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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五、 ...

  •   在陪伴合欢的第三日,胭脂想通了整件事。
      她和合欢纠结的最初,全是源于合欢喜欢莫珩,于是便对她念叨莫珩的优秀绝口不提他的缺点。像是她这样对男人认识有限且没有身经百战基础的小姑娘来说,很容易就会在耳濡目染之下,认定合欢所谓的值得托付的男人,唯有莫珩当如是。
      这大概,仅仅是出于她对合欢的信任,而非少女情话总是诗。
      反之,倘若合欢一味只说莫珩的缺点,她必然也会同仇敌忾。
      说到底,合欢之所以对她毫无保留,也是因为信任。只可惜,女人之间的信任往往敌不过心上人的一句话,或一个选择。

      第四日清晨,当从窗缝透进来的晨光唤醒了胭脂时,她的右手便下意识的去摸床头,却是一片冰凉。
      抬头一望,合欢已经不知所踪。
      走出门问了侍女,侍女摇摇头,说她们也在找合欢,还说已经通知了夫人,夫人也已经派人四处去寻,就怕合欢一个想不开,投了湖了。
      胭脂心里一咯噔,顾不得梳洗,急忙奔向城主为客人安排的住所,经过随从通报终于见到在厅内用膳的莫珩。
      莫珩见了胭脂微微一笑,笑窝点缀的恰到好处:“我正要去见你们夫人,你……”
      胭脂将他打断:“合欢呢,她来过么?”
      “一个多时辰前来过,让下人转达了些话,不过她说的不清楚,下人没有并没有听全。”
      胭脂急忙又问:“那个下人呢?我能见见么?”
      莫珩叫来下人,转述了合欢的留言。
      当时合欢说,“帮我问上一句,倘若城主和自己的兄弟同时喜欢上一个女人,城主是退让成全呢,还是坚持到底,又倘若那个女人并不爱城主,城主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呢,还是相信天涯何处无芳草。”
      胭脂心里好似被人狠狠一撞,猛地抬头:“然后呢……她去了哪儿?”
      随从只道:“合欢姑娘好像丢了魂似地问奴才,是选择爱还是选择恨,奴才说奴才没经历过爱和恨,从小就是孤儿,家中也没有妻儿,不知道该怎么选,然后她就念念叨叨的走远了,好像在说‘既然不能……不如同归于尽’什么的。”
      莫珩蹙眉听完,对胭脂说了些什么,但她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心中忽然浮现出一个想法,那年的春秋也是这样不声不响的消失了的……

      直到晌午,胭脂才听一侍女说找到了合欢,只是那已不再是合欢。
      在赶去见合欢的路上,胭脂还在对老天许愿,只要能让合欢睁着眼对她笑,能呼吸,能说话,就算是倾尽她所有的幸福,也是值得的。
      可当胭脂亲眼见到亭亭而立在那儿的合欢时,突然又只觉得自己的许愿很可笑。
      淡黄色的绣装,襟口装点着点点彩蝶,华丽而端庄,这是身为夫人应有的体面,可装在这身行头里的人,却是合欢。
      合欢的眼眉也不再冷淡,朝胭脂轻笑:“胭脂,你来了,我方才还差人找你。”
      胭脂望着随着她的动作而摇摇晃晃的玉质钗环,眼前阵阵发晕,“合欢,你一早就不见了,我四处找你,怎么找也找不到。”
      合欢一脸惊讶,“真是心有灵犀,咱们都在找对方,居然都错过了。”
      胭脂尚来不及琢磨话里的意思,却听身后一个细微的动静,回头望去,只见苍白着脸斜靠在侍女身上的夫人辛夷,正抖着指尖指向合欢,厅里的侍女跪了一地。
      胭脂也跟着跪下,只除了合欢。
      辛夷挥开侍女的搀扶,挺起她最后的尊严缓缓上前,尽管她看上去随时都有可能晕倒。
      辛夷的妆容永远那么完美,但是今日没有胭脂和合欢的侍候,她的气质和脸上的妆显得极其不符,但这样的缺失只有她们看得出来,在外人眼里,辛夷依然仿佛从画中走出的明媚。
      可是胭脂知道,即便全天下人都看得出来这个缺失,辛夷也不希望被合欢看出。

      合欢浅笑的微微曲膝,盈盈行了礼:“姐姐,妹妹正想着过去给您请安呢。”
      离辛夷最近的胭脂,明显看到她身躯一震,摇摇欲坠的踉跄一步,胭脂急忙站起身去扶,辛夷搭上她的手,紧紧抓住,指尖就像那日晕倒在大殿上的合欢一样的冰凉。
      合欢上前两步,笑意融融:“姐姐,妹妹有些话本想留在临行前说的,但缘分这回事真是很奇妙,现下你我境地已不同于以往,当时想说的话现在也记不得了,倒是有件事要置喙一声。妹妹请求城主赐住烟形阁,邻近姐姐的居所,方便你我姐妹就近照顾,姐姐孤单了这许多年,如今可觉得欢喜?”
      胭脂极力望住合欢,只盼着合欢能回望一眼,让她看进合欢的眼底,看透合欢的心思。
      但合欢自始至终只瞧着辛夷,一副好似蛰伏城府十余年,如今修成正果终于可以王对王的姿态。
      胭脂的耳朵嗡嗡的,不断告诉自己,这不是合欢,却听夫人清清淡淡的说了一句:“既然妹妹飞上枝头,以往的名也该改改了。”
      合欢好似听到多么好笑的笑话,咯咯乐道:“那么就请姐姐赐个名吧。”
      辛夷似是叹息道:“不如就叫绮罗吧。”
      合欢再次行礼,坦然接受,忽而又道,“哦,对了,城主还在等绮罗,绮罗就不陪姐姐了,往后咱们有的是时间相处。”
      随着侍女的搀扶缓缓走出殿外,合欢又好似想到什么,回过身来,望着辛夷,又望望胭脂,辛夷没有回身,胭脂回头去看,死死地盯住合欢那双曾经黑的耀眼的眸子,那是她脸上最夺目的一道风景,如今已经看不到半丝光彩,徒留一片晦暗。
      合欢脸上的血色渐渐褪尽,声音略带沙哑,“绮罗本以为幸福远远在天边,强求不是福,如今千帆过尽才醒悟,其实它早在唾手可得的地方,只是我从未理会。现在好了,所有人都求仁得仁,各得其所,真是妙不可言。”

      望着合欢渐行渐远的背影,辛夷轻声呢喃,“那还是合欢么?”
      胭脂张了张嘴,说不出话,脑中晃过一幕幕画面,正紧锣密鼓的回放着。
      那日艳阳高照,飞鸟成群,胭脂随着侍女走进了这座城府,远远就见玲珑屋檐下立着一个少女,蛋黄的罗裙,随风微拂,少女伸出白皙却有力的手拉住自己,掌心是那样的温暖。
      “妹妹的手可真冷,想来府外日子不好过吧,往后跟着合欢,保你有吃有喝。”
      后来,胭脂失手打翻夫人极喜爱的一只羊玉瓶,当着辛夷的面,合欢当即跪下,“夫人,您说会赐合欢一个生辰礼物,合欢日思夜想也想不出该求什么,只希望夫人能绕过合欢这一次,合欢定会感恩戴德绝不辜负夫人。”
      胭脂也吓得两腿发抖,“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忘了是因为受惊还是因为愧疚,伏在地上一句话都说不出。
      以及,癸水初来的那日,胭脂肚痛如刀绞,在床上翻滚的叫唤,合欢见了,一手攥住她的手,一手拿了一个微热的布包贴在她的小腹上,低低声告诉她,什么是癸水,什么是成人的里程碑,什么是上天赐予女人生儿育女的使命。
      后来,合欢也来了癸水,胭脂想效法她却不知那个可以止疼的布包里装了些什么,合欢说,那是红豆,胭脂便立刻去找了来,照猫画虎的贴在她小腹。
      合欢缓和了神色告诉她,红豆有助于止疼,意为相思。
      再后来,合欢得了辛夷赐婚的承诺,说是要趁着秋收宴将她指给莫珩。
      合欢脸上整日挂着笑,就像冬日最明媚的一道暖阳,映在胭脂心里也是暖烘烘热腾腾的,胭脂忍不住说,“合欢,你是我见过最好看的姑娘。”
      但由于她赞合欢好看的次数实在太多了,合欢每每都会掏掏耳朵,又刮刮她的鼻子说,“傻丫头,又有事求我吧?”
      所以渐渐地,胭脂总是将对合欢的赞美藏在心里,就是那夜合欢拉着胭脂同塌而眠频频嘱咐,等她嫁去了天启城,站稳脚跟,就会接胭脂一起过去姐妹团聚。
      而如今,却是千帆过尽,胭脂也不知该哭还是该笑,一时间尚不能从看似简单的合欢,突然摇身一变成复杂难测的绮罗的事实中清醒,只好说,“夫人,那是绮罗,城主新纳的侧夫人。”
      辛夷几不可闻的叹了一声,软倒在胭脂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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