“所以我现在身边没有一个亲人？”

　　可现实永远比他一开始想像的残忍，几个月前他孤身一人来到这个地方，现在不止身边没有亲人，就连之前租的地方也因为没有钱付房租而被赶了出来，所以他就成了一个忘记一切而且无家可归的人。

　　最后，这个叫宋小瑜的年轻女人收留了他，她告诉他，她会找到他的母亲还有让他找回自己的记忆。

　　他还有些恍惚，迎面就扔来一张纸条和一份报纸。

　　“唐亦雷，这是今天的谜题，还有今天的报纸。”说完她就从椅子上跳下，转身走出了房间。

　　唐亦雷拿起纸条，上面是一个谜题，答案就是关于自己的一个信息，这就是宋小瑜帮助他恢复记忆的一种方式，每天一个谜题，现在他已经知道自己擅长数学，本科毕业，喜欢红色和绘画，职业曾经是一名编辑，但这些还不足以让他恢复记忆。

　　他很快破解这个谜题，答案是rabbit（兔子），自己喜欢兔子？

　　可这依旧没有启发他的记忆，他放下纸条，翻看今天的报纸，都是时下的新闻，翻到第三页的时候有一条新闻却让他整个人都一震。他手捏着报纸的边缘，把报纸离他的眼睛更近一些。

　　3月20日在本市市郊一个工厂内发现的女性尸体警方已确认为自杀，死者为工厂职工，登记的身份信息均为假信息，现在正在查找死者的真实姓名和她的亲人，死者死亡时身穿一件红色外套和牛仔裤，请知道死者身份的人尽快联系警方，提供相关信息。

　　下面附着一张死者的身份照。

　　一条很普通的信息，但是唐亦雷紧盯着报纸，胸膛剧烈起伏着，一遍一遍看着这些信息和那张照片。

　　那个自杀的女人竟然和他做的噩梦里那个被人用绳子勒死的女人长得一模一样，同样的工厂，同样的衣服，同样的死状。

　　他开始怀疑，为什么自己这几天一直会梦到这个女人，难道他的梦是真实的？

　　这个想法一旦出现就再也离不开他的脑子，他拿着报纸翻身下床然后冲到了门外，把报纸放在正在客厅里吃早餐的宋小瑜的面前：我要查这个案子。

　　宋小瑜瞄了一眼，斜睨他，“查案？这可是个自杀案，有什么好查的？”

　　“你还记得我和你说的噩梦吗？”唐亦雷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她。

　　宋小瑜听后蹙眉，手放在腿上轻轻地敲了几下，“有点意思，看来这可能不是一件普通的自杀案了，而你还可能就是目击者，如果你要查，我可以帮你。”

　　“谢谢。”他看着宋小瑜道谢，低下头，视线锁定在那张女人的照片上。

　　***

　　从决定开始调查这个案子后，唐亦雷当天天快黑的时候到了那家工厂，因为工厂进不去，他只能在门口等着，出来一个人就上前问情况，巧了的是他问了几个人之后就碰到了和女死者关系不错的一名女职工，她告诉他女死者是这个工厂的老员工，在这里已经工作了二十多年，似乎一直没有结婚，也没有孩子，这么多年一直独居，并不是本地人，有点Y市人的口音，唐亦雷心里暗想这居然也是他出生的地方。

　　接下来，那名女职工压低声音和他说，据她回忆，自杀前几天死者精神有点恍惚，干活的时候经常发呆，而且似乎是从有一个女的找过她之后开始的。

　　这让唐亦雷有些在意，在死者死亡前几天找她谈话的女人和会和她的死亡有关系吗？唐亦雷现在不得而知，因为在梦里他并没有看到凶手的长相，而那个女职工也没见过那个女的。

　　唐亦雷记下这些，就离开工厂回了住处。

　　他把了解到的情况和宋小瑜说了：“我去了工厂，然后和那里的职工了解了一些情况，有一个特别值得注意的地方，据说在女死者死前的一天，有一个女的找过她，然后她好像就有点不对劲了。”

　　宋小瑜盘腿坐在沙发上，抬头看着他问：“哦，是吗？那你知道那个女的是谁了？”

　　“不知道，没人看到她，但我觉得说不定和女死者的死因有点关系。”唐亦雷说着却看到宋小瑜眼神有些闪烁，嘴微微抿了抿，像是要说些什么，但最终她什么都没说。

　　第二天，他早早地起来，到了卫生间，打开水龙头，用手沾着水抹了一把脸，再抬头，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有些卷、乱的头发，脸色苍白，双眼无神，眼下还有非常重的黑眼圈，一张怎么看都是颓废的脸，对他来说甚至觉得有些陌生的脸。

　　唉，他重重叹了一口气，垂下头看着水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恢复记忆，回到他原本的生活。

　　洗漱之后，他去拿旁边的毛巾，毛巾拿走后却在墙壁上出现了一张便签纸，他把它揭了下来，扫了一眼，原来是今天给他准备的谜题。

　　Egg（鸡蛋），这又是什么？想不到任何东西，他有些烦躁地把便签纸扔进旁边的垃圾桶，说实在的他一点都不知道这种方式到底能不能让他恢复记忆，因为这么多天了，看上去一点用都没有。

　　唐亦雷收拾好自己后打开门走到了客厅，就看到宋小瑜坐在沙发上，手里捧着一台笔记本电脑，不知道在看什么？

　　“这是什么？”他问。

　　“工厂的监控录像啊。”宋小瑜随口回他。

　　“这，你怎么拿到的？”他满脸的吃惊。

　　宋小瑜嘴歪歪地一笑，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视线不离电脑屏幕，“我正在看案发那天晚上的监控录像，看看能找到些什么。”

　　唐亦雷连忙搬来一把椅子坐在她身后，也看着这段录像。

　　监控画面拍摄的位置是在发现尸体的厂房门口，右上角的时间显示为9点24分时候，画面中出现了一个穿着红色外套的女人，唐亦雷一眼就认出那个中年女人就是死者。

　　接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画面上很长时间都没有出现一个人，就在唐亦雷以为监控画面没有拍到其他人的时候，在10点11分，一个身影出现在画面中。

　　只是一个背影，却让唐亦雷呼吸急促起来，他叫着：“暂停！”

　　宋小瑜已经按下了暂停键。

　　唐亦雷的双眼紧紧盯着画面中那个男人的背影，“这个人，是我。”他几乎肯定地道，“那天晚上我真的在那里，而且我就在那里附近的路上被面包车撞了。”所以那些梦都是真实的，那个女人被杀死的时候，他真的在那里，目睹了一场凶杀案。

　　可让人遗憾的是，摄像头却没有拍到凶手的画面。

　　他有些焦急地道：“我们是不是应该让警察重新查这个案子？”

　　“难道你要跑到警察局里和警察说你做的梦，你觉得他们会相信吗？还是，你想让他们把你当做凶手？”

　　宋小瑜的这番话让唐亦雷马上清醒过来，是啊，他现在没有证据，只有一个梦，更别说他还是一个失忆的人，如果他说自己那天晚上出现在了那里，警察只会认为他是最大的嫌疑人，想清楚之后，他开口道：“所以，现在的关键还是要找到那个女人。”

　　捧着笔记本电脑的宋小瑜听完这句话，放在腿上的手微微握紧。

　　***

　　为了找到了女人，唐亦雷一晚上都在看工厂的监控记录，那名女职工并不记得确切的日期，只知道应该是在17号或者18号下午这个时间段，所以他从17号那天开始看，一直从中午12点看到晚上6点，并没有什么女人出现在工厂门口和死者交谈过。

　　他去卫生间洗了一把脸，恢复了一些精神后，又继续看18号那天的监控。

　　就在下午3点48分的时候，一个女人出现在了工厂的门口，她和门卫说了些什么后，就在门口等着，过了十分钟后，一个穿着蓝色工作服的中年女人从工厂里走了出来，正是女死者。

　　两人交谈了五分钟后，女死者就逃走似的跑回了工厂里，而那个女人站了一会儿后也转身离开了。

　　啪地一声，他按了暂停，女人的正脸完整地出现在镜头里。

　　即使画面并不是很清晰，但也足以让他认出画面中的女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