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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三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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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皇未入六王府,顾昭显然不认识他,挥手令众人安静。
“这么快就忘了旧人,赤羽先生未免薄情,”白枕松突然开口,意味深长地笑,“温兄怎么看?”
这声“旧人”来得暧昧,众人都惊讶。
温皇瞟了眼赤羽,抬起羽扇扶着额头,重重地叹了口气:“旧人哪有新人好,不提也罢。”
书生们似乎明白过来,纷纷对赤羽露出鄙夷之色。
赤羽紧抿着嘴。
这种事是越辩解越麻烦,白枕松绝不吝惜多给自己制造点麻烦,不如认下。
顾昭抬眉问:“白长史认识这位先生?”
白枕松笑道:“当然,温兄是白某的朋友,今日之事乃是误会一场,白某担保,他绝对不会是凶手。”
信落到赤羽与顾昭手里,对己方都不是好事,暂时留在温皇手里反而安全,必须保温皇。
顾昭查视片刻,又令人仔细搜查抬回来的黑衣人尸体,皆一无所获,连证明身份的信物都没有。
看着这些眼熟的尸体,赤羽面色不虞。
温皇含笑道:“这封信倒像是关键。”
顾昭看白枕松一眼:“此信既然在尸体身上拾得,莫非真有蹊跷?先生且呈上来吧。”
“是。”温皇边说边走过来。
白枕松没有说话,看着温皇的目光瞬间变得尖锐。
赤羽暗中松了口气。
哪知还没走几步,温皇不知怎的被尸体绊了下,竟一交扑倒在地,手也松开,信落入地上的火把中,瞬间燃烧起来!
“神蛊温皇!”赤羽抬扇指着他,气结。
再次栽在他手里,费心设计得到的证据被毁之一炬,如何不怒!
虽有侍卫及时抢救,奈何那信本就薄薄的一页,已经被烧得所剩无几,一名侍卫走近确认了几个字的笔迹,朝白枕松点头。
白枕松大笑:“温兄之情,白某谨记在心,难得今日巧遇,不如与白某同回王府?”
温皇摇头道:“多谢白长史美意,在下甘于平凡,不愿进富贵之地。”
白枕松也没强求:“温兄果然是超脱之人,如此,白某请先生赏月如何?”
温皇叹道:“发生这种事,实在是没兴致。”
白枕松也要善后,闻言道:“那改日再请温兄一叙,请。”
说完就要走。
“白长史,”顾昭叫住他,又看赤羽,“两位今夜行事,也需要有个解释。”
两人调动的只是王府侍卫,但闹出这么大动静,总得出示理由,白枕松欣然点头:“多谢顾少卿提醒,明日白某定会亲自给一个交代。”
对于“不小心”被温皇毁灭的证据,顾昭没有过于追究,夹在三王九王之间,谁也不想被当枪使,牢里还关了一个麻烦等着处理呢。几个书生带了纸笔,当场录了口供按了手印,顾昭让四名随从留下看守尸体,然后就带着另外几个随从先回城了。
赤羽令侍卫带着马回王府,自己步行跟上。
前方,蓝影慢悠悠地走着。
“军师大人又要问罪了。”
“神蛊温皇,还记得你不插手的协定?”
“我只是说上一局不插手啊,”温皇道,“六王的实力尚不足以与九王抗衡,所以我不能让你这么快扳倒三王。”
站在他的角度,这么做也无可指责。
赤羽没有再说什么,看向树后。
树后转出个人,正是之前茶楼里见过的青年人,他腿上的伤不轻,经过粗糙的处理,还在往外渗着血。因为被赤羽揭穿,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信上,竟然没人抓他回来,这才让他逃过一劫,而他还是选择回来了。
赤羽暗暗惋惜。
如此忠诚,实属难得,可惜跟错了主人,盘龙山所有的山贼,如今恐怕也只剩了他一个。
“你回来了。”温皇侧脸看他。
青年人沉默片刻,还是低头叫了声“当家”。
温皇点头道:“你先回去等我。”
青年人也没有多问什么,答应,随即低声朝赤羽道了声谢,便拖着伤腿走了。
目送他的背影离去,赤羽冷眼看温皇。
这样一个冷心冷血的人,究竟优秀到了何等的地步,才会让他们单纯地因崇拜就能产生这样的忠心。
“真是忠心的手下,军师大人你说呢?”温皇似乎并没察觉到他的情绪,笑着问。
赤羽冷冷地道:“忠心的手下难得,不是这么随便牺牲的。”
温皇含笑道:“真是爱惜人才,不愧是军师大人。”
“可惜他们信任你,你却转眼就送他们去死,我不信今日之事,你没有更好的办法达到目的。”
“那是他们自己愚蠢。”
“你!”
“你是在为他们愤怒吗?”
赤羽立即合拢折扇,平息了那一丝怒意。
出言相劝纯粹是出自本能,人是他的人,爱不爱惜与自己有何相干?他真有这么多忠心的部下,对自己反而是麻烦。
“此人令本师欣赏,难免惋惜。”
温皇摇摇扇子:“既然你这么欣赏他,那就送给你好了。”
“嗯?”赤羽侧脸看他,“神蛊温皇,你当真是薄情寡义。”
“哈,军师大人却是多情人啊。”
赤羽一愣。
“军师大人不选择贤明的六王,而选择九王,除了九王势力不弱,他不是明主是否也是原因之一呢?你只是把他当成工具,完全不在乎的工具。”
赤羽扬眉:“那不应该叫做冷血吗?”
“诶,争储这种事,失败的结局难说,”温皇不紧不慢地踱了几步,正对着他,“九王不值得欣赏,彼此没情义,你将来才不会在意他的生死,所以凡是有一丝可能成为朋友的人,你都不会接近,是不是呢,外冷内热的军师大人?”
骤然,林中风起,落叶纷纷。
四目对视。
深沉的夜色中,看不清那双深邃的黑眸,朱眸燃烧,反有种被看透的恼怒与狼狈。
赤羽突然冷笑了声:“我选择九王,是因为这种人心狠手辣,行事毫无顾忌,更好操纵,神蛊温皇,你自认为能看透人心,说吾外冷内热,那你是否又能看得透自己呢?”
“我嘛……”温皇望向落叶深处,语气有点奇异,“所谓当局者迷,也许我真的看不透哦,赤羽大人认为我是怎样的人呢?”
赤羽道:“你是怎样的人,本师确实越来越有兴趣了。”
“但我却要提醒你,”温皇顿了下,“想了解温皇,要付出代价啊。”
赤羽目光闪烁,不语。
温皇像平日那样摇着羽扇,悠悠地往前走了。